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抖音做科普是怎么回事呢?要從2019年說起。 2019年1月,中國科學院大學兄弟單位《中國科學報社》有個同事找到我,說抖音啟動了一個短視頻公益科普計劃,叫做“DOU知計劃”,希望能夠招募一些科學家加入到DOU知計劃中,大家共同創(chuàng)作科普內容傳播給大眾,為提升公民科學素質貢獻一份力量,承擔社會責任。 當時他邀請我加入這個計劃,二話沒有說我就答應了,并且把身邊好多同事還有研究院所介紹給抖音,幫助他們開展DOU知計劃工作。參加DOU知計劃的活動后,抖音緊接著給我們發(fā)了一個專家顧問委員會的聘書,所以那時候像上了飛船,從此之后開始跟抖音一起起飛了。 但是大家知道中國科學院大學是一個非常嚴謹、也非常保守的地方。在抖音上開一個號開視頻是非常大膽的事情??茖W院一定會有很多同事非常好奇的問你,你為什么要在抖音上做內容? 短視頻是科普的未來 我自己是一個科普工作者,大概有十年科普工作經歷,非常關注這個領域發(fā)展。同時我也是中國科學院大學本科招生組云南組的成員,每年高考結束之后我都要去云南招生。每年招生完了之后我們還要家訪,大學黨委書記帶隊去每個高中本科生家里看看。發(fā)現(xiàn)如果有本科生家庭比較貧困,我們學校會給予最大力量的資助,因為科學院有一句話,中國科學院絕對不會讓任何一個有志氣的孩子因為貧困的原因上不起學。 這張照片就是2015年我們去云南宣威,在我自己招的一個學生家里家訪。這個孩子考了云南省高考200名成績,非常高的成績。我們去家訪先坐車走了4個小時的盤山公路,走到路盡頭沒有路了,下車之后爬山爬了40分鐘走到他家。到他家一看這個房子的柱子已經斷掉了,這是一個危房。他的爸爸媽媽在貴州打工,這個孩子寄住在他叔叔家。當時我們幫他免除了4年學費,給予一等助學金。 但我當時琢磨這樣一個問題,這樣的孩子我們每年都能遇到。對三四線城市、農村、偏遠山區(qū)的孩子,我們做科普哪種方式是有效的? 首先在一線城市搞科普講座肯定沒有效果,傳不到他家里去。做科普書,沒有書店也不行。我們去他家一看,他們家里面有一樣家用電器,是黑白的電視機,能夠收看電視節(jié)目,而且咱們國家前些年在山區(qū)設立基站項目,中國很多山區(qū),你的手機都是有信號、網(wǎng)絡的。 所以我當時得出一個結論,電視和網(wǎng)絡平臺是科學傳播最重要的陣地,也是覆蓋面最廣的陣地。 從2017年開始,我不管科學院同事怎么想,我跟很多朋友們、同事們開始在各種各樣的網(wǎng)絡、電視媒體平臺創(chuàng)作傳播一些科普內容。 2017-2018年,我們和中央電視臺合作做的中國首檔大型科普電視節(jié)目《加油向未來》,左下角是我,我是節(jié)目的策劃,節(jié)目里面第二批選手出了一個網(wǎng)紅畢嘯天。后來又做了一個節(jié)目叫《正大綜藝 動物來啦》,現(xiàn)在每周日晚上在中央電視臺播出。《正大綜藝 動物來啦》其中模型師就是現(xiàn)在抖音上很火的“模型師老原”。 這個節(jié)目結束后,我們緊接著在學校開設了一個“學不分科”系列講座,做了十幾講科普視頻放在網(wǎng)上,并且緊接著和北京科協(xié)、北京電視臺聯(lián)合做了一個學不分科訪談節(jié)目,邀請科學院專家學者來分享。 再之后我們和中科院科普中心合作,做了一個節(jié)目叫做《理性派對》,我是主持人,一共十期,每期聊一個話題,這個節(jié)目網(wǎng)上傳播大概幾個億的點擊量。這是我這些年來一直做的網(wǎng)絡、電視科普節(jié)目。所以抖音啟動了DOU知計劃之后,我馬上加入這個項目當中,因為我認為短視頻就是科普的未來。 科學家自己學著剪的視頻,有幾億播放量 下面進入到技術環(huán)節(jié),我們是如何運營“國科大”抖音號的。 加入DOU知計劃后,我們都把拍抖音這個事兒想簡單了,大家覺得從科學院招募一些科學家出來對著鏡頭講一些科學知識,觀眾們自然而然買賬,有很大的傳播度。 