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現(xiàn)杜甫青少年游獵生活的雕塑。 聶作平攝 聶作平 當代,歐美青年在升學或畢業(yè)之后、工作之前,常會耗費幾個月甚至一兩年時間,做一次長途旅行,稱為間隔年,英文叫Gap Year。 中國古人也有自己的間隔年——凡是家庭條件允許的官宦或富商人家子弟,在他們?nèi)胧?、就業(yè)之前,也會有一次或多次長途旅行,尤以漢唐為盛。 比如司馬遷,就有過他的間隔年——那是一次上萬里的旅行,用太史公的話說,他“二十而南游江、淮,上會稽,探禹穴,窺九疑,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講業(yè)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鄉(xiāng)射鄒、嶧,厄困鄱、薛、彭城,過梁、楚以歸。” 和司馬遷一樣,詩圣杜甫的間隔年也行程萬里。30歲之前,杜甫曾有三次漫游。一次較長,一次很長,一次更長——較長那次幾個月,很長那次四年,更長那次超過五年——累計起來,杜甫的間隔年長達十年。 哪怕是在以船只、馬匹、驢子甚至雙腳作為交通工具的唐代,十年時間,也足以行遍海內(nèi)。 杜甫作品散佚甚多。韓愈稱為“流落人間者,泰山一毫芒”。有關(guān)專家估計,杜甫一生詩作可能有3000多首,但我們現(xiàn)在還能看到的,只有1400多首。其中,他早年作品又散佚得特別嚴重。30歲以前所作,現(xiàn)存不到40首。 由于詩作散佚,我們沒法更為具體地重現(xiàn)他的三次漫游——甚至,有的學者因找不到相應詩作,進而認為他的三次漫游并不存在。 好在,杜甫晚年的一些唱和之作和回憶之作里,有不少涉及了早年的漫游歷程。這樣,我們就能夠確定:詩圣年輕時候,的確走過千山萬水,的確把足跡印遍大江南北。 漫游者的黃金時代 杜甫出生于河南鞏義,至今,杜家窯洞還有跡可尋。但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大多數(shù)時間居于鞏義附近的東都洛陽。今天的洛陽是一座普通地級市,如果說它有什么區(qū)別于全中國的另外幾百座地級市的話,那就是它擁有極為悠久、燦爛的歷史,以及難以計數(shù)的歷史遺跡遺存。 考察洛陽發(fā)展史,這座城市最美麗的花樣年華在隋唐時代。那時,洛陽是天下僅次于首都的重要城市。甚至可以說,在不少方面,首都長安的重要性還不如洛陽。 洛陽因地處洛水之北得名,在廣大西部地區(qū),尤其是西北地區(qū)未得到開發(fā)時,洛陽是中國地理版圖的中心,就像周成王下令營建洛邑時說的那樣:“此天下之中,四方入貢,道里均焉?!?/p> 隋朝是一個短命王朝,它就像一支蠟燭,燃燒了自己,照亮了唐朝。比如對中國影響深遠的大運河。 從開皇四年(584年)開廣通渠起,隋朝以舉國之力,畢20年之功,建成了大運河。這條我們星球上最長的運河,將海河、黃河、淮河、長江、錢塘江五大水系悉數(shù)溝通,將長安、洛陽、幽州、汴州、宋州、楚州、揚州、杭州等重要城市聯(lián)綴在一起,形成了一個跨越東西、縱貫南北的水路交通網(wǎng)。 而洛陽,就居于水路交通網(wǎng)中心。 與水路交通相比,相對更辛苦,但更能通達四面八方的是陸路交通。如果說隋唐的水路交通體系以洛陽為中心的話,那么陸路交通體系則以長安和洛陽為中心。 《唐書·地理志》和柳宗元的《館驛使壁記》等文獻表明,唐朝陸路交通中,有七條以長安為中心輻射全國的重要干線。這七條干線雖然都以長安為起點,但多條必經(jīng)洛陽。 因此,洛陽其實是唐朝水陸交通的總樞紐。 為了管理干線道路和水路,唐政府每隔30里即設一個驛站。盛唐時,全國有水驛260個,陸驛1297個,專門從事驛務的人員有兩萬多。 驛站——不論水驛還是陸驛,只為來往官員或其他公務人員服務,兼具有政府招待所和郵政功能。至于非公務人員,他們在旅途中,則有完善的逆旅提供服務。 逆者,迎也;逆旅,就是迎接來往客人。