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xué)匯編文學(xué)典第一百二十五卷目錄 文學(xué)總部藝文七 文苑傳序 宋史 文章傳敘 冊府元龜 唐文粹序 姚鉉 文箴 孫何 答張洞書 孫復(fù) 多文為富賦〈以儒者崇學(xué)多以為富為韻〉文彥博 柳如京文集序 張景 尹師魯河南集序 范仲淹 與黃校書論文章書 歐陽修 答吳充秀才書 前人 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 前人 與荊南樂秀才書 前人 江鄰幾文集序 前人 釋秘演詩集序 前人 釋惟儼文集序 前人 送曾鞏秀才序 前人 送徐無黨南歸序 前人 送梅圣俞歸河陽序 前人 讀李翱文 前人 祭蘇子美文 前人 祭石曼卿文 前人 祭尹師魯文 前人 祭梅圣俞文 前人 文學(xué)典第一百二十五卷文學(xué)總部藝文七《文苑傳序》宋史自古創(chuàng)業(yè)垂統(tǒng)之君，即其一時之好尚，而一代之規(guī)模，可以豫知矣。藝祖革命，首用文吏而奪武臣之權(quán)，宋之尚文，端本乎此。太宗、真宗其在藩邸，已有好學(xué)之名，及其即位，彌文日增。自時厥后，子孫相承，上之為人君者，無不典學(xué)；下之為人臣者，自宰相以至令錄，無不擢科，海內(nèi)文士，彬彬輩出焉。國初，楊億、劉筠猶襲唐人聲律之體，柳開、穆修志欲變古而力弗逮。廬陵歐陽修出，以古文倡，臨川王安石、眉山蘇軾、南豐曾鞏起而和之，宋文日趨于古矣。南渡文風(fēng)不及東都，豈不足以觀世變歟。作《文苑傳》。《文章傳敘》冊府元龜《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仲尼曰：言之不文，行之不遠(yuǎn)。蓋斯文之作，其來尚矣。經(jīng)藝之設(shè)，本于儒術(shù)。辭賦之起，原乎六藝。騷人之后，風(fēng)流彌劭。漢氏中葉，稍革古制，藻絢交錯，岐派逾廣，英才間出，眾體互興，分鑣并驅(qū)，因枝振葉，故子云有，鞶帨之說，蕭統(tǒng)興推輪之嘆。而沿襲或異意制橫作習(xí)，尚殊軌氣韻相高。沈約有云：自漢至魏，四百載間，文體三變。自是而下，豈勝道哉。繇靈均以來，汔于五代屬辭之士連衡接武，或用全次以備夫廣記云。《唐文粹序》姚鉉五代衰微之弊，極于晉漢而漸革于周氏。我宋勃興，始以道德仁義，根乎政次以詩書，禮樂源乎化三圣，繼作煜然文明，霸一變至于王，王一變至于帝，風(fēng)教逮下，將五十年熙熙蒸黎，久忘干戈戰(zhàn)伐之事。侁侁儒雅，盡識聲明文物之容。《堯典》曰：文思安安。《大雅》云：濟(jì)濟(jì)多士。盛德大業(yè)，英聲茂實，并屆于一代，得非崇文重學(xué)之明效歟。況今歷代墳籍略無亡逸，內(nèi)則有龍圖閣，中則有秘書監(jiān)、崇文院之列。三館國子監(jiān)之印群書雖唐漢之盛，無以加此。故天下之人，始知文有江而學(xué)有海，識于人而際于天，撰述纂錄，悉有依據(jù)。由是大中祥符紀(jì)號之四祀。皇帝祀汾陰，后土之月，吳興姚鉉集文粹成文粹。謂何纂唐賢文章之英粹者也。詩之作，有雅頌之雍容焉。書之興，有典誥之憲度焉。禮備樂舉則威儀之可觀、鏗鏘之可聽也。大易定天下之業(yè)而兆乎爻象春秋，為一王之法，而系于褒貶。若是者，得非文之純粹而已乎。是故，志其學(xué)者，必探其道；探其道者，必詣其極。然后隱而晦之，則金渾玉璞君子之道也。發(fā)而明之，則龍飛虎變，大人之文也。自微言絕響，圣道委地，屈平宋玉之辭，不陷于怨懟則溺于諂惑。漢興賈誼，始以佐王之道。經(jīng)世之文而求用于文帝。絳灌忌才，卒罹讒謫。其后，公孫弘、董仲舒、晁錯咸以文進(jìn)或用、或升、或黜、或誅。至若嚴(yán)助、徐樂吾、丘壽王、司馬長卿輩皆才之雄者也，終不得大用，但侍從優(yōu)游而已。如劉向、司馬遷、揚(yáng)子云東京二班、崔蔡之徒皆命世之才。垂后代之法，張大德業(yè)浩然無際。至于魏晉，文風(fēng)下衰，宋齊以降，益以澆薄。