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雜詠（選）

一九六O年冬夜大雪，長夜不眠。起坐寫小詩若干段，寄興無端，幾于零亂。迄今事滿一年，不復詮次。送登詩刊，以博讀者一粲。

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一日仲弘記

青松

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

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

紅梅

隆們到來時，百花跡已絕。

紅梅不屈服，樹樹立風雪。

秋菊

秋菊能傲霜，風霜重重惡。

本性能耐寒 ，風霜其奈何？

梅嶺三首

一九三六年冬，梅山被圍。余傷病伏叢莽間二十余日，慮不得脫，得詩三首留衣底。旋圍解。

斷頭今日意如何？創(chuàng)業(yè)艱難百戰(zhàn)多。此去泉臺招舊部 ，旌旗十萬斬閻羅。

南國烽煙正十年，此頭須向國門懸。后死諸君多努力，捷報飛來當紙錢。

投身革命即為家，血雨腥風應有涯。取義成仁今日事，人間遍種自由花。

贛南游擊詞

一九三六年夏

天將曉，隊員醒來早。露侵衣被夏猶寒，樹間唧唧鳴知了。滿身沾野草。

天將午，饑腸響如鼓。糧食封鎖已三月，囊中存米清可數(shù)。野菜和水煮。

日落西，集會議兵機。交通晨出無消息，屈指歸來已誤期。立即就遷居。

夜難行，淫雨苦兼旬。野營已自無篷帳，大樹遮身待曉明。幾番夢不成。

天放晴，對月設野營。拂拂清風催睡意，森森萬樹若云屯。夢中念敵情。

休玩笑，耳語聲放低。林外難免無敵探，前回咳嗽泄軍機。糾偏要心虛。

嘆缺糧，三月肉不嘗。夏吃楊梅冬剝筍，獵取野豬遍山忙。捉蛇二更長。

滿山抄，草木變枯焦。敵人屠殺空前古，人民反抗氣更高。再請把兵交。

講戰(zhàn)術(shù)，穩(wěn)坐釣魚臺。敵人找我偏不打，他不防備我偏來。乖乖聽安排。

靠人民，支援永不忘。他是重生親父母，我是斗爭好兒郎。革命強中強。

勤學習，落伍實堪悲。此日準備好身手，他年戰(zhàn)場獲錦歸。前進心不灰。

莫怨嗟，穩(wěn)腳度年華。賊子引狼輸禹鼎，大軍抗日渡金沙。鐵樹要開花。

示丹淮，并告昊蘇、小魯、小珊

一九六一年七月，小丹遠行就學，余適因公南行，匆匆言別，不及細談。寫詩送行，情見于辭，不盡依依。望牢牢緊記，并告諸兒女。

其一

小丹赴東北，升學入軍工。寫詩送汝行，永遠記心中。

汝是黨之子，革命是吾風。汝是無產(chǎn)者，勤儉是吾宗。

汝要學馬列，政治多用功。汝要學技術(shù)，專業(yè)應精通。

勿學紈绔兒，變成百癡聾。少年當切戒，阿飛客里空。

身體要健壯，品德重謙恭。工作與學習，善始而善終。

人民培養(yǎng)汝，報答立事功。祖國如有難，汝應作前鋒。

試看大風雪，獨立有青松。又看耐嚴寒，籬邊長忍冬。

千錘百煉后，方見思想紅。

其二

深夜拂紙筆，燈下細沉吟。再寫幾行詩，略表父子情。

兒去靠學校，照顧勝家庭。兒去靠組織，培養(yǎng)汝成人。

樣樣均放心，為何再叮嚀？只為兒年幼，事理尚不明。

應知天地寬，何處無風云？應知山水遠，到處有不平。

應知學問難，在乎點滴勤。尤其難上難，鍛煉品德純。

人民培養(yǎng)汝，一切為人民。革命重堅定，永作座右銘。

示兒女

一九六一年

（一）

此身常想向天游，無奈雙腳被地留。踴躍奔馳離不得，九洲萬國共一球。

九洲萬國共一球，東方自在西方囚，安得一夜似電變，人間凈化塑瓊州。

人間凈化塑瓊州，萬方億兆喜心頭，應知人定勝天定，看我中華躍上游。

看我中華躍上游，革故鼎新事事侔。共產(chǎn)主義飛天外，萬國豈必共一球？

萬國豈必共一球，太陽之外太陽稠。誰能給我新世界？宇宙紅光歸路上頭。

宇宙紅光照上頭，理想 現(xiàn)實兩相投。不要空言不事事，不要近視無遠謀。

（二）

宇宙無窮大，萬國共一球。展望天外天，想作逍遙游。后羿夸射日，羲和逐光流。人類百萬年，實為地之囚。生命世代續(xù)，知識無盡頭?？茖W重實踐，理論啟新猷。應知重實際，平地起高樓。應知重理想，更為世界謀。我要為眾人，營私以為羞。人人能如此，世界即自由。所恨剝削輩，坐食汗不流。所恨壓迫者，役人如馬牛。更恨說教者，實為強暴侔。鏟除舊制度，革命志勿休。接班望汝等，及早作劃籌。天地最有情，少年莫浪投。

