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楚歲時記》載，京師以五月一日為端一......五日為端五。那么端午由端五而來。端午有紀(jì)念屈原，和“手執(zhí)艾旗招百福，門懸蒲劍斬千邪”等一系列活動。菖蒲是香草，沉括的《夢溪筆談》說“香草之類，大率多異名，所謂蘭蓀，即今菖蒲是也?！焙容牌丫?、洗菖蒲澡、頭戴菖蒲，也是端午活動的內(nèi)容?！痘ㄧR》說“俗于端陽午時，以菖蒲生山澗中一寸九節(jié)者，和雄黃春碎，下酒飲，謂之蒲節(jié)酒?！毙≌f《風(fēng)月夢》中描述揚州風(fēng)俗“那些村莊婦女，頭上戴著菖蒲、海艾、石榴花?！绷硪黄≌f《綺樓重夢》說“過午，賈府向例，端陽日午時，各人要用雄黃、菖蒲加些香料煎湯洗澡?！?/span>

    菖蒲不能一概而論，李時珍說“菖蒲凡五種︰生于池澤，蒲葉肥，根高二、三尺者，泥菖蒲，白菖也；生于溪澗，蒲葉瘦，根高二、三尺者，水菖蒲，溪蓀也；生于水石之間，葉有劍脊，瘦根密節(jié)，高尺馀者，石菖蒲也；人家以砂栽之一年，至春剪洗，愈剪愈細(xì)，高四、五寸，葉如韭，根如匙柄粗者，亦石菖蒲也；甚則根長二、三分，葉長寸許，謂之錢蒲是矣。服食入藥須用二種石菖蒲，余皆不堪?！表n愈的《進(jìn)學(xué)解》說“訾醫(yī)師以昌陽引年，欲進(jìn)其豨苓。”蘇軾便認(rèn)為正確的說法是“生石磧上穊節(jié)者良。生下濕地大根者，乃是昌陽，不可服?！彼运麘岩身n愈以“昌陽為菖蒲耶？抑謂其似是而非不可以引年也？”《群芳譜》說“水蒲雖可供葅，香蒲雖可採黃，均無當(dāng)于服食，視石蒲不啻逕庭矣?！闭f明了醫(yī)師所用的應(yīng)該是何物，而周文王嗜菖蒲菹，“孔子聞而服之?？s額而食之，三年，然后勝之”的菖蒲菹，是用水菖蒲根做的。

     漢應(yīng)劭《風(fēng)俗通》說“菖蒲放花，人得食之長年?！彼詽h古詩逸句，有無名氏的詩：“石上生菖蒲，一雨八九節(jié)。仙人勸我餐，令人好顏色?！庇纱税l(fā)端，東晉葛洪的《抱樸子》、《神仙傳》中，食菖蒲故事就不一而足了。其中最有影響的故事是，“漢武帝與董仲舒、東方朔等人登嵩山，遇身高兩丈，大耳垂肩的神仙，說，'我是九嶷之神，因聽說嵩山石上有菖蒲，一寸九節(jié)，服之可以長生，所以到此採菖蒲?！币灾吕畎椎结陨剑瑢懥艘皇住夺陨讲奢牌颜摺吩娬f“喻帝竟莫悟，終歸茂陵田。”那是無稽之談。不過，從這些文字里確實可以得知，石菖蒲不同于“雖葉似，擷之無香氣”的泥菖蒲、水菖蒲。蘇東坡看重的是“惟石菖蒲并石取之，濯去泥土，漬以清水，置盆中，可數(shù)十年不枯。雖不甚茂，而節(jié)葉堅瘦，根鬚連絡(luò)，蒼然于幾案間，久而益可喜也。其輕身延年之功，既非昌陽之所能及。至于忍寒苦，安淡泊，與清泉白石為伍，不待泥土而生者，亦豈昌陽之所能彷彿哉？”宋朝讀書人對水石菖蒲情有獨鍾，蘇東坡不僅在密州任上種養(yǎng)它，還“游慈湖山中，得數(shù)本，以石盆養(yǎng)之，置舟中。間以文石，石英璀璨芬郁，意甚愛焉?！卑割^養(yǎng)一盆四季常青的水石菖蒲，取其“根下塵泥一點無，性便泉石愛清孤”的意境。其矜持，則如揚州八怪之一的金農(nóng)所說：“莫訝菖蒲花罕見，不逢知己不開花。”明高濂《遵生八箋》說“石菖蒲品之佳者有六：金錢、牛頂、虎鬚、劍脊、香苗、臺蒲?！卑割^清供自然以小巧為宜，故“金錢最小，葉短促，新叢大于銅錢，手摸染香不散，又稱隨手香。香苗葉形如金錢......虎鬚為香苗之最細(xì)者。”而老葉去后生出新葉，莖上一寸九節(jié)，十幾節(jié)，也增添了滄桑感。李時珍還認(rèn)為，石菖蒲置一盆于幾上，夜間點燈觀書，能收煙氣，不傷眼睛；置星露之下，早晨取葉尖露水洗目，有明目之效。蘇東坡兄弟、陸游、梅堯臣......很多人都喜歡養(yǎng)水石菖蒲，而且被作為饋贈之物，甚至“有乞醬、乞鹽者，竟菖蒲亦乞，雅人亦作諧笑事也?！币恢钡矫髑?、晚近，讀書人養(yǎng)水石菖蒲之風(fēng)仍然不衰。明王象晉《群芳譜》記：“四月十四菖蒲生日，修剪根葉無踰此時，宜積梅水漸滋養(yǎng)之?！笔膛牌眩峙c賞蘭花、水仙、菊并為花草之四雅。

                                        原載香港《文匯報》2017年5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