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最熟悉的陌生人——曹操（二十二）

新用戶6303bXRU 202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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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上期）

除了主要軍事力量掌握在宗族子弟或親戚手里不容他人染指以外，曹操對人才的使用做到了“唯才是舉”，各盡所能，人盡其才，其主要特點如下：

一、靠出色的人格魅力和能力吸引人才。

特別是起兵之初，許多人才都匯聚到勢力最強實力最大的袁紹那里，一直到官渡之戰(zhàn)前，曹操陣營里的許多文武官員都和袁紹保持著聯(lián)系，隨時準(zhǔn)備倒向袁紹。以當(dāng)時的情勢來看這也是人求自保的人之常情，曹操對此也表示理解，并未追究這些人。

但也有獨具慧眼的人才早就看出袁紹不足以成大事而棄袁投曹，其中最為優(yōu)秀的有荀彧、郭嘉等，他們完全就是沖著曹操的人格魅力和潛在的爭霸天下的能力而來的。不光有文臣，還有武將，如袁紹的大將朱靈，奉袁紹之命去增援曹操，任務(wù)完成后卻不愿意回去了，自愿留下來跟隨曹操。

和曹操相比，袁紹的個人魅力和能力相差實在太遠(yuǎn)，早期集中在袁紹那里的人才多數(shù)投奔或投降了曹操，成為曹操倚重的人才。

二、不以個人好惡妄殺人才。

三國前期，大小軍閥林林總總不可勝數(shù)，受利益驅(qū)使而分分合合的現(xiàn)象屢見不鮮。今日的朋友成為明日的敵人，明日的朋友曾是昨天的敵人，其間衍生出許許多多的是是非非恩怨情仇，若率性而為的快意恩仇，勢必陷入冤冤相報何時了的惡性循環(huán)，難成大事。這是江湖俠客的行為，不是一個優(yōu)秀政治家的行為。曹操在面對個人好惡、個人恩怨時，總能從大局出發(fā)，為未來著想，體現(xiàn)出一個優(yōu)秀政治家的胸襟和氣度。

劉備是曹操眼中唯一能與自己抗衡的英雄，郭嘉、程昱都建議殺掉劉備，但曹操沒有采納，其中的理由是害怕因此而失掉愛賢的美名，讓本想來投奔的人才望而生畏。

不聽袁紹的指使去殺楊彪、梁紹、孔融，也是出于這樣的考慮。

魏種，是曹操舉薦的孝廉，深得曹操的信任，在張邈、陳宮兗州叛亂時，曹操曾信誓旦旦地說只有魏種不會拋棄我，結(jié)果魏種拋棄了他向北逃跑了，使曹操顏面盡失，氣得發(fā)誓就算魏種逃到天涯海角也要抓住他重罰。等到真的抓住魏種后，曹操卻親自“釋其縛而用之”，理由只有一個“唯其才也”。

張繡，兩降兩叛，特別是第一次叛變導(dǎo)致曹操長子曹昂、侄子曹安民、猛將典韋戰(zhàn)死，給曹操帶來巨大的心理傷痛，但當(dāng)張繡第二次投降時，曹操仍然接納了他，并為自己過繼給二弟曹彬的兒子曹均娶了張繡的女兒，封張繡為揚武將軍。

陳琳為袁紹作《為袁紹檄豫州文》，辱及曹操三代，抓獲陳琳后，曹操只是口頭埋怨了幾句，并沒打擊報復(fù)，還任命陳琳為司空軍師祭酒，后又徙為丞相門下督。

……

面對這些或?qū)⒊蔀樽约旱膶κ?、或是拋棄自己的親信、甚或是害死自己親人、愛將、辱罵過自己祖先的人，曹操都能從大局出發(fā)，不計較個人好惡和恩怨，仍然給予重任，確實顯示出曹操超越個人意識的用人觀。

三、用人不疑。

這是一個領(lǐng)導(dǎo)者最應(yīng)該具備的品性和胸襟。用人最忌疑猜，既耗費自己大量的精力去關(guān)注、過問、甚至干涉下屬，又阻礙和傷害了下屬履行職責(zé)的過程和盡職盡責(zé)的積極性，還使得這個職務(wù)形同虛設(shè)，影響行政體制的正常運行。曹操一旦委任于人，就很少疑猜。

程昱，是曹操的重要謀臣，也為曹操立下了汗馬功勞，特別是在平定兗州叛亂中居功至偉。程昱本名程立，就是在這次力保三城之后，曹操為其改名為“昱”，深得曹操信任。程昱性格剛戾，得罪了很多人，就有人告其謀反，曹操采取的辦法是賞賜程昱更多東西，表示對程昱的信任。