但是實踐之后,發(fā)現(xiàn)不是這樣,科學院老師長得不像小哥哥小姐姐那么好看,你做的視頻沒有文案,你對著鏡頭講的時候沒有字幕,沒有人給你剪輯、沒有配樂,粗糙的視頻一放,觀眾一看馬上就劃走了。 但是回過頭來想,科學院里的科學家們會剪輯嗎?不會,會包裝嗎?不會。 這就是我們遇到的一個技術難題。當時抖音的運營非常貼心地說,科學家們不會剪的話,我們抖音專門安排團隊,跟大家一起合作,幫助你們創(chuàng)作內容。 我們嘗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科學團隊分成兩波人,一波人能夠合作的特別好,比如說中國科學院國家天文臺的號,他和抖音團隊合作的比較好,但是像化學、生物、物理團隊溝通磨合的不是特別好,為什么? 因為拍視頻剪輯團隊的人他們沒有相應的學科底子,你作為一個科學家想拍什么東西得先跟導演、剪輯師溝通好了,但是溝通成本特別高。 當時有些老師說,與其跟團隊溝通,倒不如自己學著剪片子、做片子。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剛好剪映軟件出來了,快速易上手,給很多老師提供了剪輯便利。做得比較好的比如北京交通大學的陳征老師,他自己學著剪片子,自己往上放,大概有幾個億的播放量。也有一些老師他們因為年紀大或者科研工作比較忙,學不會視頻剪輯,就淡出了舞臺。 當然以上還是技術環(huán)節(jié),這個環(huán)節(jié)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我們作為老師,在抖音上做科普有很多難處。 我們經常看到很多人分享如何把抖音上的流量變現(xiàn)。我琢磨了一下,首先創(chuàng)作優(yōu)質的內容然后把它變現(xiàn),反哺你創(chuàng)作的成本,實現(xiàn)可持續(xù)化的運營,這個思路其實是很對的。 但我們科學圈里面有這樣一個概念叫做“卡爾薩根”效應,所以我們當時做抖音的時候必須要考慮到做抖音不能盈利。 這就出現(xiàn)一個大問題,我們這些老師做科普既要非盈利,又要可持續(xù),那如何破局? 這個難題如何破解呢?給大家講講我的經驗。首先我自己給自己建了一個號,我的號叫做“反面教材”,有幾條播放量破了千萬。但積累了12萬粉絲基本就減少更新了,一直在掉粉。但我不在意,因為做這個號的目的是打個樣板。 打好樣板,我就拿著我的號跟身邊的同事,跟學院領導講,你看抖音是一個非常好的短視頻平臺,在這個平臺上如果你創(chuàng)作優(yōu)質的內容可以有非常大的傳播效果,這特別適合科學家群體還有咱們單位在抖音上開號。 我在溝通時特別強調,我們的號不談商務,不接廣告,我必須要規(guī)避“卡爾薩根”效應,所以我不能賺錢。當然可以誠實地說,我也不是一毛錢都沒有賺,最早商品櫥窗里面放著我和我同事們出的各種各樣的科普書,如果有一個用戶買了一本書我還能分個三毛兩毛的錢。今年抖音櫥窗升級了,關掉了。我算了一下這三年有賺了18塊錢左右。 做成了自己的抖音號,我就找到學校宣傳部同事,極力說服學校宣傳部也要給我們國科大學校建一個抖音號,也要加入到DOU知計劃當中。學校非常信任我,他們說好,我們建這個號,沒有問題,并且希望你來運營這個號。 所以我一邊在運營著自己的抖音號,一邊給學校運營了學校的大號。大家注意我們學校的號不叫中國科學院大學,它叫國科大,為什么? 因為如果你叫中國科學院大學,它是一個政務號,意味著所有上面發(fā)的東西都是非常嚴肅的東西,我們做科普想要做一些讓觀眾更容易接受的東西,帶一點輕度的娛樂色彩。如果叫做中國科學院大學發(fā)現(xiàn)嚴肅起來了,這事兒沒法做了,所以不能太嚴肅。 國科大這個號建完號不久,突然有一天,我同事跟我說了這么一句話,他說寶俊你看你的抖音粉絲已經12萬粉絲了,你是咱們學校最大的大V。但是你看咱們學校才2萬粉絲,什么時候才能追的上你這個號? 確實有點不好意思,我們學校比我粉絲更多的人還真沒有幾個,可能就我一個。