這些由私人開設的逆旅,相當于現(xiàn)代的旅館、飯店,一般都落址于驛路沿線村鎮(zhèn),為來往旅人提供住宿、飲食,有的還可雇傭車輛、馬騾或船只。 盛唐時,逆旅如同驛站一樣遍及全國各地,甚至比驛站數(shù)量還要多。杜佑記載:“南詣荊襄,北至太原、范陽,西至蜀川、涼府,皆有店肆以供商旅。遠適數(shù)千里,不持寸刃?!薄粌H沿途食宿方便,社會治安也非常好,不用擔心人身安全。 在一些人煙稀少或道路險阻的地方,出于成本考慮,沒人愿意開設逆旅,而政府的驛站又不對社會開放。這時候,由慈善組織或個人興建的義堂和義井,就免費為來往旅人提供自助服務——有房間可供休息,有水井提供水源,有柴火和爐灶做飯。 完善的水陸交通體系以及在路上的安全感和人性化服務,使得盛唐成為漫游者的黃金時代。不僅杜甫,更包括李白、高適、王維、孟浩然、王之渙等唐詩天幕中的巨星,他們都有過屬于自己的豪氣干云的萬里之行。 杜甫間隔年的少年游,就在這種大背景下徐徐展開,并成為他一生恒久而幸福的回憶。 十九歲出門遠行 59歲,這是杜甫生命的最后一年。他攜家?guī)Э?,打算北歸中原,卻又無法像幾年前想象過的那樣“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為造化小兒所苦,他漂泊湖湘,衣食俱成問題。這年春天,他從潭州(今長沙)溯湘江前往衡州(今衡陽),打算投奔一位老友。 然而,令杜甫極為沮喪的是,到了衡州,才知道老友已調(diào)往潭州——他們的船只,在湘江的某片水域擦肩而過。不久,更加不幸的消息傳來:杜甫想要依靠的老友,竟然在潭州去世了。 這位老友,便是杜甫一生交游中,時間最早的韋之晉。 與韋之晉相識時,杜甫只有19歲。那年,杜甫從河南前往山西。這是他平生第一次離開老家河南,也是他平生第一次遠游。 懷念韋之晉的詩里,杜甫稱他們訂交的地方,也即他第一次漫游的目的地為郇瑕。郇瑕,是郇和瑕氏兩地合稱,后來泛指山西臨猗一帶的晉國故地。 有意思的是,郇瑕是合稱,臨猗也是合稱——今天的山西臨猗縣,由曾經(jīng)的臨晉和猗氏二縣合并而成,兩縣各取一字,從上世紀50年代開始,地圖上有了臨猗。 臨猗縣城設在猗氏鎮(zhèn)。猗氏歷代人物中,猗頓是最傳奇的一個。猗頓本是魯國人,家貧無依,聽說越王勾踐的謀臣范蠡滅吳后棄官經(jīng)商竟成巨富,便去向他請教發(fā)財之道。范蠡指點他說,“子欲速富,當畜五牸”。牸,就是牲畜之母者,意思是讓他發(fā)展畜牧業(yè)。 猗頓聽了范蠡的勸告,來到今天的臨猗一帶——當時,這里有一片水草豐茂的洼地,附近又有解池的鹽,是畜牧的上佳之選。果然,猗頓很快發(fā)達起來,極盛時,其產(chǎn)業(yè)“西抵桑泉,東跨鹽池,南條北嵋,皆其所有”。猗頓因在猗氏發(fā)達,便以猗氏為號,真姓反而湮沒不聞了。 我看到的臨猗縣城,和尋常北方縣城沒有多大區(qū)別:除了幾條主街顯得寬闊外,其余街巷大多逼窄。大街兩旁的綠化帶,種著雪松和修剪整齊的灌木。城中心的十字街頭,即便正午,也見不到幾個行人。 臨猗屬運城市。歷史上,運城因位于黃河以東而稱河東。重要的地理位置以及持續(xù)了數(shù)千年的池鹽產(chǎn)業(yè),使得運城盛極一時。堯、舜均把都城建在這里——上古時的都城,估計規(guī)模不會大于今天一座鎮(zhèn)子。 杜甫的唐代,朝廷在河東設有相當于省級機構(gòu)的河東道,管轄今山西全境和河北西北部。河東道下設有蒲州府。河東道和蒲州府的治所,均在臨猗西南的縣級市永濟——如今,永濟也屬運城。 19歲出門遠行,杜甫是從哪里出發(fā)的呢?答案是:要么鞏義,要么洛陽。不論鞏義還是洛陽,均在黃河以南,杜甫都要渡過黃河。 自青藏高原而下的黃河,挾雷霆萬鈞之勢滾滾東流,如同一柄神出鬼沒的利刃,將中原大地一剖為二。唐代,黃河干流上,設有不少津渡。這些津渡,大者用船和木頭搭成浮橋,小者用船只擺渡。 鞏義西北,洛河匯入黃河的地方,古稱洛口。為了利用水利之便,隋朝時在洛口修建了一座國家糧食儲備中心:洛口倉。洛口倉附近有一個渡口,叫五社渡,又名五津渡。