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 龍吟靜室 在夢溪里東坑。高山峻嶺,至巔可五里許。地平寬衍,廣臺曲榭。池水四時(shí)不涸,蓮花馥郁。僧人是岸,江南人,大家子弟。身長九尺,聲洪如鐘。少年使氣犯事,披剃于楚,游遍海內(nèi),明末入閩。諱言俗姓、鄉(xiāng)貫。初創(chuàng)此山,僅數(shù)小楹而已。順治庚寅,忽有顯者仆,赍千金來,人傳:其乃郎在籍登甲,居顯宦。是岸默不一語,惟罄金以營殿堂佛像。并置稻田六十石,為常住資。且購書甚富,日事咿唔。凡古今內(nèi)外典,天下名山川,一一能述其詳。間有疑之者,私取書對之,一無舛錯(cuò)。常好面折人過,雖咤叱怒罵,人不為恨。無他,服其見聞廣,閱歷深也。丁酉辭世,遺帖不下五千言。無一句不為人發(fā)意業(yè),開心香者。有徒曾孫悅聞,忠實(shí)能文。久掛錫于建安之白云寺。應(yīng)促早歸,以世其業(yè)。 《夢溪塔引》李世熊 夢溪塔者,辟亂禪賢之所建也。崇楨之季,西北云擾,而閩波尚靜。杖錫披榛,望閩致止。猶澄什之滯山西,林遠(yuǎn)之萍江左也。既而四天暗塞,三界崩離。沙蟲易其彪虎,猿鶴幻其冠裳。于是羽逋極莽,鱗驚窮泉。 六七高緇,攜手而入清之夢溪矣。諸賢太息溪名,恤然植杖,以為:塵獄不醒,情瀾皆魘。瀠洄是王仆之因,徜徉即蕉鹿之境。嘆逝不必朝,見周不必暮,栩蝶不必情,觀濠不必寤,淥池不必明,黑水不必瞀也。 旋二僧溘逝,壚冶自翻,表塔示宗,齊其泡電。嗟夫!川無殢月,雪豈留鴻?施眼施頭,殉猛殉鷙,蘊(yùn)大應(yīng)無,塔不應(yīng)有;若有塔者,是一夢塔矣。即夢溪,醒可矣,不醒可矣。塔與諸賢,夢可矣,無夢可矣。 諸賢者,盧州是岸,揚(yáng)州藻鑒,自博山天童來者也。金陵白雪,錢塘善生,自杭州真寂院來者也。富陽慈云,自云櫝來。吉安我靜,亦自博山來者也。南昌公允,仁和應(yīng)化,則先諸賢而逝者也。今塔則遷于夢溪之東溪,龍吟室之左畔也。他日東流復(fù)西,龍象供役,即諸賢之靈也夫。銘曰: “儒營馬鬣,仙企翦蓬,佛剪爪發(fā),累塔而封。豈不忘骸?亦各其宗。式瞻塔靈,梯曳歷揭。無覺無昏,非生非昧。水流花開,天空云霽?!?/span>銘長節(jié)略。 龍華靜室 在倉盈里上范藥。松竹交加,溪流環(huán)繞??滴跣了?,僧冰鑒創(chuàng)建。冰鑒為懶牧高足,與雪巢雁行。有定識,有巨力,直是超乘而上。方今境內(nèi)頹庵?jǐn)x,不知凡幾。住持釋子日抱募疏走十方,欲購一木、增一瓦,而不可得。冰鑒不屑屑眾擎,未二年而落成。固知開山長老,天授?;?,什伯凡僧云。
龍吟靜室 在夢溪里東坑村。翻過高山峻嶺,到頂上大概五里左右。上面地勢寬闊平坦,樓臺寬闊樓榭曲折。池水一年四季不不會(huì)干涸,蓮花香氣很濃。僧人是岸,江南人,大家子弟。身長九尺,聲洪如鐘。少年恣逞意氣干出犯法的事,在湖北剃度,游遍海內(nèi),明朝末年進(jìn)入福建。隱諱不說在家的俗姓名、籍貫。剛剛開創(chuàng)這地方時(shí),僅有幾小間而已。清朝順治庚寅年,忽然有顯貴的仆人,帶著千金來找他,人們傳言:他的兒子在老家登科甲,當(dāng)大官。是岸默默地不說一句話,只是盡量地花錢用以營造殿堂佛像。