然其間，鼓曹劉之氣，燄聳潘陸之風(fēng)格，舒顏謝之清麗，藹何劉之婉雅，雖風(fēng)興或缺而篇翰可觀。至梁昭明太子統(tǒng)，始自楚騷，終于本朝，盡索歷代才士之文，筑臺而選之得三十卷，號曰《文選》亦一家之奇。書也，厥后徐庾之輩，淫靡相繼，下逮隋季，咸無取焉。有唐三百年，用文治天下，陳子昂起于庸蜀，始振風(fēng)雅，繇是沈宋嗣興，李杜杰出，六義四始一變，至道洎張燕公以輔相之，才專撰述之任，雄辭逸氣聳動群聽，蘇許公繼以宏麗丕變習(xí)俗，而后蕭李以二雅之辭，本述作，常楊以三盤之體，演絲綸郁郁之文，于是乎。在惟韓吏部超卓群流獨(dú)高，邃古以二帝三王為根本，以六經(jīng)四教為宗師，憑陵轥轢，首唱古文，遏橫流于昏墊，辟正道于夷坦。于是，柳子厚、李元賓、李翱、皇甫湜又從而和之，則我先圣孔子之道，炳然懸諸日月，故論者以退之之文，可繼揚(yáng)孟斯得之矣。至于賈常侍，至李補(bǔ)闕翰元容州，結(jié)獨(dú)孤常州，及呂衡州溫梁補(bǔ)闕肅權(quán)文公德，輿劉賓客禹錫，白尚書居易，元江夏稹，皆文之雄杰者。歟世謂貞元元和之間，辭人咳唾皆成珠玉，豈誣也哉。今世傳唐代之類集者，詩則有唐詩類選，英靈間氣。極元，又元等集賦，則有甲賦，賦選桂香等集，率多聲律，鮮及古道，蓋資新進(jìn)后生，干名求試者之急用，爾豈唐賢之文，跡兩漢肩三代而反，無類次以嗣于文選乎。鉉不揆昧，懵遍閱群集，耽玩研究，掇菁擷華，十年于茲，始就厥志，得古賦樂章歌詩贊頌碑銘文論箴議表奏傳錄書序。凡為一百卷，命之曰文粹，以類相從，各分首第門目止以古雅為命，不以雕篆為工，故侈言蔓辭，率皆不取觀夫群賢之作也。氣包元化，理貫六籍，雖復(fù)造物者固亦不能測研，幾而窺沈慮，故英辭一發(fā)，夐出千古，瑯瑯之玉聲，粲粲之珠，光不待汎天風(fēng)澈海波，而盡在耳。目于戲李唐一代之文，其至乎。《文箴》孫何堯制舜度，綿今亙古，周作孔述炳星灼日，是曰六經(jīng)，為世權(quán)衡，萬象森羅，五常混并游夏之徒，得粗喜精，空傳其道，無所發(fā)明。后賢誰嗣，惟軻及卿，仁門義奧，我有典型圣人，觀之猶足化成。嬴侯劉帝，屈指西京，仲舒賈誼，名實絕異，相如子長，才智非常，較其工拙，互有否臧。揚(yáng)雄欻馬，刷翼孤翔，可師數(shù)子擅文之場。東漢而下，寂無雄霸，亹亹建安格力，猶完當(dāng)涂之后，文失其官，家懷往跡，戶掠陳言，陵夷怠惰，至于江左輕淺淫麗迭相唱和，圣心經(jīng)體，盡墜于地，千詞一語，萬指一意，縫煙綴云，圖山畫水，駢枝儷葉，顛首倒尾。治亂莫分興亡，不紀(jì)齊傾，梁絕陳傾，隋圯奕奕，李唐木鐸再揚(yáng)文之紀(jì)，綱斷而更純，鉅手魁手，磊落相望，凌轢百代，直趨三王，續(xù)典紹謨。韓領(lǐng)其徒，還雅歸頌，杜統(tǒng)其眾，土德既衰，文復(fù)喧卑，制誥之俗，儕于四六風(fēng)什之訛，鄰于謳歌懷經(jīng)囊史。孰遏頹波出入五代，兵戈不稱，天祐斯文，啟我大君，蒲帛詔聘，鴻碩紛綸邪。返而正漓澄而醇，凡百儒林，宜師帝心語，思其工意，思其深勿聽淫哇，喪其雅音，勿視彩飾亡其正色力樹，古風(fēng)坐臻，皇極無俾，唐文獨(dú)稱。往昔，賤臣司箴歌告執(zhí)事。《答張洞書》孫復(fù)夫文者，道之用也。道者教之本也。故文之作也，必得之于心而成之于言，得之于心者，明諸內(nèi)者也。成之于言者，見諸外者也。明諸內(nèi)者，故可以適其用，見諸外者，故可以張其教，是故詩書禮樂，大易春秋之文也。揔而謂之經(jīng)者，以其終于孔子之手，尊而異之，爾斯圣人之文也。后人力薄不克以嗣，但當(dāng)左右名教，夾輔圣人而已。或則發(fā)列圣之微旨，或則摘諸子之異端，或則發(fā)千古之未寤，或則正一時之所失，或則陳仁政之大經(jīng)，或則斥功利之末術(shù)，或則揚(yáng)圣人之聲烈，或則寫下民之憤嘆，或則陳天人之去就，或則述國家之安危，必皆臨事，摭實有感而作，為論為議為書，疏歌詩贊頌箴解銘說之類，雖其目甚多，同歸于道，皆謂之文也。若肆意搆虛，無狀而作，非文也。