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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六月天氣
一 夜深了，楊輝還在書房里翻著那本有點發(fā)黃的日記，日記的下面是一份法院判決書和一張有著紅指印的保證書。從下午回來他就把自己關(guān)在書房里，一動不動地坐在那翻看著手里的東西發(fā)愣。窗外不時的有風(fēng)吹樹枝的蕭蕭聲低吼，似在訴說著冬的心事，猶如楊輝此刻的心情般，煩躁悲痛卻無處哭訴，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叫著媽媽――那個一直被他認為是壞女人的人！ 妻不知何時進來的，什么也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默默地望著丈夫，滿眼的溫愛。 “你都知道了？”良久后，楊輝輕抬起頭，聲音沙啞而悲痛。 “嗯，其實……我們剛結(jié)婚時我就見過媽，當時她不讓我跟你說，怕你難過受不了，還有就是……你當時事業(yè)剛剛起步，媽不想影響你。”妻小心地說著，生怕她深愛的這個男人有什么不好的情緒。 “她當時都對你說了什么？”楊輝直視著妻子，目光中透露著渴望的神情。 “也沒說什么，媽給了我一張卡，說要我們好好過日子，錢要我們應(yīng)急用，別亂花?！逼扌÷暤卣f著，輕拉起楊輝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上，慢慢的揉撫著。楊輝知道這是妻感覺自己做錯事的表現(xiàn)。 “不怪你！”他把妻拉向懷里，輕吻著那頭瀑布般的長發(fā)，溫柔的說道。 “我想明天去看媽媽，剛好周末，帶上孩子你陪我一起去？”楊輝低沉的語調(diào)里略有幾分的興奮，那是即將見到媽媽時的說不出的激動心情。 妻依偎在他的懷里溫順地點著頭，滿眼愛意地望著丈夫。 窗外的風(fēng)聲小了很多，淡淡的月光灑落窗臺，忽明忽暗的光輝有點清冷，冬夜的曲調(diào)莫名的凄婉。 二 東方剛露出紅暈，楊輝一家便已行駛在趕往老家的路上。天空的朵朵白云早已被霞光染紅了雙靨，羞澀地擁抱在一起。 妻小心地把車窗打開一點縫隙，風(fēng)攜帶著一股涼意鉆了進來，吹起窗邊那瀑布般的長發(fā)，好爽的感覺！楊輝的嘴角漾起輕微的笑意，似乎心情不錯。 當陽光灑滿大地的時候，楊輝把車慢慢的停靠在路旁的一棵大樹下：“前面不遠就到了，我們先休息一會兒再走?！睏钶x望著妻兒有點歉疚的說道?！鞍?，我們今天要見的是我親奶奶嗎？為什么以前從沒聽你和媽媽提起過？”四歲的女兒一臉疑惑地望著自己的爸媽，那充滿稚氣的容顏上是幸福的燦爛笑意。 楊輝打開車門走到樹下，抬頭望著家鄉(xiāng)的方向，往事重又浮現(xiàn)在眼前…… 那是個風(fēng)雪交加的夜晚，天黑乎乎的特冷。楊輝只模糊的記得他被奶奶從熱乎乎的被窩里拉出來，三兩下便幫他穿好衣服，然后拉著他去外面給村里的男人們磕頭。他看到媽媽哭紅的雙眼上淚花還在閃爍，兩腮的淚痕還有珠花在慢慢的滑落。 那晚他清楚的記得媽媽把他樓在懷里很緊很緊…… 幾天以后奶奶告訴他，從此他沒了爸爸，媽媽也不要他了，一個人走了，他往后就要跟著爺爺奶奶一起生活。 后來的歲月里楊輝再也沒見過媽媽，他的心里媽媽的音容早已模糊不清，在爺爺奶奶的呵護中他像別的孩子們一樣健康快樂的成長。如今他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家，女兒乖巧伶俐，妻子賢惠聰穎。雖然奶奶會不時的向他要這要那，在他的心里為奶奶花錢是應(yīng)該的。爺爺幾年前已經(jīng)過世了，留下奶奶一個人也不容易，雖說有叔叔姑姑他們，但花錢方面還是應(yīng)該楊輝出面的，畢竟爺爺奶奶養(yǎng)大了他。 楊輝低頭抽了一根煙點上，眼里不知何時已浸滿了淚水。昨天那個自稱是他親弟弟的男孩交給他一個信封后，楊輝的心就一直沒有平靜過。 “還在想媽，沒事，會好的！”妻輕拍下他的肩，柔聲說道。 楊輝眼望著前方吸了一口煙，慢慢地吐著煙圈：“你說……媽的病沒事吧？”