如果從鞏義南瑤灣村出發(fā),杜甫就從這里渡河。 倘若杜甫從洛陽出發(fā),則洛陽北面有一個遠比五社渡更知名也更重要的渡口,即河陽津。五社渡大概率沒有浮橋,只有吱吱呀呀來回的擺渡船,河陽津卻有寬闊且快捷的浮橋溝通兩岸。《開元水式部》記載,為了維護這座號稱巨梁的津渡,政府在這里安排了一支多達250人的水手隊伍。 此外,杜甫還可先從洛陽經(jīng)陸路至陜州,再從陜州北部的大陽津渡河,之后北行。但北行需要翻山越嶺,山路險要,鮮有行者。是故,從大陽津過河后,他更可能沿著河岸自東向西至永濟后再北上。 總之,無論杜甫是從五社渡還是河陽津,抑或大陽津渡河,過河后他都得從黃河北岸的古道上西行再折向北行,經(jīng)永濟抵臨猗。 不過,經(jīng)過比對,我認為,杜甫可能走的是另一條線路。無論他從鞏義還是從洛陽出發(fā),都陸路向西。唐代,居于天下之中的洛陽曾是武周首都。即便不是武周時代,每逢關(guān)中災荒之年,皇帝多半會帶著文武百官前往洛陽,稱為就食。洛陽也因之成為僅次于長安的第二大城市。長安與洛陽之間的官道,屬于唐朝首屈一指的大路驛的一部分——比杜甫更晚的唐德宗時期,明令“從上都至汴州為大路驛”。 杜甫經(jīng)大路驛西行至潼關(guān)。潼關(guān)一帶,南邊是高峻連綿的秦嶺支脈華山,北面是如同屏障一樣的中條山。華山與中條山對峙的夾縫里,黃河見縫插針,疾速東下。潼關(guān),就位于黃河南岸的黃土塬上。 我站在潼關(guān)城樓一側(cè)的山坡上眺望。 幾公里外的山腳下,黃河從西北方向而來,拐出一個大彎。大彎處,渭河一頭扎進黃河懷抱,兩水交匯,水流變得更加遲緩,河床上堆積出一道淡黃色的沙洲,恰好與岸邊青綠的莊稼形成色彩鮮明的對比。兩座大橋從我站立的南岸伸向北岸,一座是公路橋,一座是鐵路橋。對岸臺地上,分布著補丁般錯落的房屋,在高大的風力發(fā)電機映襯下,顯得更加矮小、卑微,如同甲蟲身旁的螞蟻。臺地背后,是一條綿亙掠過的山脈,像隸書的一字。那是中條山。 潼關(guān)·風陵渡·鸛雀樓 潼關(guān)始建于東漢末年,后來南移數(shù)里,屢毀屢建。所以,我看到潼關(guān)竟然是一座嶄新的古城——許多地方還未完工,空氣中飄浮著一股若有若無的油漆味。因為沒完工,作為景區(qū)也就不收門票。景區(qū)外面,依附修建了眾多兩三層的仿古商鋪,卻沒有一家營業(yè)。古潼醬園、果蔬沙拉、肥腸米線、菠菜面、永紅餐館、陜西名優(yōu)特產(chǎn)……全都關(guān)門閉戶。唯一開著門的是關(guān)中民俗面坊,不過也沒營業(yè),一個肥胖男子正在午睡,發(fā)出驚天動地的鼾聲。 杜甫見到的潼關(guān)當然不是這個樣子。盡管他少年時的遠游沒有留下詩篇,但很多年后,當杜甫歷盡滄桑,曾多次經(jīng)行潼關(guān)的他,忍不住在詩里感嘆,“丈人視要處,窄狹容單車。艱難奮長戟,萬古用一夫”。 那時的潼關(guān),還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的雄關(guān)。羊腸小道之上,飛鳥雙翼之下,巍然屹立于帝國首都之東方。 半個小時后,我沿著山路下山。山下的黃河南岸為秦東鎮(zhèn),像所有鎮(zhèn)子一樣雜亂而又生機勃勃。行駛途中,我瞥見秦東鎮(zhèn)幼兒園旁的路邊有一塊黑底白字的石碑,碑后是一道兩米多的圍墻,圍著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 停車細看,碑上的文字是,“潼關(guān)縣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馬超刺曹古槐遺址 潼關(guān)縣人民政府立 公元二〇〇八年”。 東漢末年,曹操平定馬超、韓遂,兩軍在潼關(guān)激戰(zhàn)。不過,馬超刺曹操不中而中樹之事,并不見于正史,而是《三國演義》的小說家言。書中寫道:“看看趕上,馬超從后使槍搠來。操繞樹而走,超一槍搠在樹上;急拔下時,操已走遠?!?/p> 從秦東鎮(zhèn)外的大橋過河,只需一分鐘。