乃無用之瞽言，爾徒污簡，冊何所貴哉。明遠(yuǎn)無志于文則已，若有志也，必在潛其心而索其道，潛其心而索其道，則其所得也。必深其所得也。既深則其所言也。必遠(yuǎn)既深，且遠(yuǎn)則庶乎。可望于斯文也。不然則淺且近矣，曷可望于斯文哉。噫斯文之難至也。久矣。自西漢至李唐，其間鴻生碩儒，齊肩而起，以文章垂世者，眾矣。然多以楊墨佛老虛無報應(yīng)之事，沈謝徐庾，妖艷邪哆之言，雜乎。其中至有盈箱滿架，發(fā)而視之，無一言及于教化者，此非無用瞽言，徒污簡冊者乎。至于終始仁義，不叛不雜者，惟董仲舒揚(yáng)雄王通韓愈而已，由是而言之，則可容易至之哉。若欲容易而至之，則非吾之所聞也。明遠(yuǎn)熟察之，無以吾言為忽。《多文為富賦》〈以儒者崇學(xué)多以為富為韻〉文彥博 稽先王之訓(xùn)，見君子之儒，取多文以為美，體至富以寧殊，蘊(yùn)之則獨(dú)善于身，不失其所施之。則兼濟(jì)于物，無得而逾，魯哀公道在崇儒，孔宣父心存化下，將令德之廣矣。必使道之行也。以為勤諸博學(xué)式彰乎。善莫大焉，類彼多藏，自取乎。文為貴者，由是篤行，無倦修辭，罔窮所謂學(xué)成而上，抑亦祿在其中，韞玉俟時，我則非道而弗處，懷珠待價，我則惟德而是崇，豈假徇財爰因嗜學(xué)。雖云既富，而且庶實，在懷忠而抱樸博文者，自顯豐盈，昧道者，堪譏齷齪，抱義而處，寧須陸海之珍藏，器于身，便是荊山之璞盈。非損志用本患多匪。予求而予取，假如切以如磋，修身踐言，信滿堂而可守，浸仁沐義，諒潤屋以難過，則知富于文者，其富為美。富于財者，其富可鄙，故往籍之攸，載俾來者，之所履發(fā)論，甚嘉。垂謨有以進(jìn)。德修業(yè)，諒多積以攸同。溫故知新，豈厚亡之足，比莫不郁。郁斯盛，彬彬有為，且常同于富贍。又曷見于盈虧，雅符懷寶之人，惟遵于道，豈類窮奢之士，必速于危懿。夫?qū)W海騰芳，儒林挺秀，彰圣教之不墜，見文風(fēng)之是，茂寧虞喪，寶罔同于無德，而貪詎比浮云。豈并乎，不義而富。 《柳如京文集序》張景一氣為萬物母，至于陰陽，開闔噓吸，消長為晝夜，為寒暑，為變化，為死生，皆一氣之動也。庸不知斡之而致其動者，果何物哉。不知其何物，所以為神也。人之道不遠(yuǎn)是焉，至道無用，用之者，有其動也。故為德為教，為慈愛為威嚴(yán)，為賞罰為法度，為立功為立言，亦不知用之而應(yīng)其動者，又何物也。夫至道潛于至誠，至誠蘊(yùn)于至明離，潛發(fā)蘊(yùn)其至，而不知所至者，非神乎哉。堯舜之揖讓，湯武之征伐，周公之制禮樂，孔子之作經(jīng)典，孟軻之拒楊墨，韓愈之排釋老，大小雖殊，皆出于不測而垂于無窮也。先生生于晉末，長于宋初，拯五代之橫流，扶百世之大教，續(xù)韓孟而助周孔，非先生孰能哉。先生之道，非常儒可道也。先生之文，非常儒可文也。離其言于往跡，會其旨于前經(jīng)，破昏蕩疑，拒邪歸正，學(xué)者宗信，以仰以賴先生之用，可測乎。藏其用于神矣。然其生不得大位，不克著之于事業(yè)，而盡在于文章，文章蓋空言也。先生豈徒為空言哉。足以觀其志矣。今緝其遺文九十五篇，為十五卷，命之曰河?xùn)|先生集，先生名氏，官爵暨行事，備之行狀，而系于集后。《尹師魯河南集序》范仲淹予觀堯典舜歌而下文章之作，醇醨迭變，代無窮乎。惟抑末揚(yáng)本，去鄭復(fù)雅左右圣人之道者，難之。近則唐貞元元和之間，韓退之主盟于文，而古道最盛，懿僖以降，寖及五代，其體薄弱，皇朝柳仲涂起，而麾之。髦俊率從焉。仲涂門人能師經(jīng)探道，有文于天下者，多矣。洎楊大年以應(yīng)用之才，獨(dú)步當(dāng)世，學(xué)者刻辭鏤，意依稀髣髴，未暇及古也。其間甚者，專事藻飾，破碎大雅，反謂古道不適于用廢而弗學(xué)者，久之。洛陽尹師魯，少有高識，不逐時輩，從穆伯長游，力為古文，而師魯深于春秋，故其文謹(jǐn)嚴(yán)，辭約而理精，章奏疏議，大見風(fēng)采，士林方聳。慕焉，遽得歐陽永叔，從而大振之由，是天下之文一變，其深有功于道。