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老母親斜靠在病床上。這時手機響了,母親瞅了一眼,然后聲音清脆響亮的打起了電話。 是大姐打來的。 母親:“我吃了,好著呢,不冷我都把煤買下了,爐子生著了暖和很……” “你好著沒,腰疼頭暈好些了沒,孩子事辦咋樣了;你婆媽身體咋樣,你女婿回來沒……" 閉口不提住院之事,讓我莫名的心酸。 這時,護士進來查房,:“六床準備做理療了哦。" 電話那邊“媽,您咋住院了,哪又不好了?" “沒啥病,就是些個老毛病了,腰有點庝來做下理療,別操心了,我做理療去呀,掛了哦。" 其實母親已住院快一周了。 我們兄弟姐妹五個。遠的遠忙的忙,我倒是離的近,她每次生病住院都是頭一個告訴我的。而每次都是面露難色:"對不起,總要麻煩你。"我也總笑笑說:“應(yīng)該的?!?/p> 因為居住條件偏遠,兒子讀初中我在縣城周邊租的房子。我在餐廳打了一份工,時間是太有限了。好在這次有大嫂在,我要上班總是匆忙,只能有時候給送點飯沒有陪睡,只能靠大嫂料理了。 這天下班早,兩點半左右吧。我對嫂子說:“你回去休息一下吧。"侄女剛結(jié)婚在縣城。“在彤彤那洗個澡休息一下,我一晚上光翻身把你嫂子吵的睡不好?!蹦赣H苦笑不好意思的說?!澳俏彝砩辖o你們送飯過來吧。"說完嫂子收拾東西走了。 “我這腰疼治也治不好了,做做理療輕點了就回去吧,醫(yī)生也說了做了三次手術(shù)了,怕也沒法做了,我也不想做了。” 母親絮叨著說。“有病還得治”我說。 我打來水給母親擦洗身子,枯瘦的身軀讓人心生憐憫。變形的脊椎讓人不敢直視,錯位成這樣那該有多疼啊!每一次撫摸心在都顫抖在滴血。人在這世上是來受罪的嗎? “膏藥不能在貼了,皮膚都爛了”我說。我拿來藥膏涂抹在潰爛處。母親說:“你弟打電話說回來看我,我拒絕了。山東那么遠有又疫情;還說把我接他那去我才不去哩。買房又沒給人家添錢,又沒給人家?guī)蕖?。 其實她不想離開她的家。她知道人都忙,自己身體又有病,行動不方便愛咳嗽吐痰;怕麻煩兒女。(所以我也沒說跟我住一起。)一個愛家的女人把自己過成了獨力的個體,也不知道她內(nèi)心早已知道兒女雖眾卻老無所依。父親一生不善言辭,做了一世好人。生活堅難母親忙里忙外操持家,性格強勢言語常有咄人之勢。常為一些家常和兩兄長紛爭。兄弟之間母子之間卻行同陌路,老了老了卻色難。一個家庭總有鮮為人知化解不開的矛盾沖突和心結(jié)。 母親確實是個性格要強的人,要強了一輩子。就拿修高速路占了房子,我們都勸說和大哥大嫂住一起但她有她的堅持?!澳遣恍校揖托揲g彩鋼房,住在一起不方便,我晚上要起夜咳嗽吐痰,早上又起的早……”。母親執(zhí)意的說。早些年分家也是母親心里的一道坎。母親說饅頭掰開了合一起總是有絲印的。 大哥陰沉著臉說:“要蓋你自己蓋去。邊走邊嘟囔“錢多的很燒的。”嫂子忙說:“種玉米呀等忙完了在說?!?/p> 正好也有幾家要蓋彩鋼房,母親便給包工頭說了一起把材料運來。我老公用三輪車拉來水泥,每一筆帳都是讓嫂子看清楚的,因母親現(xiàn)在是有錢人。 正準備開工了二哥卻不愿意了。“你蓋這我往哪蓋?”語氣生硬直接的說。二哥城里是有房的,不知為啥。 “房都分給你了,賠償也領(lǐng)了?!蹦赣H情緒激動的說。 早些年分家時兄弟倆一人一間半,一個屋檐下住著。當年老大蓋新房時緊挨著老二家山墻。因尺寸不夠在母親的諧調(diào)下給老大讓了半間房的地方。但老二心里早有盤算。要求母親把當年老大當婚房的那間房讓出來,其實就小小三間土房,在后邊接了一點窄小的廚房。 逢下雨屋頭又漏又煙;無奈為了和平母親就把分出單過的二哥又在一個屋檐下過活。