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面包 舌尖上的活化石
延伸閱讀 為什么在國外烤面包, 在中國則成了蒸饅頭? 面包在歐洲作為主食已有上千年的歷史,但它在中國的地位只能算作點心或小食。與古埃及人早早發(fā)明了面包不一樣,中國是直到明朝萬歷年間,面包的制作技術才由傳教士利馬竇和湯若望第一次傳入。 麥子和石磨這兩樣東西都源于中亞,幾乎同時出現(xiàn)。早在公元六千年前兩河流域的人就將小麥磨成面粉,揉成薄餅后放在石板上烤;而在小麥傳入到中國時,烹飪的工具已經(jīng)不是石器而是陶器甚至青銅。 在烹飪技術上,古代中國大量地使用蒸、煮這兩種方式——稻米在火上烤會焦煳,烤炙法只是游牧民族的習慣,從來都不是農耕文明高度發(fā)達的華夏民族飲食主流??梢哉f,中國人很早就學會了隔水蒸熟食物的技藝,食材不直接接觸火或水,而是用熱氣蒸熟。 東方烹飪的智慧將面粉帶上了另外一條路,在小麥傳來時也自然將面餅放入陶鍋中蒸,這就成了蒸出來的饅頭而非烤出來的面包。但在沒有面包的東方歲月里,面粉并不孤獨。饅頭里加入五花八門的餡料如青蔥、鮮肉、青菜、豆沙甚至糯米,就產出了各色嫡生:花卷、包子、燒麥。不發(fā)酵的面皮加入不同餡料就成了餃子、餛飩或湯圓。另有一團面粉被切片或拉伸以后直接與沸水接觸,湯水間成就了全國各地的各種面條——在有關面團的美味上,中華料理顯然更有想象力。 中世紀——面包的多重“寄語” 蠻族入侵、古羅馬時代結束,公元5世紀起,歐洲拉開了中世紀的序幕。兵荒馬亂中,繁瑣的面包制作工序幾近奢侈,歐洲人多以燕麥粥和餅充饑。直到公元6世紀,鄉(xiāng)間才陸續(xù)有簡陋的爐火被支起,面包開始在家庭中烹飪作為主食。與古羅馬時代相比,歐洲人采用的是一樣的爐火(大部分時候更為簡陋)、一樣的酵母(啤酒花酵母極其珍貴);不一樣的是面包的供給關系:城市消亡了,變成零星散落的鄉(xiāng)村,羅馬城市公共基礎的面包提供被鄉(xiāng)間小作坊或家庭手工替代。負責面包粉的磨坊與烘烤面包的作坊常為一家,閑暇時面包作坊的烤爐以收費形式,向家中無力搭起爐火的村民們開放。 不一樣的還有羅馬市民難以體會到的饑餓感。在水稻、玉米、小麥這三大谷物中,小麥的產量最低,而從9世紀起到14世紀,日益增長的歐洲人口又越來越依賴谷物,這就意味著中世紀的面包往往成分復雜。大麥、燕麥、黑麥、栗子以及其他谷物豆類,只要是能想到的,都會被拿來磨粉做成面包充饑,哪怕最終成品是堅硬無比、難以下咽的“黑面包”。黑面包這種粗糧面包可以長期儲存,即使過期,也會被磨碎加入醬湯中增稠飽腹。而對于富裕家庭來說,無論現(xiàn)烤現(xiàn)買,吃的都是小麥制成的新鮮白面包。吃什么樣的面包,就代表什么階級。 由于關系到國計民生,面包師是中世紀最早誕生的職業(yè)之一,歐洲各國對于面包價格的管理也都非常嚴格。公元630年,法國達戈貝特一世出臺了第一條控制面包價格的法令;1266年,英國的“面包與麥酒”法令里規(guī)定了每便士能買到的面包數(shù)量。缺斤少兩、以次充好的面包師會受到嚴厲懲罰,輕則處以四五十倍的罰金,重則封閉爐門、終身禁入面包行業(yè)。 從中世紀起,面包不僅是一日三餐果腹必須,更富有西方文化的象征意義。一方面,面包與宗教緊密聯(lián)系,在《圣經(jīng)》里提到的面包,近一半與神靈有關。如耶穌在最后的晚餐上說:“面包是我的肉,葡萄酒是我的血。”因此在天主教的圣餐儀式中,面包必不可少。 1666年,倫敦普丁大街上的一個面包作坊里,小伙計在臨睡前忘記熄滅零星的爐火,火苗順著風勢躥出爐門,釀成倫敦歷史上最大一次火災——三天三夜的大火將倫敦80%的建筑毀于一旦,但倫敦也在余燼的原地進行徹底重建,成為歐洲金融城。