歟師魯天，圣二年，登進(jìn)士第，后中拔萃科，從事于西都，時洛守王文正沂公暨王文康公并加禮遇，遂引薦于朝寘之文館，尋以論事，切直貶監(jiān)郢州市征，后起為陜西經(jīng)略判官，屢更邊任，遷起居舍人，直龍圖閣知潞州，以前守平?jīng)觯召J公食，錢于將佐。議者不以情復(fù)貶漢東節(jié)度副使，歲馀，監(jiān)均州市征，予方守南陽郡，一旦師魯舁疾而來，相見累日，無一言及后事，家人問之，不答，予即告之曰，師魯之行將與，韓公稚圭，歐陽永叔述之以貽后代，君家雖貧，共當(dāng)捐俸以資之，君其端心靖神，無或后憂，師魯舉手曰：公言盡矣。我不復(fù)云，翌日往視之，不獲見傳言曰：已別矣。遂隱幾而卒，故人諸生，聚而泣之，且嘆其精明如是，剛決，如是死生，不能亂其心，可不謂正乎。死而不失其正，君子何少哉。師魯之才之行，與其履歷，則有永叔為之墓銘，稚圭為之墓表，此不備載。噫。師魯有心于時，而多難不壽，所為文章，亦未嘗編次，惟先傳于人者，索而類之成十卷，亦足見其志也。故序之。《與黃校書論文章書》歐陽修修頓首啟。蒙問及丘舍人所示雜文十篇，竊嘗覽之，驚嘆不已。其毀譽(yù)等數(shù)短篇，尤為篤論，然觀其用意在于策論，此古人之所難工，是以不能無小闕。其救弊之說甚詳，而革弊未之能至。見其弊而識其所以革之者，才識兼通，然后其文博辯而深切，于中時病而不為空言，蓋見其弊，必見其所以弊之因。若賈生論秦之失而推古養(yǎng)太子之禮，此可謂知其本矣，然近世應(yīng)科目文辭，求若此者蓋寡，必欲其極致，則宜少加意。然后煥乎其不可禦矣，文章系乎治亂之說，未易談，況乎愚昧，惡能當(dāng)此，愧畏愧畏，修謹(jǐn)白。《答吳充秀才書》前人修頓首白先輩吳君足下。前辱示書及文三篇，發(fā)而讀之，浩乎若千萬言之多，及少定而視焉。才數(shù)百言爾，非夫辭豐意雄，霈然有不可禦之勢，何以至此。然猶自患倀倀莫有開之使前者，此好學(xué)之謙言也。修材不足用于時，仕不足榮于世，其毀譽(yù)不足輕重，氣力不足動人，世之欲假譽(yù)以為重借力而后進(jìn)者，奚取于修焉。先輩學(xué)精文雄，其施于時，又非待假譽(yù)而為重借力而后進(jìn)者也。然而惠然見臨，若有所責(zé)，得非急于謀道，不擇其人而問焉者歟。夫?qū)W者未始不為道，而至者鮮，焉非道之于人遠(yuǎn)也。學(xué)者有所溺焉爾，蓋文之為言，難工而可喜，易悅而自足，世之學(xué)者往往溺之，一有工焉，則曰吾學(xué)足矣。甚者，至棄百事，不關(guān)于心，曰吾文士也。職于文而已。此其所以至之鮮也。昔孔子老而歸魯，六經(jīng)之作，數(shù)年之頃爾，然讀易者如無春秋，讀書者如無詩，何其用功少而能極其至也。圣人之文，雖不可及，然大抵道勝者，文不難而自至也。故孟子皇皇不暇著書，荀卿蓋亦晚而有作，若子云仲淹，方勉焉以模言語。此道未足而強(qiáng)，言者也。后之惑者，徒見前世之文傳以為學(xué)者文而已，故用力愈勤而愈不至，此足下所謂終日不出于軒序。不能縱橫高下皆如意者，道未足也。若道之充焉，雖行乎天地，入于淵泉，無不之也。足下之文，浩乎霈然，可謂善矣。而又志于為道，猶自以為未廣，若不止焉。孟荀可至而不難也。修學(xué)道而不至者，然幸不甘于所悅而溺于所止，因吾子之能不自止，又以勵修之少進(jìn)焉。幸甚。《代人上王樞密求先集序書》前人某聞傳曰。言之無文，行而不遠(yuǎn)。君子之所學(xué)也。言以載事而文以飾言，事信言文，乃能表見于后世。詩書易春秋，皆善載事而尤文者。故其傳尤遠(yuǎn)，荀卿孟軻之徒，亦善為言，然其道有至，有不至故其書或傳或不傳，猶系于時之好惡而興廢之。其次楚有大夫者，善文，其謳歌以傳漢之盛時，有賈誼董仲舒司馬相如揚(yáng)雄，能文其文辭以傳。由此以來，去圣益遠(yuǎn)，世益薄或衰，下迄周隋，其間亦時時有善文其言以傳者，然皆紛雜滅裂不純信，故百不傳一，幸而一傳，傳亦不顯。不能若前數(shù)家之焯然暴見而大行也甚矣言之難行也事信矣。須文，文至矣。又系其所恃之大小，以見其行遠(yuǎn)不遠(yuǎn)也。