國淵，大儒鄭玄的弟子，任魏郡太守時，遭人誣陷，曹操下令捉拿其人，最終查找出了誣陷誹謗者。

于禁，早從鮑信，后隨曹操，跟曹操征張繡時，于敗兵途中懲治趁火打劫的青州兵，曹操不但沒偏聽偏信先告狀的青州兵，反而立即封于禁為益壽亭侯。

蔣濟，任揚州別駕時，有人誣告蔣濟為當(dāng)時發(fā)生的一件謀叛事件的主謀，曹操堅決不相信此事，對左將軍于禁、沛相封仁等說：“蔣濟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如果真是這樣，我就不算是知人之人。這一定是造謠?！睘楸硎緦κY濟的信任，升遷其為丞相主簿西曹屬。

對投降過來的文臣武將，曹操也是信任有加，從不輕易疑猜，如對賈詡、蒯越等文臣，對張遼、徐晃等武將。

四、分功攬過，不吝褒獎。

這是曹操最常使用的方法，也是最簡便有效的方法。每逢大戰(zhàn)后，曹操總是聚集文武官員論功行賞，并逐一說出，此為誰之功，此為誰之功，并堅持賞不逾時。如程昱守三城有功，即封東平相；于禁有功，即封益壽亭侯；蔣濟有功，即封丞相主簿西曹屬；荀彧有功，即封萬歲亭侯，雖然荀彧極力推辭，仍堅持封賜。偶有失敗，則總是自攬，明確說是自己的過錯。

不光對立功者有封賞，對其后人也有關(guān)照、獎挹。建安七年（202年）春，曹操下令對跟隨其已吾起義以來死去的將士中，沒有后代的，在親戚中找人過繼，授予土田，官給耕牛，安排教師教育。為死去的將士立廟，讓后代能夠祭祀先人。

建安十二年（207年）春，曹操再次下令對將士進行褒獎，大封功臣二十余人，皆為列侯，其余各以次受封。針對不同情況免除死者家屬賦稅徭役。

這些激勵措施，都極大地調(diào)動了文臣武將包括士兵的積極性，形成戰(zhàn)前踴躍獻策，戰(zhàn)斗中奮勇殺敵的良好氛圍。

逆我者亡

曹操吸引和使用人才的目的是為自己的統(tǒng)治服務(wù)，唯才是舉是手段，鞏固統(tǒng)治才是目的，因此，在不利甚或危及自己統(tǒng)治時，曹操會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盡管這些人中有曾經(jīng)為曹操立下汗馬功勞的重臣，充分顯示出政治家殘忍寡情的一面。特別是在掃平北方，政權(quán)穩(wěn)固之后，對凡是不利于自己統(tǒng)治的，無論功臣還是名士，殺起來都是肆無忌憚。

殺荀彧。

這個前面已經(jīng)講過，此不贅述。

殺崔琰。

崔琰，字季珪，清河崔氏子弟，先從袁紹，曹操取冀州后歸順曹操。崔琰和其從弟崔林等崔氏家族子弟紛紛倒向曹操的行為，為曹操順利迅速地穩(wěn)定冀州局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前面已經(jīng)講過清河崔氏和崔琰的一些事情，此不贅述。

崔琰為曹丕師傅時對曹丕要求很嚴(yán)格。曹丕喜歡打獵，曹操征并州時以曹丕在鄴留守，曹丕就經(jīng)常戎裝便服出去打獵，崔琰不假辭色極力勸阻。曹丕也只能接受，并希望崔琰繼續(xù)監(jiān)督自己。

曹操為丞相后，先后任用崔琰為東、西曹掾?qū)?、征事，專門負(fù)責(zé)人才的錄用、選拔、考核。曹操建立魏王國時為尚書，當(dāng)時還未立太子，曹操在曹丕與曹植之間猶疑不定，就下密函征求幾位重臣的意見。

既為密函，自當(dāng)保密，有意見建議也應(yīng)秘密呈報，只有崔琰公開回答說：“春秋之義，立子以長，加上五官將（曹丕）仁孝聰明，宜承正統(tǒng)。”曹操對崔琰的公忠亮節(jié)非常感慨。

之所以感慨，是因為曹植是崔琰哥哥的女婿，與崔琰有親。而曹植之妻因為穿錦繡服飾被曹操看見賜死，崔琰就與曹操有私仇。崔琰不因私廢公而為國舉賢，確有公忠亮節(jié)之風(fēng)。但從另一個角度看，師傅總是希望自己的學(xué)生能夠出人頭地，特別是王者之師，一旦學(xué)生勝出，師傅即成為帝王之師，這是歷代文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歷代太傅、少傅偏私擁立自己的學(xué)生為帝之事，數(shù)不勝數(shù)。