語氣中滿滿的傷痛。 “放心，不會有事的，啊……”妻深情地望著他，不知如何安慰。 手機鈴音響起，楊輝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然后轉(zhuǎn)身看向妻子：“是叔叔打來的！”“接吧，先聽聽他都說些什么！”…… 三 北方的初冬似乎還沒從秋溫爽的懷抱里走出來，湛藍的天空上，幾朵白云正在瀟灑自在地閑逛著，陽光也在笑呵呵地揮灑著暖氣，一切都是那么的溫馨。 楊輝手握著方向盤，帶著妻兒一路直奔市醫(yī)院而去。 此時此刻老家的屋里，楊輝的奶奶正在和他的叔叔姑姑們商議著突如其來的、也是早晚要去面對的事情。 “也不知輝兒見到他媽會說些什么？”楊輝的奶奶面帶愧色，喃喃道，像是自語，又像是對眾人說。 “還能說什么，我剛剛給輝兒打電話時，他媳婦也在場。說他們已經(jīng)見到了當年法院的判決書和輝兒他媽親手寫的保證書，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在回來的路上了?！睏钶x的叔叔對著眾人說道，意在尋求對策。 “唉，要我說，這事全怪你！要不是你當初眼饞大哥那七十多萬元的賠償金，爸媽也不會趕嫂子走，輝兒也不會那么恨他媽！現(xiàn)在好了，人家母子馬上就要團聚了，你們可好，慌神了吧？”楊輝的姑姑自顧自的說著，一點也沒發(fā)覺氣氛有所變化。 “那你說怎么辦？當初逼迫輝兒他媽寫下'永不得見輝兒’的保證書，可是你出的主意。還有現(xiàn)在每次給輝兒要錢……也是你讓要的，說不能白養(yǎng)他一場?！睏钶x的叔叔反覺得自己很委屈。 “好了，你們都別吵了！現(xiàn)在再說那些還有什么用？趕緊想個辦法，怎么跟輝兒個交待？當初他媽可是一分錢也沒要，家里的所有東西我和你爸可是答應(yīng)過輝兒他媽，以后都是輝兒的，現(xiàn)在輝兒什么都沒要?！睏钶x的奶奶大聲壓抑現(xiàn)場的氣氛，生怕事還沒解決再鬧出什么大的動靜。 “管我什么事？錢我又沒要！”楊輝的姑姑見老媽發(fā)話了，依然不服氣地小聲嘀咕著。 就在他們爭議的同時，楊輝攜同妻兒已經(jīng)到了市醫(yī)院的病房內(nèi)…… 此時的天空格外晴朗，風(fēng)裹著暖暖的光陽吹拂在身上，好舒爽。 四 一個月后。 市醫(yī)院的病房內(nèi)，楊輝正依偎在媽媽的身旁，聽媽媽細說著這么多年，一個母親對兒子的牽掛。 原來媽媽一直都未曾走遠，這么多年來一個人躲在暗處默默地守望著自己的孩子。 “只要你好，就一切都好！”媽媽開心地笑著，用她那枯瘦的手輕撫著兒子的頭發(fā)。 “媽，我弟弟……”楊輝望著媽媽，想解開心中的謎團。 “他是你的親弟弟！當年你爺爺奶奶逼著我離開那個家，還不準我?guī)ё吣?，我當時悲痛欲絕，你爸因車禍去了，兒子又被強行隔開，就在我走投無路時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有了兩個月的身孕，為了孩子我便來到市里，找了一份臨時工干。”楊輝沒覺出媽媽說這話時有憂傷，相反更多的是釋然。 “那，媽，您當時就沒想過去告他們？”楊輝試探性地問道。 “想過，但又一想你爺爺奶奶也不容易，不就是幾個錢嗎，只要他們真心待你就夠了！”楊輝此時心中的味道五味翻滾，強忍著淚水笑掛臉龐。 “媽，辦好出院手續(xù)了，我們可以走了！”妻高興地叫著走進來：“小弟在樓下等著呢，我跟他說好了，您以后跟著我們一起過，小弟也去，以后您孫女也有伴了！” “這……” “媽，您就聽她的，去吧！”楊輝扶著媽媽，心里很甜，以后他也有媽媽了，而且還有一個讓他特別喜愛的弟弟。 “好！不過在回家之前，還是先去看看你奶奶吧，不管怎樣她養(yǎng)了你，別怪她！”楊輝點頭應(yīng)著，輕握著媽媽的手，舒心地笑了。 幾只飛鳥歡快的唧唧喳喳地叫，在樹枝間嬉鬧，幾片金黃的葉子來回悠閑地晃蕩著…… 今年的冬天好暖好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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