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漢疫情尚未平息,依舊嚴峻,全國軍民眾志成城,共克時艱。每天從電視看到各地白衣天使馳援湖北,日夜奮戰(zhàn)在病房,看到年逾耄耋的鐘南山院士和其他專家親臨一線,看到李克強總理親臨江城考察病情,問候醫(yī)務人員和當?shù)孛癖?。一幕幕動人心弦的場面,一件件暖人心懷的事情,成為一種承前啟后、教育后人的愛心和精神。 在人類對抗傳染病的歷史上,曾經(jīng)記錄了多少場幾乎滅絕人類的瘟疫,也曾經(jīng)鐫刻下不少與瘟疫奮戰(zhàn)的可歌可泣的人和事。翻開與瘟疫的斗爭史,讀到在兩次重大災難中奮不顧身地保護人民生命的一吏、一醫(yī)和一村人,讀之深受感動而淚奔。 宣統(tǒng)元年(1909年)2月,晚清名臣錫良奉命總督奉天、吉林、黑龍江東三省的事務(相當于黑吉遼三省的省委書記兼省長)。然而就在他上任第二年的1910年(宣統(tǒng)二年),一場突如其來的瘟疫,如一道雷擊幾乎將他擊倒在地。事發(fā)于10月25日冬天,兩名從俄羅斯歸國的勞工,在中俄邊境滿洲里的一家小旅店一夜暴亡,尸體呈紫黑色,死狀可怖。12天后又有兩名勞工猝死,并將令人胸疼、咯血、呼吸困難的奇怪癥狀傳給了同住旅店的4位房客。 這種怪病是在西伯利亞曠野捕獵旱獺的中國勞工帶回的,旱獺是珍貴的毛皮動物,卻也是鼠疫桿菌的重要宿主。不久鼠疫在勞工聚集的哈爾濱道外傅家甸地區(qū)大規(guī)模爆發(fā),一家家的人死去,尸體隨處可見,街道變成鬼城,連前來處理的警察也紛紛倒下。而瘟更是一路蔓延,長春、沈陽接連失陷,關內(nèi)的河北、山東也爆出疫情。一場滅頂之災就在錫良的眼前發(fā)生。 盡管對突如其來的災禍原因一無所知,但敏感的錫良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場瘟疫的苗頭。心無雜念、不為“烏紗不保”“紅頂落地”所慮的他,沒有瞞報,沒有延誤,當機立斷立即向朝廷發(fā)去了第一份疫情報告。他同時要求東北鐵路各州縣,把每天的疫情及時用電報向他匯報,并且關于防疫電報一律免費。 在錫良的頻頻上書報告下,面臨壽終正寢危機的大清朝廷,竟然對此人命關天之事十分重視,并不以為是“妖言惑眾”而加以管控,盡其所能尋找最權威的專家隊伍。經(jīng)外務部右丞施肇基力薦,時年31歲的馬來歸國華僑、擁有劍橋醫(yī)學博士頭銜的天津陸軍軍醫(yī)學堂副監(jiān)督伍連德,被任命為東三省防疫全權總醫(yī)官。他帶著助手,手提滿滿一箱檢驗器材,于12月24日抵達瘟疫中心哈爾濱。 伍連德這位毫無功利之心的醫(yī)官,置個人生死于度外,馬不停蹄地投入疫情調(diào)查。他親自反復深入疫區(qū)中心傅家甸,發(fā)現(xiàn)很多家庭都是室內(nèi)一人染病,很快感染全家,而室內(nèi)捕獲的家鼠身上并無鼠疫桿菌。于是他提出了一個前人聞所未聞的大膽理論——這一次的鼠疫,極有可能是通過飛沫,在人與人之間進行呼吸傳播。這就是日后醫(yī)學界熟知的“肺鼠疫”。 這一大膽的理論,得到了錫良和朝廷的信任。伍連德提出了一整套防治方案:管理傳染源,切斷傳播路徑,保護易感人群。搜尋感染病人、焚燒病人尸體、隔離“疑似”患者、實行交通管制、封鎖整個東北、保護疫區(qū)居民……這一系列獨出心裁的方案,不僅得到錫良的首肯,而且也受到朝廷的支持。 錫良以超乎尋常的行政效率,迅速調(diào)集資源,使方案得以付諸實施。當焚尸的動議遭到各界反對阻擾時,錫良力排眾議,支持伍連德上書陳情,最終獲得攝政王載灃支持,求得一道“奉旨焚尸”的寶貴圣旨。宣統(tǒng)三年的大年初一,在哈爾濱城北的公共墳地上,2200多具尸體被澆上煤油,付之一炬。根據(jù)伍連德倡導,錫良在吉林等地組建防疫總局,形成了中國最早的衛(wèi)生防疫行政體制。對巨大的防疫費用,錫良合法地動用權力,向銀行借款。對于處在瘟疫第一線的防疫人員,錫良上奏朝廷,為防疫人員予以褒獎,對殉職者以優(yōu)厚優(yōu)恤。反之,對防疫中庸碌無為、推諉拖延的官員,錫良毫不留情給以嚴厲處置甚至立地革職。