崔琰正直威嚴(yán)，不光群臣敬畏，就連曹操對他也有些忌憚。前面講過曹操以崔琰假冒自己接受匈奴使者朝見的故事，匈奴使者憑氣度認(rèn)為曹操才是英雄。真人側(cè)立，假冒者估計也底氣不足心懷忐忑。

崔琰被殺起因于他曾舉薦給曹操的一個叫楊訓(xùn)的人。曹操為魏王后，此人寫了一個表稱贊曹操，受到一些人的譏諷，認(rèn)為其輕浮虛偽，就是拍馬屁。崔琰找楊訓(xùn)拿草稿來看，然后給楊訓(xùn)寫信說，“看了這個表，覺得很好啊！時乎時乎，會當(dāng)有變時”。

崔琰的本意是針對那些譏諷的人，認(rèn)為那些人喜好指責(zé)而不遵循情理。估計崔琰因為正直，擔(dān)任選拔人才的官員時得罪了不少人，就有人將這件事添油加醋地報告給了曹操，說崔琰“傲世怨謗”曹操竟然相信了，也認(rèn)為是“意指不遜”，就以此為由罰崔琰為徒隸。

崔琰被罰后仍然交通賓客，門庭若市。崔琰在和賓客交談時面部表情比較豐富，好像有所瞋恨。其實這也很正常，關(guān)鍵是要看談話內(nèi)容是什么。曹操有心要害崔琰，就認(rèn)為崔琰是在怨恨自己，又以此賜崔琰死。

崔琰的死很有戲劇性。曹操派人去暗示崔琰自殺，以三天為期。不知道是這人語言技巧不足，或者是崔琰領(lǐng)悟能力較差，幾天過后，這人向曹操報告說崔琰仍然平安如故，氣得曹操大怒，說：“崔琰是想要我親自拿刀鋸去殺他嗎！”這位官吏將曹操的話轉(zhuǎn)告給崔琰，崔琰才恍然大悟，向這人道歉說：“我真是太笨，不知道曹公恨我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庇谑亲詺?。

曹操殘殺忠良之臣，使崔琰蒙受了不白之冤。陳壽在《三國志·崔琰傳》里列舉了曹操殺孔融、許攸、婁圭之后接著說道：“而琰最為世所痛惜，至今冤之?！?/span>

這只是曹操殺崔琰的表面原因，真實原因是崔琰公開回答了曹操征求立太子一事的秘密，引起群臣異動，給曹操建儲帶來被動和麻煩。太子乃國之根本，崔琰提前暴露了曹操已有設(shè)太子之想，并公開表示支持曹丕，就算崔琰是出自公心而非貪圖擁立之功，但此時曹操本人并未下決心立曹丕，還在立曹丕還是立曹植之間猶豫。

此事涉及王家秘密和政權(quán)的延續(xù)穩(wěn)定，沒有人敢于公開討論這個事情。曹操也一直是以秘密的方式征求大臣意見，比如桓階、毛玠都是秘密和曹操進行這件事情的討論。賈詡在曹操秘密征求這件事情時，也不敢直言不諱地說，而是老奸巨猾地說了句：“思袁本初、劉表事”，以此暗示曹操立曹丕。

崔琰公開談?wù)摻▋C密使曹操陷入被動尷尬的境地，引起朝政波動。事涉國本，為了保證曹氏政權(quán)的穩(wěn)固和延續(xù)，曹操只能殺崔琰以禁絕世人公開議論建儲之口。而這個理由只能藏之于心，不能宣之于外。

正直耿介的人通常都有一個特點，長于謀國而短于謀身，很容易被人利用遭人暗算。崔琰一案，背后隱藏著巨大的陰謀，崔琰實際上是死于曹操兒子的奪嫡之爭，被曹植的心腹丁儀暗算了。（可參閱本號《兄弟相爭子孫遭罪——曹丕、曹植二人奪嫡的惡果》系列）

殺楊修。

另外一個因為事涉奪嫡而被曹操殺掉的人是楊修。楊修，字德祖，弘農(nóng)華陰人。其家族也是以儒學(xué)傳家的四世三公，和汝南袁氏一樣，所不同的是，汝南袁氏是習(xí)《孟氏易》，弘農(nóng)楊氏是習(xí)《歐陽尚書》。

