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公眾號原創(chuàng)： 小魚的春天

若問《紅樓夢》中哪個丫鬟最適合做閨蜜，那無疑是紫鵑！

紫鵑在《紅樓夢》的戲份很少，縱觀全書，按有對白的標準來算大概就十來處，其中還包括暗筆。更為讓人驚訝的是，全書竟然沒有一處描寫過紫鵑的長相和體態(tài)。從鴛鴦口中，可以得知，紫鵑和鴛鴦、平兒、襲人、琥珀、素云、麝月、金釧、玉釧、翠縷等十幾個丫頭是總角之交。這個名單有點類似武林中的英雄榜，這些丫頭長大以后都各憑本事得臉；更難得的是紫鵑得到過“賈府最高領(lǐng)導人”賈母的親口嘉許。同期得還有——本分的襲人、伶俐的晴雯，和事事周全的鴛鴦。既然如此寫，想必紫鵑是入了金陵十二釵又副冊的。那么，曹公為何不費筆墨？竊以為，這應該與紫鵑的“不爭”有關(guān)。

小事不爭 紫鵑原名鸚哥，是賈母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頭。因賈母見林黛玉初進賈府帶的一小丫頭雪雁一團孩子氣，遂將鸚哥，四個教引嬤嬤和五六個使役灑掃小丫頭派給黛玉使喚。自此，鸚哥代替雪雁成為林黛玉的首席丫鬟，更名為紫鵑。按宮斗劇的套路，估計雪雁要來個大寫的不服。然而，我們在后面會發(fā)現(xiàn)，無論在賈母的碧紗櫥同住時，還是在大觀園另立“門戶”，瀟湘館上下一片和睦。既沒有丫頭之間的互相傾軋，也沒見嬤嬤們罔顧規(guī)矩。這不光與林黛玉御下有方相關(guān)，更得益于紫鵑的寬厚。雪雁非但聽服紫鵑的管理，關(guān)鍵時刻還借紫鵑之名拒絕借衣服給趙姨娘的丫鬟參加喪禮。且看雪雁如何拒絕：“我的衣裳簪環(huán)都是姑娘叫紫鵑姐姐收著呢。如今先得去告訴他，還得回姑娘呢。姑娘身上又病著，更費了大事，誤了你老出門。”紫鵑聽后笑道：“你這小東西倒也巧，你不借給他，你往我和姑娘身上推，叫人怨不著你。”

相較之下，寶釵的大丫頭金鶯兒則顯得孟浪的多，正月里與賈環(huán)圍棋耍錢，賈環(huán)輸了耍賴，鶯兒不肯，“明明是個幺?！奔幢惚粚氣O呵斥，也憤憤：“一個作爺?shù)?，還賴我們幾個錢。前兒我和寶二爺玩，他輸了那些，也沒有著急。下剩的錢，還是幾個小丫頭子們一搶，他一笑罷了?！柄L兒這么一撕，惹惱了賈環(huán)，也把寶玉置于危險的境地。為下文賈環(huán)傾蠟燭燙傷寶玉埋下了伏筆。另一次，明知摘了柳條會要了那些管園子老婆子的命，鶯兒還是不管不顧，以至于到最后春燕受了她姑娘的一通打。

我們在這里會看到一組有趣的反差。寶釵的明哲保身、謹慎和鶯兒的跳脫、爛漫；黛玉的隨性自由、不拘小節(jié)和紫鵑的沉穩(wěn)。究竟是一種補充還是互相成全？

即便讀不到關(guān)于紫鵑外貌的描寫，我們卻能通過曹公的筆觸，一點點描摹出她的形象。她是雪雁口中“紫鵑姐姐怕姑娘冷，使我送來的”行事細心的丫頭，是寶玉黛玉爭執(zhí)時的調(diào)解員；她在黛玉使小性子時有著仗義執(zhí)言的公正，也有著為姑娘操心的慈悲。