其實這間屋子母親是給小弟留下的,雖然小弟在外安家,但該給兒子的母親一直都要給留下的。兒心里可以沒有母親的位置,但母親心里常有兒的棲息的地方。 正好修高速路把母親同老二住的房拆遷了,上半年父親去逝,老二提出安葬父親并領(lǐng)了父親的補償。但活著時從不贍養(yǎng),因為父親身體好也不需要。人啊一旦有了利益啥情份也就沒有了。老二心里早有算盤的,老大蓋房時給讓了一點地方剛好把他夾中間。老大那間至今還在用。他想蓋吧地方又不夠,老大也沒給讓的意思。老二的條件,老大要么把他那間讓出來,跟蓋彩鋼房的地方交換。母親是暈了的,剛開始這點地方是堆柴禾垛的老二都強占修了車庫剩余一點地方輪到她這:“唉! 彩鋼房倒是給建起來了,老二肯定想是母親為老大占地方,心懷恨意難消。其實母親明白她的心,她想有尊嚴的活著,自由的呼吸。兒女的家終究不是她心里的家。她的家里能住下每個兒女。可兒女的家里未必能讓她住的安心。有個小弟已在外安家,可母親總擔心弟回來看她時沒地方住。到頭還是想給兒女們一個家。 半年前父親毫無征兆的自殺,享年七十有四。能吃能動,身體硬朗。就是眼晴白內(nèi)障剛?cè)メt(yī)院看完不久。愛給母親拉柴燒炕,嘴里也常絮叨,“沒我了,看把你凍著了,給你攢些柴禾。”也就是那天正月初四吃完早飯,像往常一樣拿著一根捆柴的繩子就這么走了。而且在過四天就是他的生日了。我也是侄女打來電話告訴我的。只說:“我爺……我爺在坡上?!蔽业谝桓杏X是摔了,摔嚴重了;當我趕到時老大老二還有鄰居們幫忙抬回來了,已氣絕身亡。哥嫂們都是聰明人,口徑一致,山上摔的! 老二是個聰明人,搶先操辦了父親的喪事。而后母親的門房兄弟還有父親的兄弟,姑父還有村干部商量母親的贍養(yǎng)。舅說:“你爸老二安葬了,你爸的那些補償就屬老二的了。然后你媽老大你就操心了,以后吃喝拉撤生病住院的都要好生善待,讓你媽有個幸福的晚年生活。你大姐嫁的遠,小芹是從小給人家的就不說了,(說我了)。老小在山東也靠不上……”。事就算是過去了。 那時間我只怕母親有想不開有個閃失心里提心吊膽,時刻都想陪在她身邊。兒子那時在鄉(xiāng)村上小學我還是有時間陪她的,只是見她身體每況愈下另人擔憂。在她堅持要蓋彩鋼房的情況下我是支持的。年齡已那么大,干喜歡的事還能干幾件?拿她房子補償款又沒花別人錢怎么了? 對于父親自殺這件事大姐和小弟是最后才知道的。女兒是遠嫁的,養(yǎng)老是做兒子的,農(nóng)村一直是這樣。姐是有情緒的,話里話外說了幾句。心里也是有蒂結(jié)的。 彩鋼房建好后,就是沒人給老人壘炕。天漸漸變冷了,母親有天打電話告訴大姐了。大姐很生氣打電話給大哥大嫂:“你睡熱炕,讓老娘睡冷床,是要遭雷劈的,出門小心車著,爸的事出了就算了,剩下一個老的你在不好好照顧還是個人不……”。很難聽一通亂罵。小弟也發(fā)朋友圈:“一家人睡熱炕,老人睡冷床不得好死……。” 又是我老公又放下手頭的活請匠人幫忙把炕壘起了,這一年老人算睡上熱炕了,心里也算敞亮了些。因為母親是拆遷戶,手頭有點錢。像我們經(jīng)常去哥嫂是不高興的。大家都有錢或許是好事,偏偏我們又沒錢。我老公是個沒出息的人。因為前些年搞投資貸了五萬元,還款期到了手頭錢不夠,跟母親拿了兩萬周轉(zhuǎn)一下。錢很快就拿回來了,母親說:“拿給你哥你嫂子吧。”把錢拿去時,哥嫂連眼皮都不想抬一下。他把錢放下出來我說:“活該,這就是跟親戚借錢的甜頭,也是人窮的悲哀。” 很快有又到了一年的寒冷季節(jié)。我也因兒子上初中去了縣城。那天餐廳接待的是一場婚宴,待客人走完收拾餐桌時舅喝了些酒嗓門又大:“小芹你回去給你媽拉點燒炕柴么,可憐的天天給我說她沒燒炕柴,冷的……”?!