書載堯舜，詩載商周，易載九圣，春秋載文武之法，荀孟二家載詩書易春秋者，楚之辭載風(fēng)雅，漢之徒，各載其時王聲名文物之盛以為辭。后之學(xué)者，蕩然無所載，則其言之不純信，其傳之不久遠(yuǎn)，勢使然也。至唐之興，若太宗之政，開元之治，憲宗之功，其臣下又爭載之以文。其詞或播樂歌，或刻金石，故其間鉅人碩士，閎言高論流鑠前后者，恃其所載之在文也，故其言之所載者大且文，則其傳也章。言之所載者不文而又小，則其傳也不章。某不佞，守先人之緒馀。先人在太宗時，以文辭為名進(jìn)士，以對策為賢良方正，既而守道純正，為賢待制。逢時太平，奮身揚(yáng)名，宜其言之所載文之所行大而可恃以傳也。然未能甚行于世者，豈其嗣續(xù)不肖，不能繼守而泯沒之抑有由也，夫文之行，雖系其所載，猶有待焉。詩書易春秋，待仲尼之刪正，荀孟屈原無所待，猶待其弟子而傳焉。漢之徒，亦得其史臣之書，其始出也。或待其時之有名者而后發(fā)，其既沒也?；虼浜笾o(jì)次者而傳，其為之紀(jì)次也，非其門人故吏，則其親戚朋友，如夢得之序子厚。李漢之序退之也，伏惟閣下學(xué)老文鉅，為時雄人，出入三朝，其能望光輝接步武者，惟先君為舊，則亦先君之所待也。豈小子之敢有請焉。謹(jǐn)以家集若干卷數(shù)，寫獻(xiàn)門下，惟哀其誠而幸賜之。《與荊南樂秀才書》前人修頓首白秀才足下。前者舟行往來，屢辱見過。又辱以所業(yè)一編先之，啟事及門而贄，田秀才西來，辱書，其后予家奴自府還縣，比又辱書，仆有罪之人人所共棄，而足下見禮如此，何以當(dāng)之。未答宜遂絕。而再辱書，再而未答，宜絕。而又辱之，何其勤之甚也。如修者，天下窮賤之人爾，安能使足下之切切如是耶。蓋足下力學(xué)好問，急于自為謀而然也。然蒙索仆所為文字者，此似有所過聽也，仆少從進(jìn)士，舉于有司，學(xué)為詩賦，以備程試。凡三舉而得第，與士君子相識者多，故往往能道仆名字，而又以游從相愛之私，或過稱其文字，故使足下聞仆虛名而欲見其所為者，由此也。仆少孤貧，貪祿仕以養(yǎng)親，不暇就師窮經(jīng)，以學(xué)圣人之遺業(yè)，而涉獵書史。始隨世俗作所謂時文者，皆穿蠹經(jīng)傳，移此儷彼，以為浮薄。惟恐不悅于時人，非有卓然自立之言如古人者，然有司過采，屢以先多士，及得第以來，自以前所為，不足以稱有司之舉。而當(dāng)長者之知，始大改其為，庶幾有立，然言出而罪至，學(xué)成而身辱，為彼則獲譽(yù)，為此則受禍，此明效也。夫時文雖曰浮巧，然其為功亦不易也。仆天資不好而強(qiáng)為之，故比時人之為者尤不工，然已足以取祿仕而竊名譽(yù)者，順時故也。先輩少年志盛，方欲取榮譽(yù)于世，則莫若順時。天圣中，天子下詔書，敕學(xué)者去浮華，其后風(fēng)俗大變，今時之士大夫所為，彬彬有兩漢之風(fēng)矣。先輩往學(xué)之，非徒足以順時取譽(yù)而已，如其至之，是直齊肩于兩漢之士也。若仆者，其前所為既不足學(xué)，其后所為，慎不可學(xué)。是以徘徊不敢出其所為者，為此也。在易之困曰，有言不信。謂夫人方困時，其言不為人所信也。今可謂困矣，安足為足下所取信哉。辱書既多且切，不敢不答幸察。《江鄰幾文集序》前人余竊不自揆。少習(xí)為銘章。因得論次當(dāng)世賢士大夫功行。自明道景祐以來，名卿鉅公，往往見于余文矣。至于朋友故舊，平居握手言笑。意氣偉然，可謂一時之盛。而方從其游，遽哭其死，遂銘其藏者，是可嘆也。蓋自尹師魯之亡，逮今二十五年之間，相繼而歿，為之銘者至二十人。又有余不及銘，與雖銘而非交且舊者，皆不與焉。嗚呼。何其多也。不獨(dú)善人君子難得易失，而交游零落如此，反顧身世死生盛衰之際，又可悲夫。而其間又有不幸罹憂，患觸網(wǎng)羅。至困阨流離以死，與夫仕宦連蹇，志不獲伸而歿，獨(dú)其文章尚見于世者，則又可哀也歟，然則雖其殘篇斷稿，猶為可惜。況其可以垂世而行遠(yuǎn)也，故余于圣俞子美之歿，既已銘其壙，又類集其文而序之，其言尤感切而殷勤者，以此也。陳留江君鄰幾，常與圣俞子美游，而又與圣俞同時以卒。