閏土與海:神異“故鄉(xiāng)”的消亡 “我”憶起閏土的時候,腦海里閃出“神異”的“月下刺猹”圖、雪天捕鳥的絕活、夏天撿貝殼管西瓜的奇遇……于“我”而言,較之閏土,“我”只能看見“院子里高墻上的四角的天空”。無疑,有故事有能耐的閏土是被“我”艷羨乃至崇拜的,而閏土所在的那片“?!眲t以其奇幻浪漫的色彩令“我”無比癡迷,以瑰麗的虛幻想象成為我對于“故鄉(xiāng)”印象的重要部分,共同構(gòu)筑了與“我”的童年共同流逝的“精神故鄉(xiāng)”。 而下文,魯迅僅以“眼睛也像他父親一樣,周圍都腫得通紅,這我知道,在海邊種地的人,終日吹著海風(fēng),大抵是這樣的。”幾句,就徹底消解了“海”乃至童年回憶的美妙,把粗糲生冷的現(xiàn)實拋將出來。 當(dāng)年閏土的“來海邊”的邀約終未實現(xiàn),成為了與童年相關(guān)的遙想,而水生對宏兒的邀約則更為渺茫了,當(dāng)宏兒隨“我”去往城市、水生背后的農(nóng)耕社會漸次崩塌,“海邊”與故鄉(xiāng)徹底堙沒在“我”的回憶里。而水生和宏兒并非僅僅是“我”和閏土童年的倒影,抑或是更深層的悲哀的映射,而是作者深切的希望所在,他們是要從“故鄉(xiāng)”出發(fā),去尋找另一種可能性的。 先覺者“在鄉(xiāng)”的孤獨審視 作者寫到少年閏土?xí)r,說他是“紫色圓臉”,“紫色”雖透出農(nóng)家的寒酸,卻有少年的生猛之氣。而成年閏土,面色“灰黃”,生活的重荷令他有了沉悶、枯索之氣。而兒子水生呢,“黃瘦些”、“頸子上沒有銀圈罷了”則顯出了鄉(xiāng)村營生的凋敝,昔日寬裕、和樂家境中成長起來的健康明快的閏土已經(jīng)無跡可尋。 而閏土的一聲“老爺”則將這個茍延殘喘于“多子、饑荒、苛稅”、又被“兵、匪、官、紳”威嚇而奴化得丟了性情乃至靈魂的中年底層人刻畫得淋漓盡致。當(dāng)年那個“哭著不肯出門”、一心只有玩伴情誼“忙月”之子“分明”地消失了。 楊二嫂固然是可鄙的,作者筆調(diào)中也不無嘲諷和鄙夷。這個滿口做“道臺”、娶“三房姨太太”的女人的精神世界里只有蒼白而狹隘的“升官發(fā)財”的圖景,而她做的,又是寡廉少恥地貶損他人以為自己恃弱“揩油”正名。 但是楊二嫂又顯然是一個鄉(xiāng)村女性的悲劇,年輕時出賣姿色、色衰后茍且偷生、以庸俗至極的尺度丈量他人、自我麻痹。 面對閏土和楊二嫂,“我”又怎能不感到被“隔成孤身”呢?面對或僵死或強(qiáng)勢的封建話語體系,知識分子的只能“失語”,但作者并未在抑郁或絕望中消沉。 尋一條路,往可能的生活 “我”、閏土、楊二嫂各自有著各自的悲哀,而閏土和楊二嫂的悲劇或?qū)⒔K結(jié)的,“我”的孤獨探索亦許是有意義的,“我”期待水生和宏兒“應(yīng)該有新的生活,為我們所未經(jīng)生活過的。”這當(dāng)是一個富足、開明的社會下人所能育出的健全、自然的人性。 而魯迅認(rèn)為閏土“崇拜偶像”、實現(xiàn)寬解生活、獲得庇佑的蒙昧只認(rèn)為是“切近”,而自己的“偶像”——為后人開拓新的路不過是“茫遠(yuǎn)”,兩者在社會轉(zhuǎn)型的困境中不過各求所安。魯迅始終以悲憫的眼光觀望他人與自己。 故而,魯迅在哀婉于“失落”之后,要去尋一條路——“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他仍是相信絕望中蘊含著希望的。 再看文章開頭,“我”對故鄉(xiāng)現(xiàn)狀的失望似乎就多了許多深沉,亦潛藏了許多力量。農(nóng)耕社會的崩潰、家族的瓦解、文明的演變、個體的探索交錯于小說中,而作者終究是通過“返鄉(xiāng)”與過往的自己、可能的自己以及未來的自己進(jìn)行了一場與家國命運休戚相關(guān)的、“探索新路”對話。 而我們,都還在路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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