芭叮抑懒司四銊e說了。”看到那么多同事,我臉紅到耳跟,眼淚在眼眶中打轉(zhuǎn)。我連推帶搡把舅送出門去。我心里五味雜陳。上班的辛苦家庭的瑣事讓人心力憔悴。我準備請假回去看母親。酒店太忙了,經(jīng)理不讓請假。我又硬著頭皮經(jīng)老公說了這事,老公又是那句:“從小給人家的人,有你啥事嘛,兩個兒都在跟前哩。”我知道他只是說說而已。隨后我又安撫母親說:“柴馬上就給你拉來了哦。等不忙了就回來看你了?!笔潞罄瞎f:“把柴拉去連放的地方都沒,我問他大舅放哪,人家說隨便放連手都沒伸一下。" 要是說我從沒埋怨母親把我小時候(剛滿月)送人那是不可能。記得七、八歲模樣,別人說那是你媽我是不信的。但每當過年過節(jié)養(yǎng)父養(yǎng)母總會說:“回去吧,去看看你媽?!钡偸遣粫≡谀抢铮缺愫逅诵褋硪惨厝サ牟徽摱啾?。最嫉妒的人應(yīng)該是大姐因她是在親媽跟前寵愛長大的。所以我和他們的感情是以后才有的。十二丶三歲時曾給母親寫過一封信質(zhì)問母親:“為啥送人的是我?"因為同學都去鎮(zhèn)上讀初中了,我的養(yǎng)母精神出了問題需要照顧。剛剛懂事生活就是個爛攤子。我雖質(zhì)問的是母親,但也是質(zhì)問命運的不公平,它一直困惑于至今。隨后看見母親都是繞道走的。 而后不多久母親也托人捎給我一封信,說了她的苦累心酸, 生活的饑寒,無奈和不舍。母親還特意找機會把我留在家里一邊給我縫制衣服一邊愧疚的流著淚說:“對不起,早知這樣把我餓死也不把你送人。本以為以后不會在要了,可你弟硬是多下的,那時又沒計劃生育?!蹦赣H淚水長流,就這樣算是釋懷了吧。我感謝母親雖然短暫的拋棄了我,但感情一直都在。要說感恩還是我做為人母之后,母親對我和孩子的悉心照料和我對孩子的呵護我真正體會到了什么才是“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除了十月懷胎分娩的艱辛,母親還有這一群相差不到兩歲“嗷嗷”待哺的孩子,而且還是在那樣物質(zhì)匱乏的年代。 在盡孝這件事上我不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去評判誰干的多了少了的,各盡各心,有力的出力有錢的出錢和和氣氣的,主要讓老人高興感覺幸福。母親一生干脆利索,可她的孩子們心是散的,當她需要靠一靠歇一歇的時候沒有人理解,遇事時沒人替她出來扛事,所以她的晚年生活很不幸福,不是物質(zhì)而是心情。 不過這次住院大嫂是蠻盡心的。我這個老媽呀醫(yī)院是常客,她兒在醫(yī)院看她卻很稀罕(除外地的)。以前父母雖然單過但能相互照顧,可現(xiàn)在越發(fā)的離不了人了。 母親是最后一次住院了。 也許冥冥之中想給每個兒女留下盡孝的機會。母親是和一個鄰居姐妹陪同來的。原來母親這段時間腰疼的歷害想去醫(yī)院??啥绲能嚲头旁谠鹤永镞M進出出,這天鄰居看不過眼了說:“你媽說腰疼,我也下去呀把我都捎上能行嗎?”二哥很為難母親也很為難,但鄰居是個潑辣的人,不由分說便把母親連拉帶推上了車。頭一次坐兒子的車,還是在別人的勸說下。卻也成了最后一次。到了收費站母親小心翼翼的拿了一百元給二哥。剛好鄰居同二哥住一個小區(qū),得以母親在二哥家住了一晚,吃了一頓飯,面還是自己動手做的。 我早早去醫(yī)院門口等著了。二哥車駛到醫(yī)院門口,等母親下了車,二哥鐵青個臉:“這下有啥事給王衛(wèi)國打電話?!?我大哥)調(diào)轉(zhuǎn)車頭便走了。我心里浮生出一絲冷冷的笑。 