余既志而銘之，后十有五年，來守淮西，又于其家得其文集而序之。鄰幾，毅然仁厚君子也，雖知名于，時仕宦久而不進(jìn)，晚而朝廷方將用之。未及而卒，其學(xué)問通博，文辭雅正深粹，而論議多所發(fā)明，詩尤清淡閒肆可喜。然其文已自行于世矣。固不待余言以為輕重，而余特區(qū)區(qū)于是者，蓋發(fā)于有感而云然。《釋秘演詩集序》前人予少以進(jìn)士游京師，因得盡交當(dāng)世之賢豪。然猶以謂國家臣一四海，休兵革，養(yǎng)息天下以無事者四十年，而智謀雄偉非常之士，無所用其能者，往往伏而不出，山林屠販，必有老死而世莫見者，欲從而求之不可得。其后得吾亡友石曼卿，曼卿為人，廓然有大志，時人不能用其材，曼卿亦不屈以求合。無所放其意，則往往從布衣野老，酣嬉淋漓，顛倒而不厭。予疑所謂伏而不見者，庶幾狎而得之，故嘗喜從曼卿游，欲因以陰求天下奇士。浮屠秘演者，與曼卿交最久，亦能遺外世俗，以氣節(jié)相高。二人歡然無所間。曼卿隱于酒，秘演隱于浮屠，皆奇男子也。然喜為歌詩以自娛，當(dāng)其極飲大醉，歌吟笑呼，以適天下之樂，何其壯也。一時賢士皆愿從其游，予亦時至其室。十年之間，秘演北渡河，東之濟(jì)、鄆，無所合，困而歸。曼卿已死，秘演亦老病。嗟夫，二人者予乃見其盛衰，則予亦將老矣夫。曼卿詩辭清絕，尤稱秘演之作，以為雅健有詩人之意。秘演狀貌雄杰，其胸中浩然，既習(xí)于佛，無所用，獨(dú)其詩可行于世，而懶不自惜，已老，胠其橐，尚得三四百篇，皆可喜者。曼卿死，秘演漠然無所向。聞東南多山水，其巔崖崛峍，江濤洶涌，甚可壯也，遂欲往游焉，足以知其老而志在也。于其將行，為敘其詩，因道其盛時，以悲其衰。《釋惟儼文集序》前人惟儼姓魏氏，杭州人，少游京師，二十馀年，雖學(xué)于佛而通儒術(shù)，善為辭章，與吾亡友曼卿交最善。曼卿遇人無所擇，必皆盡其忻歡，惟儼非賢士，不交有不可，其意無貴賤，一切閉拒絕去不少顧。曼卿之兼愛，惟儼之介所，趣雖異而交合，無所間。曼卿嘗曰：君子汎愛，而親仁。惟儼曰：不然，吾所以不交妄人，故能得天下士，若賢不肖，混則賢者，安肯顧我哉。以此一時，賢士多從其游，居相國浮圖，不出其戶，十五年士嘗游其室者，禮之，惟恐不至，及去為公卿貴人，未始一往干之然。嘗竊怪平生所交，皆當(dāng)世賢杰，未見卓卓著功業(yè)如古人，可記者因謂世所稱賢才，若不笞兵走萬里，立功海外，則當(dāng)佐天子號令，賞罰于明堂，茍皆不用，則絕寵辱遺世俗，自高而不屈尚，安能酣豢于富貴而無為哉。醉則以此，誚其坐人，人亦復(fù)之，以謂遺世，自守古人之所，易若奮身，逢時欲必就功業(yè)，此雖圣賢，難之周孔，所以窮達(dá)異也。今子老于浮屠，不見用于世而幸不踐窮亨之途，乃以古事之已然。而責(zé)今人之必然耶，雖然惟儼傲乎退偃于一室，天下之務(wù)，當(dāng)世之利病，聽其言，終日不厭，惜其將老也已。曼卿死，惟儼亦買地京城之東，以謀其終，乃斂平生所為，文數(shù)百篇，示予曰：曼卿之死，既以表其墓，愿為我序，其文及我之見也。嗟夫，惟儼既不見用于世，其材莫見于時，若考其筆，墨馳騁文章，贍逸之能，可以見其志矣。《送曾鞏秀才序》前人廣文曾生，來自南豐，入太學(xué)，與其諸生群進(jìn)于有司。有司斂群材，操尺度，概以一法考。其不中者而棄之；雖有魁壘拔出之材，其一累黍不中尺度，則棄不敢取。幸而得良有司，不過反同眾人嘆嗟愛惜，若取舍非已事者，諉曰：有司有法，奈不中何。有司固不自任其責(zé)，而天下之人亦不以責(zé)有司，皆曰：其不中，法也。不幸有司尺度一失手，則往往失多而得少。噫。有司所操果良法耶。何其久而不思革也。況若曾生之業(yè)，其大者固以魁壘，其于小者，亦可以中尺度；而有司棄之，可怪也。然曾生不非同進(jìn)，不罪有司，告予以歸，思廣其學(xué)而堅其守。予初駭其文，又壯其志。夫農(nóng)不咎歲而菑播是勤，其水旱則已使一有穫，則豈不多邪。曾生橐其文數(shù)十萬言來京師，京師之人無求曾生者，然曾生亦不以干也。予豈敢求生，而生辱以顧予。是京師之人既不求之，而有司又失之，而獨(dú)予得也。