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時期,宗城縣(今威縣)為避黃河水患曾經(jīng)有過四次遷邑,史志方面沒有明確的記載,四次遷邑被分別記錄在三塊歷史碑刻上,分別是《新宗城縣三清殿記》《大名府宗城縣新修廟學(xué)記》《宗城新修廟學(xué)記略》。三塊碑刻的記述非常簡略,只能大致知道宗城的遷徙路線為雉川―新宗城(今威縣)―雉川―邵固。其中的原委并不明了,是威縣歷史上重要的謎團之一。北宋時期的黃河北流漢明帝時期,王景主持了對黃河的綜合治理活動,修筑千余里黃河大堤。永平十三年,王景治河成功,自此黃河“歷晉唐五代,千年無恙”。北宋初期,黃河中下游河道仍循唐時河道,然而由于此道既行已久,泥沙淤積相當(dāng)嚴(yán)重,黃河水勢幾乎高出周圍民房一丈左右,十分恐怖,這一時期河患雖然頻繁,但河道并未做大的改動。慶歷八年(1048年)六月,黃河在澶州商胡埽決口,從此,黃河開始改道北流,其河道“經(jīng)大名府、恩州(今河北威縣東、清河西北)、冀州、深州、瀛洲(今河北河間)、永靜軍(今河北東光)等府、州、軍,至乾寧軍(今青縣)合御河(今天津地區(qū))入?!薄_@就是宋史所謂“商胡北流”。以后,北宋朝廷多次啟動黃河回流(回河),都沒有成功。嘉佑元年,堵塞商胡北流,讓黃河流入六塔河,結(jié)果當(dāng)天晚上就發(fā)生決堤,河北遭受水患的地方有數(shù)千里。神宗熙寧二年,導(dǎo)東流而北流閉,元豐四年,澶州小吳埽復(fù)大決,北注御河。哲宗紹圣初又閉,元符二年,東流斷絕,河竟北流。自仁宗慶歷八年至金章宗明昌五年。黃河北流歷時146年。黃河北流河道流經(jīng)宗城縣東部,宗城縣區(qū)域成了黃河泛濫的重災(zāi)區(qū)。黃河北流日久造成新河道淤積,元祐年間西堤多次決口,“初決南宮,再決宗城,三決內(nèi)黃?!辈⑶易诔菦Q口處多年都沒有修復(fù)閉合,水患肆虐,宗城縣域受難深重?!端问贰泛忧径嗵幱涊d宗城水患的情況。頻繁的水患造成了縣邑的多次遷移。 第一次遷往新宗城第一次遷移,由雉川(今威縣方營鎮(zhèn)方營村)遷到縣城今治,對于這次的搬遷史志方面沒有明確的記載,史料的來源很偶然,在這塊石刻發(fā)現(xiàn)以前,并不知道這次縣城遷移。1913年,威縣縣城東馬道街邱姓、余姓居民在其住宅以南的東內(nèi)城濠春涸地帶挖土修房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一通石刻,經(jīng)過刷剔清理,完整無缺。此碑刻名為《新宗城縣三清殿記》,這塊碑的珍貴之處在于其集王羲之字,自由灑脫,一氣呵成,頗具王體神韻,可與唐懷仁和尚的《大唐三藏圣教序》并稱集王書法刻石的雙璧。同時,碑文也記載了黃河水患、縣城遷址等內(nèi)容,可補威縣地方的變遷史。此碑的出土“哄動遠(yuǎn)近,競相觀奇,絡(luò)繹不絕,道路充塞?!碑?dāng)時,由縣長喬培茂、勸學(xué)所長張增堂、縣立高小學(xué)校校長荊漳,建議移至縣立高小學(xué)校,辟室一間,加以管鑰,妥善保護,珍視為稀有文物。后由于戰(zhàn)爭原因幾經(jīng)輾轉(zhuǎn),現(xiàn)藏于北京石刻藝術(shù)博物館。1933年,《河北》月刊第1卷第9期分兩頁發(fā)表了該刻石的拓片,并刊載時任威縣縣長崔國卿的短文《威縣新宗城縣三清殿記刻石考略》,記述了刻石的年代、尺寸、發(fā)現(xiàn)經(jīng)過、內(nèi)容簡介,并對撰文和集字者的生平進行了簡單考證。《新宗城縣三清殿記》刻石記載:“邑居三河之間,相距無百里之遠(yuǎn),間或為浸潤決溢之患。元初,大河一決,并漳、御而東注于海,奔湍渺漫,極目千里,非堤防可得而御。國家歲嘗為之計矣,尚未得其御之之策,而民朝恐暮惕,常慮其為魚之患。而幸晏侯宣德來尹是邑,未幾布政而請議于上,遂遷其邑,民得奠枕,咸戴其復(fù)生之賜。”