每當看到醫(yī)院有兒子扶著父母做檢查樓上樓下的跑,安頓照顧花錢。體貼入微的陪護父母的溫馨畫面在她這個兒子身上從沒體驗過。母親怎么也忘不了二哥幾次車禍她是怎么揪心的,一邊照顧他還要照顧他撞傷的人,不分黑白晝夜。替他操心打理。母親只是口粗愛嘮叨。哪個母親不是毫無保留的愛著她每一個兒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就算沒有錢沒有遺產(chǎn),愛和養(yǎng)育該有吧。二哥和二嫂長年在外誰給你們看孩子。雖然分著過一屋兩頭,假如沒有爺爺奶奶孩子一個人留在家里你能放心嗎?為什么總為那些愛老大娃不愛你娃這些事上糾結(jié)呢?就為那點補償款至于嗎,到了收費站都要老太太付嗎?我們要啃蝕父母到什么時候,直到她們尸骨無存嗎?“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p> 母親這次住院還挺配合的,我和大嫂說怎樣就怎樣。吃喝都很隨合,不像以前總是湊合,這也不吃那也不用怕花錢。但這次也沒了以前的脾氣,身心看起來都很輕松精神也很愉快。我在想以前都這樣的話,把心里的怨氣都放下,不要太計較,母子之間姐弟之間也不會有如此深的隔亥。像陰山背后的積雪一樣要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冰雪融化! 母親:“這回住院看了在不看了,這點錢留給人家(大哥大嫂),畢竟把我經(jīng)管一場,不能讓人家吃虧吧。”母親又嘮叨了。“哎喲,想那么多干啥,做理療輕點了去市里醫(yī)院看,離我大姐近她來照料你,別操心了。”人老了一半是要來哄的。我說:“要不出院了去我大姐那吧,那邊暖和些,像去年一樣過完年暖和了在回來。我大姐說來醫(yī)院經(jīng)管你,你說我大嫂在怕尷尬。” 因為兩個多月前侄女結(jié)婚大哥都沒邀請大姐和小弟。這又給母親心里曾添陰影。為了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為的是讓老人安穩(wěn),到了卻還要老人倍受煎熬。“你看,你嫂子把我照顧好了,我又去你大姐那不合適,鄰居們會說的?;厝グ差D過一段時間想去了在去。誠懇又婑婉。”“看你又要忙了,媛快生了吧(我女兒),娃前天來看我了,肚子可大了?!蹦赣H說?!芭叮次夷苷埾录俨?,元月份可忙了?!蔽艺f?!澳慊厝ペs緊好了,生了滿月你還要來哩?!蔽倚χ鴮δ赣H說?!班牛医o娃做下老虎枕頭還有點活,等我輕松了趕緊做完,不然娃生了我還沒做起。母親也要喜悅的說。像是忘了病痛,忘記自己還在醫(yī)院?!澳俏野颜眍^布上紅的呀還是上黑的呀……。"一說起做針線活,一下就來精神了。這人啊不管年老還是年輕,都要活在愛與希望里。一旦閑著便胡思亂想,就感覺自己沒價值沒尊嚴了。母親便是這樣的人。 母親出院回家了,是她孫子女婿用車接走的。說好星期一過來一起辦出院的,但嫂子提前辦了,說去侄女家給洗澡,又怕下雪路滑回不去了。誰知便成了永別。 我欠母親一個心愿。那天母親說想和弟視頻,(她是老年手機)想買個智能手機,看自己會用不。我說等你出院了給你買吧,你是個聰明老太太,肯定能學會,我閑了教你。那天我手機也正好沒電,也沒讓她和小弟視頻。母親心里也明白,我們姐弟都挺忙,離的又遠也沒個啥聊的。我愧疚的是沒能讓母親在手機上和小弟見上一面。 總以為親情很長,還來的及,一定會有時間,下次,下一次,可就是這樣一個轉(zhuǎn)身,一次簡單的離別,來不及相送,這輩子就再也永無相見。豈止是欠一個?一句簡單的“我 愛您”,一個深情的擁報……。是女兒欠您一生。 