老驥伏櫪,負重前行,錫良成為清朝日落前的一道璀璨余輝。 對癥下藥的措施立竿見影:1月31日,傅家甸疫區(qū)死亡人數(shù)拐彎向下。2月20日,所有采取防疫措施的疫區(qū),死亡人數(shù)均開始下降。3月1日,哈爾濱首先實現(xiàn)了零死亡。4月,鼠疫終于徹底撲滅。事后統(tǒng)計,這次鼠疫死亡人數(shù)超過6萬,相當于東北1400萬人的0.4%左右。后果不可謂不慘痛,而倘若沒有錫良和伍連德的聯(lián)手合作,全力以赴,整個東北或許就成為“千村薜荔人遺矢,萬戶蕭疏鬼唱歌”了。 在東北鼠疫被撲滅的1911年4月,在朝廷和總督的支持下,萬國鼠疫研究會在沈陽成立。這是中國本土舉辦的第一次現(xiàn)代學術會議,伍連德當選為主席,成為奄奄一息大清帝國的最后絕唱。 令人聞風喪膽的鼠疫(也就是史書中記載的“歐洲黑死病”),曾經(jīng)是世界十大瘟疫之最。如果把這場中國東北的鼠疫追溯到250年前,在1665年到1666年發(fā)生在英格蘭的大規(guī)模瘟疫中,有7.5萬到10萬人喪生,超過當時倫敦總人口的五分之一。這場瘟疫被確定為淋巴腺鼠疫。令人深感奇怪的是,瘟疫從倫敦開始肆無忌憚地擴散,蔓延速度和范圍無法控制,唯獨英國北部卻幸免于難。其中不能不歸功于一位牧師威廉·莫伯森以及一個叫亞姆村的一村人。 1666年6月的某一天,一名來自倫敦的面料商人把瘟疫帶到亞姆村的裁縫一家4口,兩天后全家人發(fā)燒昏迷、皮膚潰爛死亡。緊接著村民們陸續(xù)出現(xiàn)高燒癥狀,使剛聽到幾百公里外的倫敦傳來黑死病消息的村民無比恐慌,決定往北撤離,遠離瘟疫。威廉·莫伯森聽說后心急如焚,召集村民到教堂商議:是北撤把瘟疫帶到北方呢,還是留在村里阻止瘟疫波及北部英國。他大義凜然地表示:“我寧可自己死,也不愿把鼠疫傳給周圍的環(huán)境。如果大家接受我的建議,也就等于接受死亡。我唯一能做的是保證與你們在一起,只要一息尚存,就會全力超度你們的亡靈?!苯烫?span style="font-family: 宋體;">在沉寂數(shù)秒后,一個、兩個……所有的村民都站起來了:我們留下來,向死而生。 在那個缺醫(yī)少藥的年代,面對瘟疫村民們采取了最原始卻又行之有效的方法:隔離、封村。1666年6月24日,亞姆村正式實施“封村”“阻路”,村民自我隔離在有水井的籠子或圍墻里,把感染者移送到酒窖和地下室中。到了8月,村民的死亡達到了最高峰,但始終沒有一個村民選擇逃離,勇敢地接受死亡。越來越多的村民被確認染上了黑死病,感染而死的尸體被集中深埋,留在村子里則是越來越多的墓碑。墓碑上寫著每個逝者的遺言,其中牧師威廉寫的是:“希望你們把善良傳遞下去”…… 整整隔離400天后,瘟疫才隨著感染者一個個死亡而消失。在埋葬了最后一個鼠疫死者,亞姆村350人只剩下了70人,其中33個是16歲以下的孩子。這33個孩子被單獨留在教堂的各個角落,除了牧師每天送一次食物外,不得與任何人接觸。對親人的思念和長期的精神壓抑,他們都或多或少患上了精神疾病,其中一部分在郁郁寡歡中死去或抑郁自殺。 當英國國王查理二世聽到亞姆村戰(zhàn)勝瘟疫的可歌可泣事跡后,感動得熱淚盈眶,要求全國弘揚亞姆村村民抗擊瘟疫的事跡,并特赦該村后代世襲免稅。亞姆村村民們在牧師威廉·莫伯森的帶領下,放棄自己生的希望,換取他人更大的幸存,也一直被后人稱為“賢者善人”的代表廣泛流傳。 掩卷深思,我的耳邊縈繞起毛澤東在《紀念白求恩》中的那段話:“我們大家要學習他毫無自私自利之心的精神。從這點出發(fā),就可以變?yōu)榇笥欣谌嗣竦娜恕R粋€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這點精神,就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有道德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一個有益于人民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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