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草原、五彩的經(jīng)幡,寺院、藏寨、電影里的“異世界”……天地在川西高原窮盡想像勾勒了一個幻境,奇妙的空間折疊,密集的視覺沖擊,總給人一種出離真實、神游太虛的錯覺。無論是初識還是重游,面對著自然造化的勝景,一遍遍呢喃她的名字感慨、感激、感嘆時,腦海中依然會不自覺把她劃歸離人很遠(yuǎn)、離天很近的西藏——川西的西,是西藏的西。但猛然從這種錯覺中抽出神來,便不必再努力說服自己——這里是川西,天氣好的時候,這片高原上最高的貢嘎山,在成都市里還能看得見呢——怎么可能是西藏的西呢?川西,是四川的另一面,一年四季一季有一季的美、一地有一地的美,從成都出發(fā)一路向西,就能看見一個印象之外的四川。海拔讓氣候變得寒冷,生命的光輝卻更加燦爛;雪山讓人變得渺小,心靈卻更加純凈。這,就是川西。如果說,去別的地方,是看見另一種美的旅行,那么去川西,就是升級生命體驗的旅行。無論看過多少美景,有著怎樣的視界,只要到了川西,心里不免生出一種對比:此前所見美景,看到的一刻,總想分享給每一位朋友,好讓他們領(lǐng)略“江山如此多嬌”,唯有川西,在看到的那一刻動了私心,想把她帶回家偷偷藏起來。
川西,實在是太獨特了。在川、藏、青、滇交界處,川西山河堆疊的盛景,足以讓人類的想象力相形見絀。自然在橫斷山脈的褶皺里,展示著造化的神奇:
“蜀山之王”貢嘎山、“蜀山皇后”幺妹峰壁立千仞直指云天,金沙江峽谷、雅礱江峽谷、大渡河峽谷、岷江峽谷懸崖絕壁鬼斧神工。從山尖到谷底,垂直落差數(shù)千米,神乎其神在這一小塊地方集齊六大氣候帶,在這里轉(zhuǎn)一圈,就相當(dāng)于暢游了大半個北半球。
巨大的落差,造就了瑰麗險峻、處處絕美的風(fēng)光,于是,無論春夏秋冬,總有人一去再去,去多少次也看不夠。每年都有數(shù)以萬計的人,義無反顧開上318國道,尋找身體與精神的雙重洗禮,但看到的也僅是川西的冰山一角。
圖 | @甘孜文旅
春天的時候,金川的梨花一望無際,從河壩到山坡,綿延百里的梨花白織成一襲雪白的紗,輕覆在金川河兩岸,碉樓、藏寨如藏雪海,美不勝收;
夏天的時候,高原上野花肆放,它們仿佛受到某種強(qiáng)大召喚,一夕之間流竄到各個草原上,從若爾蓋到龍燈壩,從塔公到龍埡,從新都橋到俄木塘,花開成海;
秋天的時候,川西處處都填滿了浪漫且絢麗的色彩,這些流動的色彩影影疊疊出被《中國國家地理》贊譽(yù)的“徘徊于北緯30度中國最美的地方”;
冬天的時候,天地一素,萬木蕭瑟,連綿的雪山巍峨又壯觀,稻城珍珠海的藍(lán)映著白云直往心里鉆,米亞羅三千多條溝讓人心顫神癲,靈魂在路上一次次遭到擊打。
這絕世的“容顏”,魅惑著渴望看到不一樣風(fēng)景的人們。有人一去再去,有人索性在這里落地生根,成為她的一部分,數(shù)十年如一日在這里游蕩,體味著她的喜怒哀樂,記錄著她的四時流轉(zhuǎn),為她禮贊,為她流傳。
攝影家、作家王琦在川西行走十年,用鏡頭、用文字、用心靈記錄著這片境域。在他的心里,川西是“一個令我一朝相識、終身難忘,魂牽夢縈的地方”。他說:“在川西高原的任何一條路上行走,都是一次心靈的撞擊和感動。每一次的感受都不一樣,那高峻與深邃、單純與豐富、偉岸橫亙的久遠(yuǎn)與光影浪花的即逝,無不讓我震動?!?/span>
既然不能把川西帶回家,那就把她變成我的家。還有什么愛,能比這更深沉呢?