此碑立于北宋元祐戊辰年(公元1088年),記載了宗城縣因水患而遷移縣邑治所,因為刻石出土于今威縣縣城內(nèi),因此今威縣縣城應(yīng)是這次遷移的新縣治。從東漢初期設(shè)置廣宗縣,隋朝改為宗城縣,縣城在原址(威縣東方營村)已歷千年,為什么北宋要另外選址遷移呢?北宋時期,治河的手段已經(jīng)非常成熟。當(dāng)時河堤的種類繁多,僅據(jù)《宋史》的記載就有“正堤”“遙堤”“縷堤”等。大河兩岸的“正堤”,一般只稱為“堤”?!斑b堤”則是“正堤”以外的最外一重堤,其可在黃河汛期,將河水限定于堤壩以內(nèi)的地方行流,盡量將河水泛濫區(qū)域控制在有限范圍內(nèi)?!翱|堤”是介于“正堤”和“遙堤”間的第二重堤,它有“預(yù)備堤”的作用。若“正堤”決溢救治不及,則加強“縷堤”可快速抵擋水勢。當(dāng)時的宗城縣城就位于大河的兩堤之間。元初黃河決堤,洪水順著御河和漳水流向大海,奔湍渺漫,極目千里。雖然縣城一直沒有被洪水淹沒。但是各級官吏感覺如此大規(guī)模的洪水“非堤防可得而御”,故“朝恐暮惕,常慮其為魚之患?!毕氚芽h城搬遷到安全的地方?!端问贰泛忧居涊d元豐四年(1081年)四月:“小吳埽復(fù)大決,自澶注入御河,恩州(清河)危甚?!蓖?月,水官李立之奏稱:“北京、南樂、館陶、宗城、魏縣、淺口、永濟、延安鎮(zhèn)、瀛洲景城鎮(zhèn),在大河兩堤之間,乞相度遷于堤外”。可見,當(dāng)時因在兩堤之間,想搬遷到堤外的不止宗城縣,共有城鎮(zhèn)9個之多。也是從這個時候起宗城縣邑的搬遷列入議事日程,以后幾年,各級官吏一直在討論縣城的搬遷。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二月初二,黃河在大名府的決口,《續(xù)資治通鑒》記載:“二月,辛酉,以河決大名,壞民田,艱食者眾?!边@次決口直接導(dǎo)致了宗城縣的遷邑。朝廷終于批準(zhǔn)縣城搬遷?!独m(xù)資治通鑒長編》記載元祐元年:“北京留守司言:乞移宗城縣。從之?!卑凑沾吮逃涊d,公元1088年縣城已經(jīng)“新徙是邑”,對于新縣城碑刻稱呼為“新宗城”。雖然碑刻銘文對這次搬遷給予了極高的評價,這次縣邑搬遷并沒有給宗城縣帶來期待的好運,卻很快就成了可怕的夢魘,這就要提到另外一通碑刻《大名府宗城縣新修廟學(xué)記》。二次遷移重回雉川《大名府宗城縣新修廟學(xué)記》是記述宗城縣城搬遷的又一碑刻,碑刻中記載“縣在雉川村時有學(xué),元祐七年(1092年)令郭長卿辟而新之,今丞相何公實為之記,其文固在?!北挠浭隽恕翱h在雉川時有學(xué)”,同對新修的廟學(xué)用了一個詞“辟而新之”,意思是宗城縣的廟學(xué)是在原址開發(fā)重新建造的,說明此時(元祐七年)縣治又在雉川。從1088年到1092年只有短短的四年時間。是什么原因讓縣城又回遷雉川呢?這件事從《新宗城縣三清殿記》出土后就一直困惑著后來的研究者。其實,這件事的答案就在《宋史》之中。《宋史》趙挺之傳給出了完美的答案。提起趙挺之都不太熟悉,但是趙挺之的兒媳非常有名,就是著名的女詞人李清照。趙挺之曾在元祐初年任德州通判,當(dāng)時魏州境內(nèi)黃河多次決口,有人建議遷移宗城縣邑。轉(zhuǎn)運使讓趙挺之前去查看地形,趙挺之說:“縣距高原千歲矣,水未嘗犯。今所遷不如舊,必為民害。”轉(zhuǎn)運并沒有采納趙挺之的建議,最終把縣城遷往新址。然而,“才過兩年,河果壞新城,漂居民略盡?!边@一年應(yīng)該是元祐4年(公元1089年),《續(xù)資治通鑒》記載元祐4年:“秋,7月丙申,都水監(jiān)言:宗城決溢向下,包蓄不定,河勢未可全奪?!薄端问贰泛忧疽舱f:“今四年決宗城中埽,豈謂北流可保無虞?……繼又宗城決溢,向下包蓄不定,雖欲不為東流之計,不可得也。”這次黃河北流在宗城境內(nèi)決口,新宗城縣城直接被洪水漂沒。