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仨在武當山門口 我曾經(jīng)帶著妻子女兒回了一趟老家 時光荏苒,轉(zhuǎn)眼之間父親去了天堂已經(jīng)二十余年,母親跟隨哥哥住到了他做生意的小鎮(zhèn),我在外面成的家,因為忙于生計,很少回到自己曾經(jīng)住過的老屋。 為了慶祝大女兒考上重本,我們舉家外出旅游,目的地是萬山之王的武當山。當天天氣晴朗,山里面白霧繚繞,峰巒樓閣盡在若隱若現(xiàn)之中。不知怎的,我突然想到父親,他在另一個世界里,景色是不是如此仙氣飄飄呢? 我們下了景區(qū)內(nèi)的擺渡車,就沿著曲折的石級路行進。兩個女兒年齡相差十歲,但都是第一次走進大山,非常興奮,她們蹦蹦跳跳,把陡峭難行不當回事。我與妻子累得舉步維艱,氣喘吁吁。 我們游歷了許多景點,在萬山來朝處休息了一陣,準備向金頂進發(fā)。這時候電話鈴響了。哥哥說:母親的病情突然加重,非常緊張,趕快回來見她一面。 母親的身體一直不好,全靠哥哥嫂子悉心照料。我心急如焚,看了一下時間,覺得只要不耽擱,還能趕上回湖南的火車。兩個女兒包括妻子雖然有些不快,但也立刻收起游樂之心,跟隨我急匆匆向十堰火車站趕。 出行的淡季,車站人很少,兩個女兒把快樂又轉(zhuǎn)向了乘坐的火車,她們對臥鋪很好奇,又笑又鬧。讓我覺得小孩的世界里永遠沒有煩惱這回事。 車到長沙,這座城市雖然有我很多的親人,也有同學朋友,但我有要往家里趕的急事,不想驚擾他們,我們住進了賓館。 第二天清晨,妹妹就給我打電話。她先我們一步從廣東趕回來。她主持著廚房里的事,詢問我們什么時候到家,以便決定開飯的時間。從她輕松的語氣中,我感到母親的病情并無大礙,繃緊的心弦也就松弛下來。 果然,母親只是早上起床的時候,突然十分難受,又嘔又吐。呼吸急促,渾身顫抖。去鎮(zhèn)上的衛(wèi)生院打了點滴,就恢復正常了。估計是吃錯了什么東西,尤其是那些定量的藥片,吃錯了會反應十分強烈。 雖然虛驚一場,卻是最好的結(jié)果。 兩個女兒是頭次回湖南,她們在大巴山與秦嶺接壤的鄂西北長大,沒見過大江大河,在靜靜流淌的寬廣的夫夷河前,觀望思索了良久。小女兒突發(fā)奇想,要我找一個大桶或盆子,她想坐到里面去漂流。我覺得非常好笑,但她是認真的。 要是趕上端午節(jié),這里劃龍舟比賽,那她們可大開眼界了,可現(xiàn)在已是農(nóng)歷六月。這時候有一群小孩背著救生圈來到河邊,這讓我家小女兒十分興奮,她飛快地跑過去,轉(zhuǎn)眼之間,她跟一個與她年歲相仿的小女孩成了朋友。 孩子們在淺水處笑啊,鬧啊。歡天喜地的樣子真令人羨慕。這讓我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小時候我也喜歡玩水,跟村里的小伙伴亢奮地呼喊尖叫,在碼頭上洗衣服的大人們嫌我們太吵,罵道:“看你們一個個的,撿到寶了,要起飛了,河道也會被你們扳彎,天也要被你們嘁破。”想到這,我啞然失笑。 母親無大礙,我就有了些自由安排的時間,安撫母親后,回趟老屋看看成了首選。我家老屋,是紅磚瓦房,在現(xiàn)在即使是農(nóng)村,也是過時已久,但在1982年,我家就能住上這種房子,那是許多人羨慕的。那時候,并不是因為我家條件好,同樣地面朝黃土背朝天,很多人搬不離比老屋更落后的土磚屋,我家靠的是我父母起早貪黑,勤勞節(jié)儉。 這不得不又談到我的父親。在生產(chǎn)隊按時參加集體勞動,到了晚上,他就扛一根長長的竹桿,一頭固定一個三角形漁網(wǎng)。他到江河邊去打魚,常常是凌晨歸來,從來沒曠過工。 母親負責將那些小魚小蝦烘干,村里村外遠遠近近的人或買或賒,就變成了錢。后來,我們又傳承了壓面條的生意,記得很長時間里,每壓一斤面條,賣出去后能賺五分錢。聚少成多,就率先修建了燒制的紅磚房。 砌墻的紅磚,是以我哥為主踩泥巴,一個一個做成磚坯自己燒制的,那時他也才十多歲。我爸媽都說他是個爭氣的兒子。而我生性愛偷懶,常常挨打挨罵。 望著頹敗的老屋,許多回憶一下潮涌而來,令我有些眩暈。兩個女兒并不理解我對這座房子深切厚重的情感,催我去別的地方看看。 我對大女兒說:你就是出生在這座房子里,一歲后才被媽媽抱回湖北的,她的神情變得凝重,但很快被妹妹拉跑了。 世事滄桑,一切朝著不確定的方向發(fā)展。女兒成績優(yōu)異,考上重點大學,這是之前難以想象的。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默默地把這事告訴了父親,我堅信他此刻就站在我身邊。 我?guī)蓚€女兒去看父親種的樹。 這是棵梨樹,也是父親留給我的念想。我來到梨樹前,想到他揮鋤挖坑栽種的情形。曾經(jīng)好幾年,我爬到樹上欣喜地采摘梨子,它們特別水嫩特別地甜。現(xiàn)在是夏天,樹上的梨子早被人摘光。我突然覺得,它依然在為我長出肥碩的梨子,只是我來遲了。這也是種守候,它一既如往地等著我。 我的眼晴有些濕潤。進而一想,我的父親是否在冥冥之中知道了他的孫女考上了大學,想借一個機會看看她,就把我們引回來了呢?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梨樹的綠葉之間,有一枚干癟的梨子,它是尚未成熟的果子,蔫蔫的樣子仿佛帶著些哀怨與失望,是在責怪我這么多年不回家鄉(xiāng)看一看吧?它本來是可以長成一棵水靈靈的大梨子的,只是不見我來就枯黃了啊。 這樣想著,我突然有些害怕,想起父親常常對我高高揚起的手,又唉聲嘆氣地放下的樣子。父親是愛我的,他寬大的巴掌從來沒有實實在在地落到我的臉上。 我趕緊叫上兩個女兒回她們的大伯家,天色不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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