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中學老師嚴四甫 

蘭浪

二十多年前，我上中學。那時還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腦；但去新華書店的那條街上有幾個游戲機室，再往里走的弄堂會有一兩個錄像廳，里面通常會播放一些熱映的港臺劇。還有一個地方就是老電影院旁邊的那個溜冰場，那帶有節(jié)奏地滑翔確實比較拉風，可我年少時沒有學會。因此在中學時代少了一份樂趣，多了一些孤獨。  

我最愛游戲“三國志”中的關羽；最喜歡梳和《上海灘》中“許文強”一樣的發(fā)型，希望有一天也能發(fā)現(xiàn)“馮程程”；最讓我們膜拜還是由香港藝人鄭伊健主演的“古惑仔”系列電影，當時青春懵懂的我們都想當“古惑仔”，不過我們來了一位嚴厲的老師，就是我中學的第一位班主任——嚴四甫先生。  

他個頭不高，一對小眼睛上的眼鏡讓人肅然起敬。他在黑板板書時很有力道，腰上別著的那串鑰匙隨著字跡的抑揚頓挫而首尾呼應。最有印象的就是開學不久的那節(jié)班會課；記得前些時我們中學同學聚會，很巧的是大家不約而同地聊到當年這節(jié)班會課……“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的聽，突然傳來一陣有節(jié)奏的打鼾聲……”這時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小劉的身上，滑稽的是——他捂著臉頰讓當年的情景重現(xiàn)：……，不過善于搞怪的他一會兒又從當年的那個教室回到了餐桌……，他聳聳肩，很輕松地說：“我不恨他，相反他讓我很敬佩；現(xiàn)在仍然記得他給我們上課的樣子……”。  

那節(jié)班會課讓他樹立了威信，小個子真的有大智慧。記得他說過一句話：失去后才懂得珍惜。我不知道這樣的一句話與他所帶的數(shù)學學科到底有多大聯(lián)系？  

直到有一天，我心愛的飛鴿自行車和我分手之后。那輛自行車是我老爸從隔壁家花八十塊錢淘來的，我對它簡直是愛不釋手；晴天騎，雨天也騎，結(jié)果在雨地里被兩個大頭釘給扎破了輪胎。后來老爸就把它送給隔壁家售后。修好后，照樣風里來，雨里去。到了中學，它更是絕對地受寵——每天送我上學，接我放學。只是有天中午放學，我到平時鎖車的那棵小樹旁，發(fā)現(xiàn)只有一把空鎖套住小樹干，卻不見了自行車的身影。我頓時有點神情恍惚，于是瘋狂地在校門口附近尋找，無果；這時，看到剛打完乒乓球的小樂走了過來，這家伙平時有些惡作劇，喜歡捉弄同學。我有點懷疑他，就說：是不是你把我的自行車給騎走了？他一臉茫然地說，沒有。  

這樣，我是感覺那輛飛鴿自行車有意跟別人跑了。至此，每當上街我總盯著跟我顏色相近的自行車，甚至還偷偷跟蹤那些車主，直到讓我完全死心。我內(nèi)心很痛，就像游戲中關羽被李典干掉一樣無助，更像許文強被逼和馮程程分手的感覺。這時我才逐漸悟透“失去后才懂得珍惜”的道理。（李典為游戲中曹操的首發(fā)大將）  

原來嚴四甫老師不僅僅講數(shù)學；而且在講哲學，關于人生中成長的感悟。有時我們成長了，打心眼里感謝他；有時我們做錯了事，他卻和我們一起受訓，現(xiàn)在想想真的挺感激他的。  

那時班里個子比較高，力氣比較大的同學，我們都很懼怕。還有就是有哥哥在高年級的，也比較威風；這種同學一般不會受委屈。  

一次，我們正在考試。突然，聽到教室后門有人吵吵；回頭一看，原來是我班一名同學的哥哥，長得人高馬大，據(jù)說是在本校畢業(yè)的，我們班里一位女老師正在監(jiān)考，但那位學哥給了坐后門的同學兩巴掌，并警告如下次再欺負他弟弟定不饒恕。說完就直接大方地走了，我當時發(fā)現(xiàn)班上監(jiān)考的女老師臉都變白了，但終究是沒說一句話。  

班上有位個子比較高的同學叫小華，當勞動委員?；旧喜辉趺醋鲂l(wèi)生，如果有人反對時，都會被他上一“課”。漸漸的小華就成了班上的“浩南哥”（古惑仔中的一哥）。一次在打掃廁所，小華準備給一同學“上課”時，沒想到那位同學勁比較大，一下把小華摁在墻上，用拳頭狠狠的揍了一頓，當時我們觀者看得特解氣，仿佛平時的委屈在此刻都得到了平復。后來小華在學校有了怕的人，果然收斂了很多。但聽說他在校外仍然當“一哥”。  

一天，我們上午最后一節(jié)課快放學時，班主任嚴老師一臉嚴肅地走進教室說：有人不聽我給大家講的話，在校外惹事了，現(xiàn)在學校和有關部門正在積極協(xié)調(diào)；希望能夠盡可能的保護班級同學。  

那天，我們班是最后一個放學的；等我們出教室，走到那段林蔭道時，就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人氣勢洶洶地，看到高個子的同學就逮住并問：你是小華嗎？……被逮住的同學都嚇得不行。當我走到校門口時，更是驚呆——有近二十個穿西裝革履的年輕人聚集在一起，后來聽到校內(nèi)叫一聲：快進來……。隨后這么多人一起進了學校，我們幾個坐一塊兒的同學也好奇地返回了學校，我看到小華在班主任嚴老師的陪護下，同時還有多名校領導一起走出教學樓。后來，一個穿西裝革履的為首人，說：就是中間那個瘦高個子，大家一起上……  

過后，小華被送到醫(yī)院了。聽說，嚴老師擋在小華的前面，用他瘦小但精壯的身體保護了小華近五分鐘。小華在外吹牛：以前咱們學校的一哥，有什么了不起，我照樣干他。結(jié)果真的被以前的一哥給上了“一課”。嚴老師早就跟我們說過：“不要在第二個人面前，說第三者的壞話?！?nbsp; 

這件事發(fā)生后，讓我們更加地佩服他。嚴四甫先生說的第三句話：成熟是痛苦的。一直以來，我沒有弄清其中確切的含義，我想大概——長大是一種磨礪吧！因為要接受成長的洗禮：失望、失敗、失戀、失學、失業(yè)等痛苦，同時伴隨著收獲、喜悅、得到、成功、幸福等感受之后的成熟。  

嚴四甫先生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哺育過我，而今已近三十年，現(xiàn)在對他仍記憶尤新，正如同學小劉所說：我很敬佩他，現(xiàn)在仍然記得他給我們上課的樣子……”。如果用全國優(yōu)秀教師曹茂海先生的話來講：“真正有水平的教師，要看學生離開你十年后，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學生仍然記得你站在講臺的樣子（曹茂海《眨眼四十年》）?！蹦菄浪母ο壬鷳撍阋晃徽嬲兴降慕處?。另外對他念念不忘是因為他不僅教文化，而且教做人；不但言傳，而且身教。這大抵就是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所說的境界：先生不應專教書，他的責任是教人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