由此,我們可以確定這次遷邑的失敗是由于地方官決策失誤造成的。公元1089年新宗城縣城被洪水漂沒后,縣城重新又回到了雉川。往前推兩年,公元1087年應(yīng)該《新宗城縣三清殿記》記述的宗城縣城遷往新邑時間。 第三次遷移到鯀堤上宗城縣邑回遷雉川后,由于黃河北流日久,河道淤積越來越嚴(yán)重,河水溢堤和決堤的情況時有發(fā)生,被洪水漂沒的風(fēng)險依然異常嚴(yán)峻,元祐八年(公元1093年)2月乙卯,河北轉(zhuǎn)運副使趙偁上書議事:“臣竊謂河事大利害有三:北流全河,患水不能分;東流分水,患水不能行;宗城河決,患水不能閉。是三者,去其患則為利,未能去則為害?!弊诔堑乃急灰暈楫?dāng)時全國河事的三大利害之一,可見當(dāng)時宗城河患的嚴(yán)重性。宗城段的河堤決口一直沒能封閉,洪水也一直危害著宗城縣境。此后三個月,洪水再次從宗城決口出流出?!独m(xù)資治通鑒》記載:“是月(公元1093年5月),宗城決口復(fù)行,魏店北流淤斷,河水四出,壞東郡浮梁,幅員數(shù)百里,漂廬舍,敗冢墓。遺民之僅免者,老弱聚金堤上,哀號之聲,數(shù)舍不絕?!贝舜魏踊嫉钠茐某潭群艽?,受害面積達(dá)到數(shù)百里。洪水過后人們發(fā)現(xiàn),沒有安全的地方,只有黃河大堤最安全??h城搬遷到安全的地方仍然是管轄宗城縣的各級官吏迫切面對的問題。宗城縣的第三次遷移記錄在政和三年(公元1113年)立石的《宗城新修廟學(xué)記略》上:“宗城舊治雉川,避河之沖,崇寧四年(公元1105年)始遷邵固,名雖為縣,而實不若堡?!北砻鞒鐚幩哪曛暗目h治在雉川(今威縣方家營鄉(xiāng))。為避河之沖,崇寧四年又徙于縣東五十里之邵固。這次遷邑似乎吸取了前一次的教訓(xùn)?!独m(xù)資治通鑒》記載,紹圣元年(公元1094年)正月趙偁又上言:“(大河北流)初決南宮,再決宗城,三決內(nèi)黃,水皆西決,則地勢西下,較然可知?!秉S河北流的多次決堤都決的是西堤,而且大河以西的地勢低下,洪水順勢而下,宗城縣全境都在洪水漂沒之下,沒有安全的地方。既然西遷不安全,這次直接把縣城遷移到了鯀堤上(黃河北流威縣段的大堤),古邵固村就修建在鯀堤上,村中的地勢與鯀堤持平,邵固附近的鯀堤修建的也非常堅固,至今保存完好,按當(dāng)時的情況,邵固應(yīng)該是縣城遷移最安全的去處。四次遷移終回新宗城宗城縣邑于崇寧四年遷至邵固鎮(zhèn)(今威縣城東25公里的邵固村),邵固偏居縣東南一隅,“名雖為縣,而實不若堡,聚鎮(zhèn)邸之雄者,官府城壁,閭巷井屋僅可而已?!辈槐阌趯φ麄€宗城縣域的管理,并不適合為縣城。縣城在邵固鎮(zhèn)實在是權(quán)宜之計,縣邑回遷只是時機和時間的問題。南宋建炎二年(公元1128年),南宋政權(quán)為阻止金兵南進,東京留守杜充決開黃河南堤,從此,黃河南流,奪淮入海,河北之地再無黃河河患。水患的風(fēng)險解除了,邵固作為宗城縣邑的臨時避難地的歷史使命也就完成了。明確記載宗城縣城回遷時間的是《畿輔通志》,該志記載:“邵固縣(堡),在威縣東,宋崇寧中嘗移廣宗縣治此?!敝痢敖B興二十六年(公元1156年),宗城縣治由邵固遷于今縣城?!苯B興是南宋高宗的年號,紹興二十六年即金正隆元年,此時,河北地區(qū)已經(jīng)被金占領(lǐng),宗城縣沒有遷回老縣邑雉川,而是遷到新宗城(威縣今治)。宗城縣邑在邵固51年。從公元1156年再遷至今天的威縣城,至今未變。從元祐二年至紹興二十六年,宗城的遷徙路線為雉川―新宗城(今威縣)―雉川―邵固―今威縣,70年的時間四移其邑。歷史沒有謎團,真相始終藏在某個角落,等待你去發(fā)現(xià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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