并且購置年產(chǎn)量六十石的稻田,作為常住資本。而且購買了很豐富的圖書,一天到晚咿咿呀呀地誦讀。凡是古今內(nèi)外的典籍,天下有名的山川,都能一一敘述出它詳細(xì)的內(nèi)容。偶然有懷疑他的人,私下取書對照一下,沒有一件差錯(cuò)。經(jīng)常喜歡當(dāng)面折損人家的錯(cuò)誤,雖然咤叱怒罵,人們就不會(huì)懷恨他。沒有其他原因,就是佩服他見聞廣,閱歷深。丁酉年辭世,遺留下的帖子不下五千句。沒有一句不是發(fā)人思量所造成之業(yè),開心中虔誠的。是岸有個(gè)曾孫輩的徒弟叫悅聞,為人忠實(shí)而且有文才。在建安的白云寺掛錫很久了。應(yīng)該督促他早日歸來,以傳承是岸的事業(yè)。 《夢溪塔引》李世熊 夢溪塔是避亂的逃禪賢人所建的。明朝崇楨時(shí)期,西北風(fēng)云紛擾,而福建還波瀾不驚,尚屬平靜。僧人們在前進(jìn)中披荊斬棘歷盡艱難,向著福建這個(gè)目的地直到到達(dá)為止。他們像圖澄、 鳩摩羅什之滯留山西,林遠(yuǎn)之飄萍江東一樣堅(jiān)持不懈。不久東方青天﹑南方丹天﹑西方素天﹑北方玄天烏云暗塞,眾生所居之欲界、色界、無色界分崩離析。沙蟲小人變?yōu)槊突⒁矮F,猿鶴君子的禮儀制度幻滅。于是有羽毛的逃亡到極荒莽的地方,有鱗片的驚竄到最深的泉源里。 六七個(gè)有水平的僧人,攜手進(jìn)入清流的夢溪。諸位賢人長嘆息“夢溪”的名字,驚恐地倚杖而沉思,覺得:在塵世地獄里不能醒悟,激動(dòng)的情感都是迷惑的?;匦蝗ナ且?yàn)樯頌橥跗?,而徘徊在夢幻的境界里。陸機(jī)感嘆親友逝去不一定要在早上,莊周夢蝶也不一定要在晚上,莊子化蝶不必一定是情感,與惠子觀濠水不必一定是清醒時(shí)。清澈的池塘不一定要明亮的光線,黑色的污水不一定要有眩眼的光芒。 不久兩個(gè)僧人忽然逝世,火化壚冶自己翻造,用塔來表示對其尊奉,事物生滅無常乍見和殄滅是一樣的。哎!山川里是沒有滯留的月亮,雪地里怎么能留住鴻雁呢?如果善良的快目王月光王,追求更兇猛、更強(qiáng)大,但積聚更大是沒有意義的,那么塔就不應(yīng)該有了;如果有了塔,那就是一個(gè)夢塔。那就是沉浸在夢溪里,是醒好呢,還是不醒好呢。塔與諸位賢者,是有夢好呢,還是無夢也好呢。 諸位賢者是盧州的是岸,揚(yáng)州的藻鑒,他們是從博山寺、天童禪寺來的。金陵的白雪,錢塘的善生,是從杭州的真寂禪院來的。富陽的慈云,是從杭州云櫝寺來的。吉安的我靜,也是從博山寺來的。南昌的公允,仁和的應(yīng)化,就是比其他幾位賢者更早逝世的?,F(xiàn)在塔已經(jīng)遷到夢溪的東溪,龍吟室的左邊。他日最有能力的龍象能供役使,從而使東流水恢復(fù)向西流,這就是諸位賢者的靈愿了吧! 銘道: “儒家喜歡營造墳?zāi)癸L(fēng)水,仙家追求蓬萊羽化,佛家修剪下爪發(fā),建起塔來封存。怎么不忘掉遺骸呢?只不過各有其宗而已。瞻視靈塔,樓梯牽引馬槽托舉。既無醒悟也不昏沉,不是生活也非糊涂。水緩緩地流花朵綻開,天空放晴云兒消散?!便懳暮荛L就略為節(jié)選這些。 龍華靜室 在倉盈里上范藥村。松竹交加,溪流環(huán)繞。清朝康熙辛巳年,僧人冰鑒創(chuàng)建。冰鑒是懶牧高徒,和雪巢親如兄弟。有主見,有很強(qiáng)的能力,徑直就是超乘而上?,F(xiàn)今清流境內(nèi)頹庵?jǐn)x,不知道有多少。住持和尚一天到晚抱著募捐疏文走遍四面八方,想要購買一根木頭、增加一塊瓦,卻得不到。冰鑒不屑于眾人托舉,不到兩年就落成了。本來就要知道開山長老天授?;?,強(qiáng)過十個(gè)百個(gè)凡僧。