那晚,我夢見自己帶著孩子穿越無邊的黑暗,恐懼,奔命,好像還有一個人老太太說:“帶著我”。我答應(yīng)他“一定”,很模糊沒看清臉,隱約中有一雙憂郁的眼睛,像極了母親的眼睛,有名有姓但不是母親的名字。黑洞將要吞噬我們的時候,我?guī)е⒆悠疵膾暝鰜砹?。驚魂未靜,猛的想起剛才答應(yīng)一定帶著逃出來的人呢?一股無能為力的自責,愧疚著一遍又一遍。在悵然若失中驚醒,原來是夢。心中一陣陣驚悸。那時只是凌晨兩點多?;谢秀便绷璩课妩c多時電話響了:“媽媽,我羊水破了在醫(yī)院呢,凌晨兩多來的。”是女兒?!吧藳]有啊,我馬上過來?!被艁y中我披上衣服。“不忙,醫(yī)生說還早呢,我給你說一下,安頓好了在來吧?!芭?,好吧”。我答應(yīng)著心總算平靜下來了。心在納悶預(yù)產(chǎn)期不是還有半月嘛。 上早班向經(jīng)理請假。一月假,不行,半月,還不行,央求半天才請十天假?!?/p> “兒奔生,娘奔死,閻王爺隔了一張紙?!笔悄赣H說過的話。羊水破又不能動,陣痛,漫長的等待。下午五點時醫(yī)生決定剖腹產(chǎn)了,非??彀雮€小時一個健康的小寶寶出生了,謝天謝地母子平安。在緊張忙亂中收獲著喜悅幸福。都成浸在給親戚朋友報喜拍照發(fā)朋友圈的歡樂欣喜中?!皨寢?,你給我外婆也說一下么?!薄芭?,好吧?!蔽覔芡四赣H的電話:“媽,媛昨天生了,男孩六斤多呢,滿月了你一定要來的。”聊了很久。母親也是挺高興的。 生完孩子的第三天正好是冬至。下午大夫說可以給產(chǎn)婦吃點清淡食物了。我準備回房子給女兒做點龍須面,剛走出醫(yī)院門口手機響了,又是侄女:“姑,我婆有病了,我媽和我爸往醫(yī)院送著哩?!甭犞杜目耷晃抑酪欢ú惠p?!霸趺戳?,人咋樣嗎?”我著急的問?!敖胁淮饝?yīng)了,人昏迷著哩?!敝杜f。 我的心一陣緊縮恐懼,那晚的夢和我現(xiàn)在的心情竟十分的相似。 醫(yī)院初步診斷,腦溢血。危在旦夕,縣醫(yī)院沒辦法。 救護車也不能坐太多人,我和大哥還有跟車的醫(yī)生。一路上母親不停嘔吐。我呼喚母親,有時還有微弱的答應(yīng)。只是像隔著千山萬水,我握著她的手俯在她的耳邊一直對她說:“您不害怕,我們都在您身邊,大哥也在您跟前,去大醫(yī)院給您看去呀,您一定要挺住,要好好的,不要害怕……?!蔽乙槐楸榈慕o她說小弟的名字。 醫(yī)院就是你把命把希望金錢全押上時,他卻說:“手術(shù)能做,但不保證能成功,而且兩邊都有瘤,要開兩遍顱,年齡偏大,身體能支撐下來吧,你們在商量。 丨CU只能有一個人在規(guī)定時間去探視,把這珍貴的時間留給了小弟。小弟一直是哭的最傷心的那個。 考驗人性的時候到了。 初步手術(shù)費30萬。大哥:“我沒錢,身體像個爛衣服,補了這那兒爛,后期誰經(jīng)管,癱瘓了誰管……”。大姐一直哭:“把手術(shù)給做了吧?!贝蠼惴?“你別說話,叫他大舅說。" 老二從未現(xiàn)面,只是在縣醫(yī)院看了一眼,醫(yī)生說出血很多,看到母親嘴里吐著像血水一樣的東西就已放棄了。 小弟一直在跟醫(yī)生咨詢:“老人會很痛苦,這邊做了那邊不知什么時候破,隨時隨地都有可能,要看恢復情況,手術(shù)可以做,但不能保證什么?!?/p> 人一生要多少次在對與錯之間徘徊,需做出正確的判斷;而最痛苦的莫過于在面對親人生死掙扎還要做出抉擇的悲愴。 母親出院三天后去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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