而杜甫時代,他自東向西走到潼關(guān),將從關(guān)下的渡口經(jīng)浮橋過河。 過了河,便是山西——風陵渡到了。 風陵渡因傳說女媧埋葬于此而得名——相傳女媧姓風。唐時稱風陵津,并在風陵津旁的山上設有風陵關(guān),恰好與潼關(guān)遙遙相望,共同扼住了中條山與華山之間的這道縫隙。 從地理沙盤上可以看出,略呈東北-西南走向的中條山到了風陵渡東側(cè)戛然而止,山地變?yōu)闆_積平原,古時的驛道和今天的高速公路都從平原上穿過,溯了黃河的流向往北延伸。在我的車窗左側(cè),是平坦的平原,平原中間,黃河像是壓在大地上的一條細長黃線;在我的車窗右側(cè),是中條山余支,山不高,樹不深,大大小小的石頭像巨人捏碎的餅干渣,入目俱是。在這個草木葳蕤的7月,也顯得有幾分荒涼。 風陵渡北行不到10公里,便是永濟。永濟最南邊的首陽鄉(xiāng),父老相傳,是楊貴妃故里。楊貴妃與杜甫是同時代人,小杜甫10歲。當19歲的杜甫出門遠行時,楊貴妃還是一個9歲小女孩。那時,楊貴妃的父親在四川蜀州做官,她多半隨父入川了。 永濟古稱蒲坂,是傳說中大舜的王都所在。不過,這個古老的地方,最有名的其實是一座始建于北周的樓臺,即鸛雀樓。 地處黃河之濱的永濟,在唐代,顯然遠比今天更重要。它既是河中道的治所,也是蒲州治所,相當于省政府和市政府都設在這里。 蒲州一帶的黃河,流淌于一馬平川的平原上,黃河河床時常漫游改道,故而誕生了一個成語: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鸛雀樓西邊是黃河,樓與河距離不到兩公里,其間是平坦的原野;鸛雀樓東邊是蒲州——今天它是永濟下屬的一座普通小鎮(zhèn)。至于曾是唐時省會和州城的蒲州古城,只剩下不多的幾處殘垣斷壁了。 鸛雀樓下的黃河邊,有一座古渡,名為蒲津渡。 《讀史方輿紀要》將蒲津渡列為山西重險之地。歷史上,黃河常成為不同勢力的天險,浦津則是兵家必爭之地。唐朝開元宰相張說稱之為“隔秦稱塞,臨晉名關(guān),關(guān)西之要沖衛(wèi),河東之輻輳”。先秦以降的兩三千年間,這里發(fā)生過大大小小數(shù)十次戰(zhàn)爭。秦昭襄王第一個在蒲津渡架設浮橋;漢武帝第一個在河西修筑關(guān)隘。到了唐朝,蒲津渡處于長安至太原的重要驛道上。其時國力昌盛,遠邁前代,于是,開元十二年(724年),一個超級工程動工了——工程耗費了全國年鐵產(chǎn)量的五分之四,鑄造了八頭各重八萬斤的鐵牛,以及牽鐵牛的鐵人、固定船只的鐵柱和鐵山、絞盤等物。八頭鐵牛分置兩岸,將波濤中的浮橋牢牢牽挽。行人邁步浮橋,如履平地。到了宋朝,一場大洪水將鐵牛沖進河里,于是發(fā)生了曾入選小學課本的懷丙撈鐵牛的故事。 在蒲津渡遺址上,多年前修建了博物館,從黃河淤泥里打撈出來的鐵牛和鐵人陳列于一座高出地面4米的平臺上。陽光下,鐵牛和鐵人青黑中帶著褐黃,雖然銹跡斑斑,依舊氣勢恢宏,昭示著大唐帝國,尤其是開元盛世的富庶強盛。 200公里長的涑水是黃河的一級支流,它從蒲州古城下流過,于幾公里外注入黃河。涑水上游的夏縣,是北宋史學家司馬光的故鄉(xiāng)。司馬光的一部著作,就以涑水為名,叫《涑水紀聞》。后世也稱司馬光為涑水先生。 杜甫到達蒲州城,在登臨了鸛雀樓后,他多半會在城外雇一條客船,溯流而上——幾十里外,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臨猗。 今天,從鞏義到臨猗不到300公里,汽車也就3個多小時,小半天而已。但在杜甫的唐朝,這段路程會超過400公里,即便路上不耽擱,單是趕路,也需要好幾天。如果沿途尋幽探勝,訪古問遺,則這一趟短途旅行,將耗時一個月以上。 不過,古人似乎有的是時間,盡管他們的生命比我們更短暫。但那是一個慢時代。就像木心的詩說的那樣: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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