曹操與楊氏家族有些過節(jié)，主要是因袁術(shù)而起。袁術(shù)與楊彪聯(lián)姻，楊彪一直暗中幫助袁術(shù)，但這并沒有影響到曹操對楊修的信任和重用。楊修博學(xué)多才，被曹操征為倉曹屬主簿，深得曹操信任，以至于自曹丕以下的大小官員都爭著與其結(jié)交，其中與曹植的關(guān)系最為親密，最終卷入了曹植與曹丕的奪嫡之爭中。

曹操殺楊修，并不是像通常所說的嫉恨楊修的文才。常舉的例子有：門中寫活為闊、一盒酥為一人一口酥、雞肋口令意為要撤軍、解曹娥碑“黃絹幼婦，外孫齏臼”八字為“絕妙好辤（辭）”等，這些不過是猜字測字的雕蟲小技，雄才大略的曹操斷不會因此而小肚雞腸地去殺人。

殺他，不是上面那些小聰明，而是他卷入了奪嫡之爭。

楊修對曹操的性格和處理政務(wù)的程序比較了解，又參與各項軍國大事的磋商，基本可以掌握曹操每天主要的議事日程和活動安排，每次到曹植那里去時，就預(yù)先寫好應(yīng)答材料，吩咐手下按次序呈交給曹操。

曹操最初并沒有覺得異常，次數(shù)多了，曹操就覺得有些奇怪了，怎么我的問題才提出來，曹植就叫人把意見建議呈交上來了，這也太快了吧，就去查問，才知道是楊修作弊，對楊修的看法就有些轉(zhuǎn)變了。（另外一種說法是楊修寫好答案叫手下依次呈報，誰知道風(fēng)吹亂了次序，手下的人拿錯了，被曹操發(fā)現(xiàn)破綻，事情敗露）

曹操也經(jīng)常出難題考驗曹丕、曹植。有次曹操叫他們分別從鄴城不同的城門出城，同時下令守城門的士兵不準(zhǔn)他們出城，看他們怎么應(yīng)對。

曹丕見出不了城就回去了。楊修則告訴曹植，如果守門士兵阻止你出城的話，你可以身受王命之名殺了他們。曹植果然就殺了守門士兵而出。

這件事情后來成了楊修勾結(jié)諸侯的罪狀。但如果從完成任務(wù)的角度出發(fā)，楊修的指教是正確的，為了完成王命可以使用一切手段。其實守城士兵也可以服從王命為名殺了曹植，但他們不敢。曹操的行為本來就是矛盾的，要解決這個矛盾，就看雙方誰更有勇氣。

其實楊修并不想摻和到曹氏兄弟奪嫡中，他和曹植是因為文才、性情相似而趣味相投、惺惺相惜，卷入奪嫡之爭一是身不由己，二是曹植的挾持，他無法拒絕，也不敢拒絕。他自己深知這一點，所以在臨死前對朋友說：“我本來就知道會死在這件事情上，沒想到拖到這么晚?！毖韵轮饩褪鞘懿苤策B累。

曹操確定曹丕為繼承人后，就著手削弱和鏟除曹植的力量，以免曹植將來仍有力量和曹丕相爭。楊修很不幸成為第一個被清除的人。

其實丁儀兄弟才是曹植奪嫡的主力，楊修更多的時候是被迫而為。但丁儀兄弟能力有限，沒有家世背景，對曹操、曹丕都沒有太大的威脅。楊修不一樣，第一，他是袁術(shù)的外孫，朝中袁氏故吏還有很多，其父楊彪也還很有影響力。第二，楊修家世背景很強，也是四世三公，并且是很特別的四世三公。袁氏四世三公中有司徒、司空多種職務(wù)，楊氏的四世三公則全為一個職務(wù)，就是主管國防軍事的太尉，在軍中具有特殊的影響力。最后一個原因，楊彪父子與曹操不同心，并不忠誠于曹操。這樣一個人留在曹植身邊，曹操百年之后，曹丕能否順利繼位還真是個問題。

因此，曹操必殺楊修。建安二十四年（219年），曹操以多次泄露機密，私自交結(jié)諸侯為名將楊修殺害。

曹操殺楊修的行為一直得不到楊氏家族的原諒。曹操殺楊修后給楊彪寫信表示安慰并送去很多禮物，信中直言不諱地指責(zé)楊修不守規(guī)矩，“恃豪父之勢，每不與我同懷?！焙栏妇褪侵笚畋?。

楊彪并不領(lǐng)情，回信中雖然表面上承認(rèn)楊修是咎由自取，但仍然表明自己喜歡楊修，看見曹操賞賜的這些東西更加深了思念兒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