于其行也，遂見于文，使知生者可以吊有司而賀余之獨(dú)得也。《送徐無黨南歸序》前人草木鳥獸之為物，眾人之為人，其為生雖異，而為死則同，一歸于腐壞凘盡泯滅而已。而眾人之中，有圣賢者，固亦生且死于其間，而獨(dú)異于草木鳥獸眾人者，雖死而不朽，愈遠(yuǎn)而彌存也。其所以為圣賢者，修之于身，施之于事，見之于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于身者，無所不獲；施于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見于言者，則又有能有不能也。施于事矣，不見于言可也。自詩書史記所傳，其人豈必皆能言之士哉。修于身矣，而不施于事，不見于言，亦可也?？鬃拥茏?，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語者矣。若顏回者，在陋巷曲肱饑臥而已，其群居則默然終日如愚人。然自當(dāng)時群弟子皆推尊之，以為不敢望而及。而后世更千百歲，亦未能有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于事矣，況于言乎。予讀班固藝文志、唐四庫書目，見其所列，自三代秦漢以來，著書之士，多者至百馀篇，少者猶三、四十篇，其人不可勝數(shù)；而散亡磨滅，百不一、二存焉。予竊悲其人，文章麗矣，言語工矣，無異草木榮華之飄風(fēng)，鳥獸好音之過耳也。方其用心與力之勞，亦何異眾人之汲汲營營，而忽焉以死者，雖有遲有速，而卒與二者同歸于泯滅，夫言之不可恃也蓋如此。今之學(xué)者，莫不慕古圣賢之不朽，而勤一世以盡心于文字間者，皆可悲也。東陽徐生，少從予學(xué)，為文章，稍稍見稱于人。既去，而與群士試于禮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辭日進(jìn)，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氣而勉其思也，故于其歸，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為文詞者，亦因以自警焉。《送梅圣俞歸河陽序》前人至寶潛乎山川之幽，而能先群物以貴于世者，負(fù)其有異而已。故珠潛于泥玉，潛于璞不與，夫蜃蛤珉石混而棄者，其先膺美澤之氣，輝然特見于外也。士固有潛乎卑位，而與夫庸庸之流，俯仰上下，然卒不混者。其文章才貌之光氣，亦有輝然而特見者矣。然求珠者必之乎海，求玉者必之乎藍(lán)田，求賢士者必之乎通邑，大都據(jù)其會就其名而擇其精焉耳。洛陽天子之西都，距京師不數(shù)驛，搢紳仕宦雜然，而處其亦珠玉之淵海歟。予方據(jù)是而擇之，獨(dú)得于梅君圣俞，其所謂輝然特見而精者耶。圣，俞志高而行潔，氣秀而色和，嶄然獨(dú)出于眾人中。初為河南主簿，以親嫌移佐河陽，常喜與洛之士游，故因吏事而至于此，余嘗與之徜徉于嵩洛之下，每得絕崖倒壑，深林古宇，則必相與唫哦。其間始而歡然以相得，終則暢然覺乎，薰蒸浸漬之為益也。故久而不厭，既而以吏事訖言歸余，且惜其去，又悲夫潛乎，下邑混于庸庸然，所謂能先群物而貴于世者，特其異而已，則光氣之輝然者，豈能掩之哉。《讀李翱文》前人予始讀翱《復(fù)性書》三篇，曰：此《中庸》之義疏爾。智者識其性，當(dāng)復(fù)《中庸》；愚者雖讀此不曉也，不作可焉。又讀《與韓侍郎薦賢書》，以謂翱特窮時憤世無薦己者，故丁寧如此；使其得志，亦未必。然以翱為秦漢間好俠行義之一豪雋，亦善論人者也。最后讀《幽懷賦》，然后置書而嘆，嘆已復(fù)讀，不自休。恨翱不生于今，不得與之交：又恨予不得生翱時，與翱上下其論也。況乃翱一時人，有道而能文者，莫若韓愈。愈嘗有賦矣，不過羨二鳥之光榮，嘆一飽之無時爾。推是心使光榮而飽，則復(fù)不云矣。若翱獨(dú)不然，其賦曰：眾囂囂而雜處兮，咸嘆老而嗟卑；視予心之不然兮，慮行道之猶非。又怪神堯以一旅取天下，后世子孫不能以天下取河北，以為憂。