讀清流道光縣志(卷之二 建置志 寺觀5) 《夢溪塔銘》李世熊字元仲,號愧庵,自號塞支道人,福建寧化人。南明唐王時(shí),黃道周等以“南志博學(xué)”薦,徵拜翰林博士,不就。清兵入關(guān),序應(yīng)歲貢,辭不赴。以文章氣節(jié)名時(shí)。李世熊83歲時(shí)編纂成康熙甲子《寧化縣志》7卷本。該書被史學(xué)人士譽(yù)為中國古代著名的"兩部半"史志之一,為國家圖書館和歐美、日本等國珍藏。道光縣志只摘錄幾句銘文,據(jù)李世熊后裔李振文提供補(bǔ)齊全文。 儒營馬鬣,仙企翦蓬。 佛剪爪發(fā),累塔而封。 豈不忘骸? 亦各其宗。 臂不飼虎,戸乃流蟲。 舟或徙壑,林不系風(fēng)。 蘆蘭沫蕉,瞬華而腐。 裸跣河山,陰陽躓斧。 糜爛黎蒸,日月鬵鬴。 鞭彭走殤,飛車神艣。 亦有豪力,堙海駕黿。 忙如蠅蟻,覆汴鼎燕。 帝顱馬骼,何潔何羶? 蕭蕭冬青,聊以永年。 亦有俊頑,餟粃鉆紙。 史鉞詩鋩,性疥靈痏。 遮須乞王,少?愿死。 蚓閧蝱轟,《原鬼》無鬼? 我?《溪言》,瑯肰非寱。 三光黯沒,哀鳴如涕。 號蒼不聰,絮訴乃囈。 式瞻塔靈,梯枻厲揭。 無覺無昏,非生非昧。 水流花開,天空云霽。 《夢溪塔銘》張水藩讀白話 儒家喜歡營造墳?zāi)癸L(fēng)水,仙家追求蓬萊羽化。 佛家修剪下指甲頭發(fā),累建起塔來封存。 難道真能忘掉遺骸嗎?只不過是各有其崇尚而已。 不能像慧可斷臂求法佛陀舍身飼虎,門戶乃生出蛀蟲。 小舟或許可以移到深溝,但樹木終究縛不住風(fēng)。 像蘆蘭和沫蕉一樣,一瞬間就從繁華化腐朽。 祖國河山裸身赤腳,是非黑白總遭當(dāng)權(quán)者顛仆。 日月就像兩個(gè)大小鍋頭,黎民被煎熬得糜爛。 疾馳如飛的車像神一樣的船,鞭趕著長壽者走向夭殤。 也有豪強(qiáng)有力者,駕馭大鱉淹沒在大海里。 顛覆的汴京人像鍋里的魚帳蓬中的燕,忙碌得像蒼蠅螞蟻。 皇帝的頭顱骨和戰(zhàn)馬的骨骼,什么是潔凈什么是羶穢呢? 蕭蕭的冬青樹緬懷著舊朝往事,借以維持生存的勇氣。 也有聰明得像傻瓜似的人,喝著秕粥像鉆紙蠅四處碰壁。 性情也有點(diǎn)小毛病的人們,用刀劍尖般的詩評判著歷史。 月犯少?隱士文人愿意赴死,遮須國卻乞求文人曹植為王。 韓愈《原鬼》沒有鬼嗎? 蚯蚓喧鬧蝱蟲轟鳴瞎起哄。 我等要參與陸游的《溪言》,白玉狗肉不是夢話。 日月星辰黯淡無光,悲哀啼鳴哭泣淚下涕零。 呼喊蒼天聽不見,連續(xù)重復(fù)訴說就像夢囈 景慕瞻視著靈塔,劃梯在夢溪涉水追尋。 既無醒悟也不昏沉,不是活生生也非糊涂。 水緩緩地流花朵綻開,天空放晴云兒消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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