當天晚上我就回家琢磨了一下,這個事情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作為一個老師,運營學校的號,學校的號粉絲又沒有我個人粉絲多,可能引起誤解。 細心的朋友如果看我的抖音號,就會發(fā)現(xiàn)我最近一年更新的頻率非常慢,上面創(chuàng)作的內容也沒有什么質量,那是因為我把大量精力放在了琢磨如何把學校官方抖音號做火。萬一有一天我不在這個工作崗位了,我的繼任者也可以繼續(xù)把這個號運營下去。 我們是怎么用“國科大”抖音號做科普的呢? 國科大最近幾年在科普工作上有一個調整,去年成立了國科大科學技術協(xié)會,并且把我調到該協(xié)會擔任常務副秘書長,專職負責學??破展ぷ鳌?/span> 我也借這個機會,在我們秘書處下面設立了一個融媒體科普實驗室。從我們學校宣傳部招募了三個老師,這三個老師本來就是給學校拍片子的,拍紀錄片、剪片子,這個實驗室不是官方注冊的,就是我們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因為生活需要有點儀式感。 我們申請了一筆經費支持他們,讓他們不停地創(chuàng)作內容。這就解決了技術和經費上的難題,生產的科普視頻我們就在中國科學院大學官方抖音號上傳播。 此外我還負責學校的“春分工程”科普計劃,啟動了一個短視頻創(chuàng)作科普實踐專項,這個專項招募中國科學院100多名研究所的研究生,聽起來有100多個,實際能招募10個、8個就不錯了,招募一些研究生給他們鍛煉的機會,大家成立一個拍視頻的小團隊,自己寫稿自己進行創(chuàng)作,給孩子們進行一個鍛煉的機會,說不定這些人將來有可能成為未來幾年之后的科普大V。 誰說短視頻平臺不能傳播長內容 最后給大家分享兩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在國科大賬號上發(fā)的視頻。我們雖然成立融媒體科普實驗室之后,但是我們發(fā)現(xiàn)這些老師在拍片子方面成本非常有限,所以想第一件事把當年做的“學不分科”系列講座視頻剪成短視頻,放在抖音號上,這里面出現(xiàn)一個很有趣的現(xiàn)象。 “學不分科”系列講座2018年我們就把完整視頻放到網(wǎng)上了,結果沒有多少人看,最多的幾千播放量。誰知道我們后來把這個系列視頻剪成小視頻放在抖音上,兩分鐘一條,最多八九分鐘一條,結果點擊量出奇的大,其中最多的一條兩分鐘的視頻點擊量一個億,真是嚇壞我了。 這條視頻的時長是8分鐘,獲得兩千萬點擊量的,也是學不分科系列講座現(xiàn)場錄制的一個片段。這說明如果你的內容足夠打動人、吸引人,時間長一些也沒有關系,一樣可以傳播得很好。 視頻中的主角是中國科學院物理研究所的曹則賢研究員,我也是這個物理所畢業(yè)的,他是我們的一位物理老師,經常請我們吃飯。 曹老師經常在學校做科普講座,我們把這些講座錄下來,每一次做各種各樣的短視頻就從錄像里面往外摘,就像從一只羊身上使勁“薅”,然后我算了一下,這樣的短視頻可能夠發(fā)四五百條。所以未來兩三年內我們“薅”曹老師一個人就行了,曹老師退休了再換另一個老師“薅”,可著一直“薅”下去,最后我們學校的抖音號就以這個風格開始了。 在抖音這個平臺有各種各樣的創(chuàng)作者,不是每個創(chuàng)作者都是在這個平臺上通過創(chuàng)作實現(xiàn)盈利的,需要有這么一支創(chuàng)作者他們來承擔服務社會的職能。我們做的是純公益科普,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為中國科普的未來做一些微小貢獻。 作者:吳寶俊 中國科學院大學理論物理博士、中科大科協(xié)常務副秘書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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