嗚呼，使當(dāng)時君子皆易其嘆老嗟卑之心為翱所憂之心，則唐之天下豈有亂與亡哉。然翱幸不生今時，見今之事，則其憂又甚矣。奈何今之人不憂也。余行天下，見人多矣，脫有一人能如翱憂者，又皆疏遠(yuǎn)，與翱無異；其馀光榮而飽者，一聞憂世之言，不以為狂人，則以為病子，不怒則笑之矣。嗚呼，在位而不肯自憂，又禁他人使皆不得憂，可嘆也夫。《祭蘇子美文》前人哀哀子美，命止斯邪。小人之幸，君子之嗟，子之心胸，蟠屈龍蛇，風(fēng)云變化，雨雹交加，忽然揮斧，霹靂轟車。人有遭之，心驚膽落。震仆如麻，須臾霽止，而四顧百里。山川草木，開發(fā)萌芽，子于文章，雄豪放肆，有如此者，吁可怪邪。嗟乎世人，知此而已，貪悅其外，不窺其內(nèi)。欲知子心，窮達(dá)之際，金石雖堅，尚可破壞。子之窮達(dá)，始終仁義，惟人不知，乃窮至此。蘊(yùn)而不見，遂以沒地。獨(dú)留文章，照耀后世，嗟世之愚，掩抑毀傷，譬如磨鑒，不滅愈光，一世之短，萬世之長。其間得失，不待較量。哀哀子美，來舉予觴。《祭石曼卿文》前人嗚呼曼卿。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其同乎萬物生死而復(fù)歸于無物者，暫聚之形；不與萬物共盡而卓然其不朽者，后世之名。此自古圣賢莫不有然，而著在簡冊者，昭如日星。嗚呼曼卿。吾不見子久矣，猶能髣髴子之平生。其軒昂磊落、突兀崢嶸而藏埋于地下者，意其不化為朽壤，而為金玉之精。不然，生長松之千尺，產(chǎn)靈芝而九莖。奈何荒煙野蔓，荊棘縱橫，風(fēng)凄露下，走燐飛螢。但見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與夫驚禽駭獸，悲鳴躑躅而咿嚶。今固如此，更千秋而萬歲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與鼯鼪。此自古圣賢亦皆然兮，獨(dú)不見夫累累兮曠野與荒城。嗚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疇昔，悲涼悽愴，不覺臨風(fēng)而隕涕者，有愧夫太上之忘情。《祭尹師魯文》前人嗟乎師魯，辨足以窮萬物，而不能當(dāng)一獄吏。志可以狹四海，而無所措其一身。窮山之崖，野水之濱，猿猱之窟，麋鹿之群，猶不容于其間兮。遂即萬鬼而為鄰。嗟乎師魯，世之惡子之多，未必若愛子者之眾，何其窮而至此兮。得非命在乎天而不在乎人，方其奔顛斥逐，困死艱屯，舉世皆冤，而語言未嘗以自及。以窮至死，而妻子不見其悲忻。用舍進(jìn)退，屈伸語默夫何能然。乃學(xué)之力，至其握手為訣，隱幾待終，顏色不變，笑言從容，死生之間，既已能通于性命。憂患之至，宜其不累于心胸，自子云逝，善人宜哀，子能自達(dá)，予又何悲。惟其師友之益，平生之交，情之難忘，言不可究。嗟乎師魯，自古有死，皆歸無物。惟圣與賢，雖埋不沒，子于文章，焯若星日，子之所為，后世師法。雖嗣子尚幼，未足以付予，而世人藏之，庶可無虞墜失。子于眾人，最愛予文，寓辭千里，侑此一樽，冀以慰子，聞乎不聞。《祭梅圣俞文》前人昔始見子。伊川之上。余仕方初，子年亦壯，讀書飲酒，握手相歡，談辯鋒出，賢豪滿前。謂言仕宦，所至皆然。但當(dāng)行樂，何以憂患。子去河南，余貶山峽，三十年間，乖離會合，晚被選擢，濫官朝廷，薦子學(xué)舍，吟哦六經(jīng)，余才過分，可愧非榮。子雖窮厄，日有聲名，余狷而剛，中遭多難，氣血先耗，發(fā)須早變，子心寬易，在險如夷，年實加我，其顏不衰，謂子仁人，自宜多壽，余譬膏火，煎熬豈久。事今反此，理固難知，況于富貴，又何必期，念昔河南，同時一輩，零落之馀，惟予子在，子又去我，余存兀然，凡今之游，皆莫予先，紀(jì)行琢辭，子宜余責(zé)，送終恤孤，則有眾力。惟聲與淚，獨(dú)出余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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