又一次與面包有關的陰差陽錯,將以英國為首的歐洲國家?guī)肓诵聲r期。 工業(yè)革命——面包在科技進步中波折發(fā)展 今天80%以上的面包都來自工廠機器生產,但人類歷史上機器的輪軸剛開始運轉時,卻是面包歷史上最不堪回首的一頁。 維多利亞時期的人們迎來了工業(yè)革命的曙光,潮水般的人口涌進城市的工廠和街道,吃住都在狹窄的生活空間解決。過去那種耕種在農地,產出谷物自給自足烤制成面包的關系鏈條業(yè)已斷裂。告別了田園牧歌式的面包坊經(jīng)營,血汗工廠隔壁即是血汗面包作坊。 如果說中世紀窮人的黑面包難以下咽,那么維多利亞早期的面包則是有損健康。一磅重的面包在1838年相當于工人一天的工資,用腳投票的低購買力消費者與數(shù)量眾多面包坊間的惡意競爭,使得面包食品造假成風:過期面粉、土豆粉、豌豆粉,以及其他包括白堊粉甚至明礬都被摻雜在面包粉中——如今城市中產階級推崇的健康粗糧谷物面包,在當時卻是被鄙棄的窮人食物。著名醫(yī)學雜志《柳葉刀》就記錄了維多利亞時代消費者對于面包的需求:“越白越好,越便宜越好”——白堊粉加入,為的是面包能吸收更多的水分以虛增重量,而明礬,則是為了使面包外觀看起來更像高級的“白面包”。 伴隨大生產而來的不光有無序競爭,還有對新技術的恐懼。19世紀50年代,英國面包工人掀起了抵制機器進入面包坊的運動,法國科學家路易·巴斯德在古埃及人發(fā)明了發(fā)酵面包幾千年以后,終于借助顯微鏡看清了面包里酵母菌的真身。但是巴斯德一派卻認為,既然酵母屬于一種活動真菌,那么也跟其他有害細菌一樣,與廣泛的疾病傳播脫不開干系。一時間對于酵母“細菌”的恐慌讓歐洲一度摒棄了發(fā)酵面包,因為釀酒同樣經(jīng)歷發(fā)酵過程,所以禁酒令也隨之流行。 恰逢在科學的顯微鏡下,又一種新物質被發(fā)現(xiàn):二氧化碳這種氣體可以融入水中,帶有強烈工業(yè)感的蘇打水由此誕生。最早生產出的蘇打水被廣告商包裝成有益健康的藥品,這給了一家面包公司以靈感。他們嘗試放棄酵母,將二氧化碳壓進水里的技術應用到面粉里,制造出了不依靠酵母就能膨脹的氣體面包?!俺錃饷姘睅е聲r期滿滿的科技感,體積比原先更蓬松,也無需擔心“酵母細菌”,然而看似完美的面包嘗起來總像是缺失了什么——口感空洞,缺少酵母的香氣。沒過多久消費者的新鮮勁退去,曇花一現(xiàn)的“充氣面包”就因缺少人情味而被拋棄。 好在從19世紀中后期起,科技進步的力量終于惠及到了面包坊。1851年,在英國倫敦舉辦的世界博覽會吸引了六百多萬觀眾,怡泉公司憑著40分鐘內可以生產400多個面包的機器,為參觀者提供了934691份小圓面包。制作面包的機械一個個出現(xiàn),宣布了現(xiàn)代烘焙業(yè)的誕生:1870年,調粉機出現(xiàn);1880年,面包整形機被發(fā)明;1888年,電烤爐代替了蒸汽烤爐……到了19世紀80年代,機器磨粉能達到石磨從未實現(xiàn)的精細程度,由于鐵路運輸興起,面粉和糖的價格大幅下降,低價吃到貨真價實的白面包或是糖、油豐富的花式面包已不是難事。不過隨著食品價格的普遍下降,在眾多的選擇面前歐洲人的面包消費卻只有從前的1/4,面包在歐洲獨一無二的主食地位逐漸被土豆、肉類、玉米等瓜分,但“愛情還是面包”這樣的俚語依然常常被人們引用,彰示著面包曾經(jīng)的地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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