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進拴|我讀黃永玉【之十七】 有這樣一個小孩。 在他兩個月大的時候,爺爺當(dāng)著全家人說,這孩子“近乎丑”。
“腫眼泡,扁鼻子,嘴大,凸腦門,扇風(fēng)耳”。
幸好父母分別是女子小學(xué)校長和男子小學(xué)校長,有文化,不在意。
他乳名“狗狗”,爸媽工作忙,日子是在太婆、婆和表姐陪伴下打發(fā)過去的。
表姐是他的小媽媽,帶著他滿山遍野玩耍。
小媽媽常哼的那首“螞蟻仔”兒歌,他到老都記得。
狗狗兩歲多就頗能自持。
太婆過世時,媽媽把他送到家婆那兒去。
他既不吵也不鬧,既不哭也不笑;能吃能睡;三天不講一句話,講出一句讓人想半天。
日子一天天過去,成長路上的人來來往往。
親戚街坊,城中小販,教書先生,地痞流氓,土匪軍人。
這一個小地方,講文化、講規(guī)矩和狠毒厲辣的作風(fēng)交錯其間,連砍腦殼、打壞蛋都透著質(zhì)樸自然、野蠻生長的民風(fēng)。
小城的歲月,有甜蜜的回憶,也有深重的苦痛,但都被鄉(xiāng)土人情一一融化,無聲地滋潤著這個難對付的小孩。
許多年后,他流浪異鄉(xiāng),歷經(jīng)幾十年動蕩不安。
然而,有了兒時美好的回憶美好的人和事,他的心從來不曾變得堅硬,總是那么幽默豁達,笑看風(fēng)云,笑對苦難。
他說,人摔倒了趕快爬起來,還可以欣賞摔倒時砸的坑。
他說,道路是曲折的,所以我有一付柔軟的軀體。于此酷暑,入堅冰之室,執(zhí)精鋼小錘,敲大冰柱,“哐啷”一聲,珠玉四濺,琳瑯滿地,冰塵乍起,針肌砭骨,痛快!我于此季,看此書,得此痛快。 他說:“鳥兒在天上飛,不管地上人怎么走路!”是的!他有他自己的節(jié)奏,自己的方式,全然不管套路,渾然天真,發(fā)自本心,表達異于凡俗,直接得很。 我們要尋求刺激,去看3D電影,體會千萬米俯沖的恐懼與快感。但他的文字,維度在3D之上。我們坐在電影院里,身臨其境般的俯沖,有體感,但能感受到風(fēng)么?能感受到深谷里濃郁的野氣么?峭壁上蘭花,看的到精致,甚至花瓣上露水,但摸得到那順滑柔嫩么?瀑布從天而落,聽的到聲音,看的到水幕,但那水霧能濡濕你衣么?能聞見那涼而微腥的水味兒么?黃永玉的文字,有聲,有色,有動,有靜,有畫,有音樂,是高位表達。 人生,是一場漫長的告別,是脫離,是撕裂,人在這個過程中揉搓抻拉,關(guān)關(guān)闖過,方是成長。太殘酷了!有幾節(jié)我哭,我?guī)坠?jié)我笑,有幾節(jié)我擲下書,躺它半天。 人老了,回頭看自己的過去,其實就是上帝視角。于過去的自己,現(xiàn)在的自己就是神,因為他捏著時間的線,看著每一個點上的自己。說什么穿越,我們一想過去,就是在穿越。可以穿越千回,卻改不了分毫。把過去寫下來,就是歷史。 我愛看這歷史,愛看曾有那么一方鮮活的生命,生活著,爭斗著,享受著,生死。所以,黃永玉你這老頭兒,不要死,我等著看你這個神如何表達過去的自己,人生既痛且快,給個痛快!黃老的行文風(fēng)格爽利有趣,讀下來味道十足。他所描繪的序子在朱雀的童年生活真真好看。黃老記憶力超好,每個細節(jié)讓人身臨其境??赡苁且虻乩硐嘟褡逡恢碌木壒?,里面的很多方言我們家鄉(xiāng)也有,寫成文字,讀出來,立刻鮮活起來。這才是生活,吃、穿、住、行無不透露出生活的樂趣!尤愛序子在木里生活的那一段時間,王伯帶他領(lǐng)略了山的滋味,領(lǐng)略了山里人的性情。黃老對吃頗有研究,寫做菜尤其得法,那一道道菜肴寫來,感覺香味撲面而來,口齒生津。汪曾祺的文章也好看,也善也吃,但是娓娓道來,又是別一樣風(fēng)景。貌似黃老要寫三部,現(xiàn)在收獲一直連載,希望黃老能完成他的愿望,完成三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