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隨便小姐Noname 來源:紅樓夢賞析(ID:hlm364) 《紅樓夢》中,有一對癡男怨女讓人嘆惋,那就是尤三姐和柳湘蓮。他們倆一個是綽約風(fēng)流的佳人,一個是俊美豪爽的游俠,本該是一對好姻緣,卻因為一場誤會,一個自刎于堂前,一個看破紅塵遠(yuǎn)遁空門。雖說萬事都沒有如果,可我們也不妨假設(shè)一下,如果尤三姐與柳湘蓮沒有那一場誤會,是不是就能琴瑟和鳴,成就一段佳話呢?我認(rèn)為不然。性格決定行為,行為改變命運(yùn)。柳湘蓮和尤三姐的悲劇雖然看上去是因為一場誤會,然而這場誤會卻是由柳湘蓮的性格缺陷造成的,即使不在現(xiàn)在爆發(fā)出來,后期的婚姻生活中也還是會是一個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引爆。柳湘蓮的性格缺陷主要有兩點:一是做事沖動,不計后果;二是不問緣由,偏聽偏信。這兩個缺陷,足以毀掉他的一生。柳湘蓮的第一次出場就是在四十七回“呆霸王調(diào)情遭毒打,冷郎君懼禍走他鄉(xiāng)”。文中沒有詳細(xì)介紹柳湘蓮的家世,我們只知道他之前也是個世家子弟,但是父母早喪后,他又無意于仕途經(jīng)濟(jì),只是眠花宿柳,萍蹤浪跡,大體上算個另類的破落戶兒,個人素質(zhì)很高,但是社會地位和勢力什么的實在是沒有的。柳湘蓮和寶玉見面時已經(jīng)很是熟稔,開口就是“那令姨表兄還是那樣”,說明他也是知道薛蟠的為人和身份的。薛蟠見面后也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口稱“誰放了小柳兒走了!”想要和柳湘蓮親近一二,又許下大話“憑你有什么要緊的事,交給哥,你只別忙。有你這個哥,你要做官發(fā)財都容易?!?/span>薛蟠的話確是不中聽,把柳湘蓮當(dāng)作了那兔兒爺一般的對待,但是也非十惡不赦的程度。柳湘蓮卻是酒氣上頭,使了個計策,把薛蟠誆出城外一頓暴打,直打的“衣衫零碎,面目腫破,沒頭沒臉,遍身內(nèi)外滾的似個泥豬一般?!?/span>柳湘蓮明知自己與薛蟠在地位上的差距,清醒時也知道“再坐著,未免有事”,可這脾氣一上來,什么也不顧了,只為自己出了氣,可是他卻無法承擔(dān)自己所造成的后果,只能一推二五六,先跑為上,“懼禍走他鄉(xiāng)”。柳湘蓮的沖動不僅僅在暴打薛蟠這一回,在自己的婚事上,他的許婚與悔婚都表現(xiàn)的兒戲一般。許婚時,僅憑賈璉一句“便知我這內(nèi)娣的品貌,是古今有一無二的了”,立時就“大喜”,把家中的傳家之寶鴛鴦劍奉上,定了婚事?;诨橹畷r,又是只聽了寶玉一句“他是珍大嫂子的繼母帶來的兩位妹子。我在那里和他們混了一個月,怎么不知?真真一對尤物!”,就覺得所許非人,徑自當(dāng)面將鴛鴦劍討回,不給尤三姐留下一絲余地。哪怕他在許婚或者悔婚的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多思量個兩三盞茶的功夫,做事稍微回環(huán)一些,這場悲劇也許就能避免,尤三姐那樣一個烈性女子也許就不會這樣香消玉殞。古羅馬哲學(xué)家緒儒斯說過,小謹(jǐn)慎多制勝,感情沖動事多難。一個無法控制自己沖動的人,就像是沒有裝轡頭的野馬,總有一天會闖出彌天大禍,毀了自己,也毀了他人。陸游曾有詩曰“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柳湘蓮一定是沒讀過陸放翁的詩,他的認(rèn)知來源永遠(yuǎn)都只是別人口中的一言半句,從未自己去了解過。他對薛蟠一開始恨之入骨,就因為薛蟠的幾句調(diào)侃,將人打到面目全非。后來卻又因緣巧合與之相處之后,“結(jié)拜了生死兄弟”,“親弟親兄一般”。他對于尤三姐,聽著賈璉的兩句話就認(rèn)為是個絕色佳人,恨不得馬上取之為妻,又同樣是只聽了寶玉的兩句話,認(rèn)為“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我不做這剩王八?!?/span>柳湘蓮對于事物的判斷永遠(yuǎn)沒有自己的調(diào)查,來源都是別人的口中。他沒有自己的思考,也沒有自己的謀劃。聽別人說風(fēng)就是雨,這樣的人和他相處,就像是在一座休眠火山旁邊,你也不知道哪一句話就會成了他爆發(fā)的火種。莎士比亞說過,聆聽他人之意見,但保留自己之判斷。柳湘蓮最大的問題就是把別人的意見作為了自己的決定,他的人生好像總是跳過了思考的過程,直接到了決定。如果柳湘蓮在輕易許親之前不是只聽賈璉的一句話就做決定,而是先打聽一下尤三姐的身世,那么他也許就不會給尤三姐這份期待和承諾,如果他在聽了寶玉的話之后能夠再謹(jǐn)慎一些,暗地里悄悄探訪一二,他也許能知道尤三姐對他是如何情根深種,又是如何為了他“安分守己,隨分過活”。尤三姐是否干凈,書中并沒有寫明,但是在尤三姐死后,柳湘蓮卻是悔不當(dāng)初“我并不知是這等剛烈人!真真可敬!是我沒福消受?!笨上o論他再如何后悔,只可憐“揉碎桃花紅滿地,玉山傾倒再難扶!”一代佳人再也回不來了。都說柳湘蓮與尤三姐是一對苦命鴛鴦,我卻認(rèn)為柳湘蓮根本配不上尤三姐,實非良配。一個男人既不能給妻子安穩(wěn)的生活,又不能給她足夠的信任,還隨時可能因為外面的流言蜚語而懷疑她,這樣的男人就算長得再風(fēng)流瀟灑,也只是一個百無一用的草包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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