感事書懷之一

七古·手莫伸

手莫伸，伸手必被捉。

黨與人民在監(jiān)督，萬目睽暌難逃脫。

汝言懼捉手不伸，他道不伸能自覺。

其實想伸不敢伸，人民咫尺手自縮。

豈不愛權(quán)位，權(quán)位高高聳山岳。

豈不愛粉黛，愛河飲盡猶饑渴。

豈不愛推戴，頌歌盈耳神仙樂。

第一想到不望本，來自人民莫做惡。

第二想到黨培養(yǎng)，無黨豈能有作為。

第三想到衣食住，若無人民豈能活。

第四想到雖有功，豈無過失應慚怍。

吁嗟乎，九牛一毛莫自夸，

驕傲自滿必翻車。

歷覽古今多少事，成由謙遜敗由奢。

題西山紅葉

一九六六年

西山紅葉好，霜重色愈濃。革命亦如此，斗爭見英雄。紅葉遍西山，紅于二月花。四圍有青綠，抗暴共一家。紅葉遍山隅，中右色朦朧。左岸頂西風，歡呼徹底紅。伸手摘紅葉，我取紅透底。淺紅與灰紅，棄之我不取。書中夾紅葉，紅葉顏色好。請君隔年看，真紅不枯槁。紅葉落塵埃，莫謂紅絕矣。明春花再發(fā)，萬紅與千紫。題詩紅葉上，為頌革命紅。革命紅滿天，嚇死可憐蟲。

秋過濮陽，月下與人談毛主席飛渝事

一九四五年九月

我行未已過濮陽，駐馬憑吊古戰(zhàn)場。

能擲孤注寇萊好，退避三舍晉文強。

應知政事先軍旅，豈有筑室謀道旁？

夜談坐對中天月，白楊千樹放光芒。

沁園春

山東春雪壓境，讀毛主席柳亞子詠雪唱和詞有作

一九四六年二月

兩闕新詞，毛唱柳和，誦之意飄。想豪情蓋世，雄風浩浩；詩懷如海，怒浪滔滔。政暇論文，文馀問政，妙句拈來著眼高。傾心甚，看回天身手，絕代風騷。

山河齊魯多嬌，看霽雪初明泰岱腰。正遼東鶴舞，滌瑕蕩垢；江淮近運，砌玉浮雕。池凍鋪銀，麥苗露翠，冬盡春來興倍饒。齊歡喜，待桃紅柳綠，放眼明朝。

孟良崮戰(zhàn)役

一九四七年五月

孟良崮上鬼神號，七十四師無地逃。信號飛飛星亂眼，照明處處火如潮。刀叢撲去爭山頂，血雨飄來濕戰(zhàn)袍。喜見賊師精銳盡，我軍個個是英豪。

我軍個個是英豪，反動王牌哪得逃。暴戾蔣朝嗟命蹇，凄涼美帝怨心勞。華東戰(zhàn)局看神變，陜北軍機運妙韜。更喜寸來催麥熟，成功日近樂陶陶。

六國之行

一九六四年十月、十一月率政府代表團參加阿爾及利亞革命起義十周年慶典，柬埔寨完全獨立七周年慶典，應邀訪問印度尼西亞，途經(jīng)巴基斯坦、阿聯(lián)、緬甸。

萬里西行急，乘風御太空。不因鵬翼展，哪得鳥途通？海釀千鐘酒，山栽萬仞蔥。風雷驟大地，是處有親朋。

桓桓阿惹爾*，革命氣豪雄。百戰(zhàn)驅(qū)封豕，千辛制毒龍。海濱禾稼美，沙漠石油濃。解放憑兵甲，殊方道路同。（*通譯阿爾及爾）

開羅樞紐地，聯(lián)結(jié)亞非歐。金塔威千古，運河抗萬流。王朝歸瓦礫，灰道復絲綢。渡口津梁急，春暉涌浪頭。

夜過卡拉奇，舊友喜重逢?？v論浮云變，深談反帝同。政諍方競選，顛覆豈能容？清晨一揮手，萬里又晴空。

勇哉柬埔寨，獨立天地間。復國反法帝，堅心拒美援。和平樹功業(yè)，建設戰(zhàn)艱難。聲譽日洋溢，人民意志堅。

九次訪緬甸，殷勤款待忙。胞波感情重，灌水溯源長。雨過天逾碧，風來花送香。相期更努力，中立反強梁。

印度尼西亞，洋洋海國雄。三千星斗布，非亞往來通。反帝數(shù)世紀，斯民百戰(zhàn)功。準則昭天下。精神重萬隆。

陳毅同志詩詞選集編成題后二首

張茜

一

同病堪悲惟自勉，理君遺作見生平。持槍躍馬經(jīng)殊死，秉筆勤書記戰(zhàn)程。波漾流溪冬月影，風回碣石夏潮聲。殘軀何幸逾寒暑，一卷編成慰我情。

二

強扶病體理遺篇，爭取分陰又一年。把卷憶君平日事，淋漓興會溢行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