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曾說,有一種大鳥“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其實不是在說大鳥,而是在說一種人。這種人獨居默處,不趨時尚,積學儲寶,執(zhí)著人生,不戚戚于貧賤,不汲汲于富貴,人不知而不慍。但若一旦為人所知,確乎“一飛沖天”、“一鳴驚人”。不過,對于這種人而言,他們視之等閑,處之泰然。這種人便多有散淡意趣,多有高邁情懷,無論治學還是習藝,必有大成。我讀倪為公先生的書法作品,便深感他應該就是這樣一種人。從他的行筆走墨里,我發(fā)現(xiàn)的不僅是他兼善各體的控縱自如、收發(fā)隨意的純厚的書法功力,而且更感受到滲透以致浸溢于其間的那種散淡意趣和高邁情懷,那種有法而又不拘于法的創(chuàng)造精神。難怪他的書法作品一經(jīng)問世,便不脛而走,便異口稱誦。他實在是給了中國書壇一個驚喜,一個震動。
我與為公先生迄未謀面,但從熟悉他的人中得知:為公先生默處鄉(xiāng)間四十余年,清貧自守,翰墨為樂。四十多年的時間里,他觀天地山川之造化,歷人世風云之滄桑,與鄉(xiāng)農(nóng)為友,與草木為伴,關心世情,思考人生,摯愛國家,鐘情筆墨。他把他的這份關心、思考、摯愛一一化入他的筆墨之中,從而形成了他那意趣散淡、情懷高邁的書法藝術。散淡不是冷漠,散淡起于他對社會人生的悟解,因而這散淡是對個人得失的超脫,對名韁利鎖的超脫。高邁不是孤高,高邁同樣起于他對社會人生的悟解,因而這高邁是對流俗的超脫,對平庸的超脫。散淡而又高邁,使他對書法藝術精益求精,法外求法。他把書法藝術看作是活的生命,他以自己的生命去擁抱書法這鮮活的生命,并在這種擁抱中全力貫注了自己飽經(jīng)滄桑后養(yǎng)得的那種散淡意趣和高邁情懷。因而,讀倪為公的書法就會讀出一種韻味,一種境界,一種胸襟氣度,一種人品才情。莊子在《養(yǎng)生主》中講了個庖丁解牛的故事,說庖丁之解牛已“進乎技矣”;讀倪為公的書法,你也會感受到它“進乎技矣”,因而所見才不是點畫撇捺的筆墨,而是流蕩于其中的風骨,神韻,精神,是那種超拔厚重的蒼勁,是那種閱盡人世的滄桑感,是那種不是作為藝術家而是作為人的尊嚴與價值。這樣的書法格調,不僅使倪為公的作品充滿了激情魅力,也充滿了哲理意味。他在書法作品中不僅告訴人們什么是書法藝術,更告訴人們什么是書法精神。這或許會使一些自鳴得意的江湖書手正視書道,重練書功也未可知。
在倪先生的各體書法作品中,我尤其喜愛他的行草。倪先生的行草書散淡高邁,遒勁瀟灑,興酣意暢,神思飛越,直令人欲歌欲舞,自勵自強,奔行不息,意氣昂揚。點劃轉承間有如此功用者,非氣精意深而難成也。
倪先生的書法作品,細細品來,當有更多真諦妙理,足以令人深思開懷,浮一大白。
(曹廷華,西南大學教授,著名學者、美學家、文藝評論家)
倪為公(一九二五—二〇一五),號髯叟,又名崇島人。一九二五年出生于上海崇明島書香世家。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入川投身革命,輾轉重慶、成都、瀘州從事地下革命工作,組建瀘州新民主主義解放社,策動國民黨川西將領黃鰲起義,組織成都市民歡迎解放大軍入城。五十年代初先后就讀于西南人民革命大學和西南軍政大學,后在西南軍區(qū)從事軍隊文化教育。反右時被錯劃右派,“文革”中被打成“反革命”“托派”,逐遣敘永鳳凰邊遠山鄉(xiāng)。隱匿鄉(xiāng)間四十余載,觀天地山川之造化,歷人世風云之滄桑,“日日臨池把墨研”,精習歷代名碑名帖數(shù)百遍而自出機杼,形成卓爾不群的倪式書風,被譽為“中國鐵線狂草第一人”。二〇一六年十月,《中國書法報》封面、封底連版以“鐵線橫空起 瀟瀟一書仙”為題重磅推出其博大精深的書法藝術及名家評說,譽其為“書仙”。二〇一四年、二〇一五年先后于北京、上海舉辦其個人書法藝術大展,轟動全國,震撼書壇。出版有《倪為公書毛澤東詩詞四十八首》《悟道——倪為公書法藝術》《倪為公書法藝術精品集》《倪為公書法風采》《倪為公書法集》等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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