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酒和茶。 無論是誰,初次思考生死的問題,并意識到人生只有一次這個令人傷心的事實時,都會悲從中來,這種“幻滅感”,是人內心深處的悲觀。尤其是在生命的誘惑面前,想要長期擁有卻發(fā)現(xiàn)自己注定只能暫時擁有的時候,會極其失落。 周國平說:“人要悲觀起來實在很容易,但要徹底悲觀卻也并不容易。但凡不是悲觀到馬上輕生,求生的本能自會找出種種理由來和悲觀抗衡。事實上,從'只有一個人生’的前提,既可推論出人生了無價值,也可以推論出人生彌足珍貴,畢竟物以稀為貴,我們在世上最覺稀少、最嫌不夠的東西便是這遲早要結束的生命。” 這很容易讓人想到那句“除了死亡,一切皆為擦傷”,你如果真覺得某件事大過生死,直接一死了之就一了百了了。但如果你還惜命,不想因為某個人或某件事而結束自己的生命,那就弱化它,淡化它,把它當成微不足道的東西,這種拿生死大事跟日常煩惱作比較的哲學思維,可以幫助我們化解很多煩惱。 換言之,很多人的煩惱都源于放大了并不重要的問題。就像我一個朋友,他曾經(jīng)認為自己的苦命是自找的,原因是:他好心借錢給一個女同事應急,結果女同事解決了自己的事情之后就出國了,從此杳無音信,再沒有聯(lián)系過他,他的幾十萬因此打了水漂。他的妻子因此跟他離婚,他無可奈何,從而得出了“自找苦命”的結論。 因為不堪的人生遭遇而陷入悲觀,可以理解,畢竟他借錢是出于好心,他也無意毀了婚姻,只不過可能因為考慮問題不全面,認為女同事很快就會還錢,結果卻事與愿違,所以才會因此引發(fā)一連串悲劇。 問題是,雖然能找出悲觀的源頭,雖然他的遭遇值得同情,但如果一直讓自己停留在“自找苦命”的狀態(tài)中,當下和以后的生活都不會好過,帶著悲觀死去更是沒有任何意義。 從這個角度來說,不管是別人勸他放下,還是他自己勸自己,都必須重新來過,這時候就需要“執(zhí)著”,用周國平的話來說就是:“執(zhí)著比悲觀明智得多,因為悲觀主義是一條絕路,冥思苦想人生的虛無,想一輩子也還是那么回事,絕不會有柳暗花明的一天,反而窒息了生命的樂趣。與其如此,不如集中精力做好人生的正面文章,既然只有一個人生,何不以緊迫的心情和執(zhí)著的努力去追求真正有意義的東西?!?/span> 他緊接著又說:“一味執(zhí)著和一味悲觀一樣,同智慧相去甚遠。悲觀的危險是對人生持厭棄的態(tài)度,執(zhí)著的危險則是對人生持占有的態(tài)度,比如人們對成功和幸福的過度追求。把握不好二者的比例,很容易陷入二律背反:越執(zhí)著,越悲觀,越悲觀,就越無法執(zhí)著。” 那么說,怎樣才算把握好二者的比例呢?其實很簡單,就像蒙田說的那樣:“收拾好行裝,隨時準備和人生告別。”具體包括兩個方面,我們分別來講一下。 執(zhí)著有悲觀墊底,就不會走向貪婪。周國平說:“有悲觀墊底的執(zhí)著,實際上是一種超脫。入世再深,也不忘它的限度。” 這里所說的“執(zhí)著”,是對悲觀的對抗,說白了是為了樂觀,為了擺脫終極悲觀(人終有一死)的陰影。這聽起來雖然不是壞事,但是如果一個人完全忘記了人生的限度,執(zhí)著追求所謂成功和幸福,往往容易陷入悲觀當中。 道理很簡單,越有錢越有成就的人越想長生,越是感到幸福的人越想長期擁有,古代帝王沉迷于尋找長生之術就是如此,他們想占有人生,想要逆天而行。而事實卻是,沒有人可以做到長生,活得再久也難免一死,到頭來成功和幸福都會陷入虛無。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妨在執(zhí)著追求成功和幸福的路上,以悲觀墊底,這樣就可以讓我們的執(zhí)著不盲目,會在創(chuàng)造了財富和幸福之后花時間去享受,這種有創(chuàng)造有享受和體驗的人生,肯定要比只有悲觀或只有執(zhí)著的人生更有意義。 包括前文中提到的那個男人,也應該注意這種問題:他可以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但也不該為了和悲觀劃清界限盲目追求成功,好好利用余下的人生去創(chuàng)造,好好享用余下的人生,才能擺脫他之前自找的苦命。 悲觀有執(zhí)著作陪,就不會走向極端。在《敢于孤獨的勇氣》一書中,周國平提到了金圣嘆批《西廂記》一事,其中就有悲觀和執(zhí)著的關系:金圣嘆曾經(jīng)也陷入了人生短暫卻又無可奈何的悲觀之中,為了打消這種悲觀,他將批《西廂記》當作一種消遣,然而一想到人生短暫,不免又陷入了悲觀之中。 這就是周國平所說的“二律背反”,越執(zhí)著就越悲觀,越悲觀就越無法執(zhí)著。這種情況的背后其實是一個“力度大小”的問題,如果悲觀大于執(zhí)著,執(zhí)著雖然可以緩解悲觀,讓人不走極端,卻無法達到一種平衡,悲觀之后會卷土重來占據(jù)主導地位。 想破除這種問題,就應該讓執(zhí)著大于悲觀,當然也沒必要 換言之,我們要讓悲觀和執(zhí)著此消彼長,根據(jù)具體情況判斷誰應該消,誰應該長,只要整體確保我們的人生有意義,就沒有問題。誠如周國平所說:“人生既是零,又是全,是零和全的統(tǒng)一。用全否定零,以反抗虛無,又用零去否定全,以約束貪欲,智慧便走在這螺旋形的路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