大事明白

紫鵑的兩次“爭”都是為了黛玉的婚姻。可以說，紫鵑是《紅樓夢》中最早讀懂黛玉，是為數(shù)不多寶黛的支持者之一。賈母支持，是因為憐惜；鳳姐支持，是討巧——討老太太的歡心；紫鵑，則是因為懂得！她超越了賈母和鳳姐，敢于把這件旁人“心照不宣”卻又“心知肚明”的事搬上了明面。

五十七回，慧紫鵑情辭試莽玉讀得人酣暢淋漓。這回合，情感的沖突異常好看。為了取信寶玉，紫鵑“冷笑”著言辭鑿鑿“早則明年春天，遲到秋天。林家亦必是有人來接的?！睂氂衤犃耍^頂猶如響了一個焦雷。眼珠兒直直的起來，口角邊津液流出，皆不知覺。寥寥數(shù)筆，寶玉之癡躍然。面對李嬤嬤捶床搗枕，大呼“不中用了”，襲人的怒火攻心“姑奶奶到底說了些什么話？”和賈母的怒目責罵，紫鵑都沒有后悔，逼急了也只是辯解一句：“我并沒有說什么，不過說幾句頑話?！敝灰姷搅主煊窦钡悯卟贿^氣，推搡著她“你竟拿繩子來勒死我是正經(jīng)。”紫鵑才哭了出來。心急為你，傷心為你，能冒著被削掉腦袋的風險，做出這樣的試探，卻不為一己之私的，紫鵑是第一人。

待到薛姨媽說出“把林妹妹說與寶玉，豈不四角俱全”的話來，紫鵑比誰都歡喜。且看紫鵑忙跑來笑道：“姨太太既有這主意，為什么不和太太說去？”可見，紫鵑看得明白。林黛玉孤露，家里沒有長輩可以為其籌劃；在寶玉的婚姻問題上，能決定走向的從來都是寶玉生母王夫人。你瞧，這個丫頭的眼光，胸襟，怎一個贊了得！

有人曾猜測，紫鵑如此敢冒大不韙為黛玉奔走，也是為了成全她自己的私心。 抱歉的是，筆者讀了又讀，也沒有找到所謂得蛛絲馬跡。倒是寶玉曾有過“好丫頭，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鴛帳，怎舍得叫你疊被鋪床”這樣的意淫。在寶玉見其穿著單薄忍不住伸出手摸了一摸時，紫鵑拒絕地很冷靜：“從此咱們只可說話，別動手動腳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人看著不舒服。打緊的那起混賬行子們背地里說你……姑娘常常吩咐我們，不叫和你說笑。你近來瞧她遠著你還恐遠不及呢?！痹谧嚣N的眼里，黛玉要比寶玉重要得多。她疏遠寶玉，不止是為了顧全寶玉的名聲，更是不讓黛玉吃心，免她傷心。

更多的時候，我們看到的紫鵑是這樣的：她不是立在林姑娘左右，就是在尋找林姑娘的路上，知冷知熱，噓寒問暖；黛玉賭氣時她笑語安慰，黛玉悲傷時她軟語開解。她對寶玉的情感有尊重，有喜愛，有自持卻獨獨沒有綺念。那次闖了禍，聽得寶玉賭咒，紫鵑忙上來握他（寶玉）的嘴，替他擦眼淚。這分明是一個姐姐的形象。探得寶玉真情后，回到瀟湘館，夜間人定和黛玉交心的那番話，是一個知心人的推心置腹。所以才字字句句都很動人。

《紅樓夢》的偉大在于，它不僅僅局限于愛情這一主題，更深入地探討了青春、人性和親情。紫鵑于黛玉，明為主仆，實為姐妹。這樣的情感沒有血緣為紐帶卻又超越了血緣。這種情感比愛情更純粹，更廣闊！把一聲“姑娘”叫成癡念的，唯有紫鵑！

說明：圖片來自網(wǎng)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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