錯將川西誤認(rèn)為西藏,雖然情有可原——畢竟,從地域上來說,她屬于西藏——但也反映出,其實大部分人對四川的印象,還停留在成都平原及其周邊幾座城市上。這固然無措,但就像是認(rèn)識一個人,只看到了他(她)在某個社會角色上所體現(xiàn)的一面,不免有失偏頗。
因為川西,四川才更加多彩。
地形與美景的豐富,是川西對四川最直觀的貢獻(xiàn),群山爭雄、江河奔流,許多人首先領(lǐng)略到的也是這一點。真正走進(jìn)川西后,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的小青瓦、石板墻的川西民居外,羌族的石砌碉樓、丹巴的嘉絨藏寨、紅墻金頂?shù)乃略?,在川西高原上隨處可見。
其實,川西高原上除雅安有大量漢族聚居外,其他地區(qū)大部分居民都是康巴藏族。事實上,如果不是親眼在川西高原上看到那些特色民居,大概很少有人相信,四川世居的少數(shù)民族有14個,長期居住的少數(shù)民族有53個,只是川西高原上聚居了四川80%的少數(shù)民族人口,顯得集中了而已。
從古老的巴、蜀民族,到如今的彝、藏、羌、苗、土等民族,川西一直是民族聚居融合之地。而藏族,是今日川西高原上的人口最多的少數(shù)民族,他們分布在康定、甘孜、德格、理塘等東部康區(qū)(四川藏族地區(qū)稱為東部康區(qū)),將這里建設(shè)為漢藏文化、經(jīng)濟(jì)交融的重要通道,歷史上有過數(shù)度繁榮的“茶馬互市”,被譽(yù)為“第四條絲綢之路”。
在川西高原上,生活于此的藏族人不斷發(fā)展,他們的服飾與民居,既保留了藏族的共性,又帶有自己的特色。八百多座寺廟里,德格印經(jīng)院享譽(yù)中外;《格薩爾王傳》長詩,影響了一代又一代人;草地上有鍋莊和牦牛群;田野里有青稞和酥油茶……
當(dāng)大部分四川人(漢族)在傳統(tǒng)節(jié)日上張燈結(jié)彩、闔家團(tuán)圓時,世居大熊貓、金絲猴故鄉(xiāng)平武縣的白馬人,身著彩服,頭戴插了錦雞毛的氈帽,跳起歡快的“十二相”;而羌族則在供奉白石的莊房前跳莎朗舞、爬天桿、放索套;至于人數(shù)最多的藏族,每年藏歷十二月三十日,都要跳神祈福禳災(zāi),吸引著當(dāng)?shù)厝艘参h(yuǎn)道而來的游人……
火鍋、串串、壩壩茶之外的四川,在這片山地高原上,靜靜綻放著自己的另一面,她就像那些無言的神山、靜默的圣水、聽風(fēng)的密林、逐影的生靈一樣,從來不顯耀自己,也從來不營銷自己,守護(hù)著最初的美好,也守護(hù)著另一面四川。
關(guān)于香巴拉的故事,從來就沒有停息過。在藏傳佛教的傳說里,那是一個漢子英武,女子漂亮的區(qū)域,那里的人們,在夢境般明朗、寧靜、和諧的極樂園里,過著美好的令人向往的生活。
尋找香巴拉的腳步,也從未止歇過。2018年,一個制作團(tuán)隊深入川西高原,行程11萬公里,歷時兩年推出了我國首部全面描摹四川西藏的大型人文地理類紀(jì)錄片《香巴拉深處》。紀(jì)錄片一開始,并沒有肆意美化,而是開門見山呈現(xiàn)了人與自然的關(guān)系,隨著敘事深入,香巴拉的真實狀態(tài)慢慢呈現(xiàn)在世人面前。
從梨花溝熬了一輩子梨膏的老奶奶,到做金剛舞面具的老工匠,從走出深山的藏族小裁縫,到印經(jīng)院里修補(bǔ)經(jīng)文刻板的老爺爺……他們的臉被時間留下不同程度的痕跡,但相同的是,每個人都有沒有生活在大都市的人的表情。他們在自然與神靈之間,在煙火與山水之間,完成著自己的生命,也傳續(xù)著川西高原上的澄澈與超脫。
2020年冬天,大約也是這個時節(jié),藏族少年丁真和他的小馬爆紅全網(wǎng)。許多顧名思義的網(wǎng)友吵著要去西藏邂逅丁真,要去遙遠(yuǎn)的雪域高原為心中的少年瘋狂打call。擲果盈車,誤會叢生,丁真不得不倉促寫了個大紅紙牌,聲明“我的家真的在四川”。后來終于有人想起來,查了一下,理塘縣果然屬于四川甘孜藏族自治州。
從丁真爆紅時的小短片《丁真的世界》,到今年11月份上線的美食記錄類真人秀《百姓的味道》,丁真康巴男子的顏值和理塘的“顏值”,一直在屏幕上閃耀著。理塘距上一次因倉央嘉措的辭世詩而爆火,已經(jīng)三百多年。
光陰流轉(zhuǎn),四時變遷,香巴拉深處的川西,就是有這樣的魅力——世間一切美好,都經(jīng)得起時間考驗。詩意也好,網(wǎng)紅也罷,川西就在那里;誤識也好,迷醉也罷,川西就在那里。
不信你去看看,神山總是無言,圣水久久靜默,密林始終寂然,但川西的美,在無言中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