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中反映的

宋明腐敗政府

《金瓶梅》中“借宋時說明事”，所反映的當(dāng)時社會現(xiàn)實，就是一個以宋朝的時間來說大明朝時代吏治腐敗、政府黑暗的社會，在《金瓶梅》一書中就有許多線索反映這個事實。

宋王朝太祖以后的腐敗也是史家所公認(rèn)的。宋明兩朝的土地兼并異常激烈。實際上，從宋太祖讓石守信放下兵權(quán)回鄉(xiāng)大量購置田地享樂開始，土地兼并一直都在進(jìn)行著，形成一個個擁有大量土地的重量級人物。宋太宗時就有人說，當(dāng)時“富者有彌望之田，貧者無卓錐之地”。宋朝徽宗時，蔡京集團(tuán)就是一個以“變法”為借口的大官僚集團(tuán)。在范文瀾主編的《中國通史》第五冊上就說，宦官童貫在蔡京支持下，掌握了軍權(quán)，與蔡京并列相位。

之所以如此，就正如當(dāng)初花子虛打官司要賣宅子一樣，因與西門慶宅子相隔壁，無人敢買，只能由西門慶買了。第三十五回“西門慶為男寵報仇，書童兒作女妝媚客”中，那個沒落的貴族向皇親家“向五被人告爭土地”一事，也是趁人之危的結(jié)果。西門慶買了趙寡婦的莊子修卷冊棚，差磚就有管磚廠的劉太監(jiān)劉公公送，差的木料就來自這個向皇親家的房子了。那個賁四對西門慶說，“昨日老爹吩咐，門外看了那莊子。

今早同張安兒去看，原來是向皇親家莊子。大皇親沒了，如今向五要賣神路明堂。咱們不要他的，講過只拆他三間廳、六間廂房、一層群房就勾了。他口氣要五百兩。到跟著拿銀子和他講，三百五十兩，也該拆他的。休說木料，光磚瓦連土也值一二百兩銀子”。

應(yīng)伯爵也對西門慶說，“我道是誰來，是向五的那莊子。向五被人爭地土，告在屯田兵備道打官司，使了許多銀子。又在院里包著羅存兒，如今手里弄的沒銀錢了。你若要，與他三百兩銀子，他也罷了。冷手撾不著熱饅頭”。這個應(yīng)伯爵比賁四更兇狠，只讓西門慶出三百兩銀子就把那個沒落的皇親向五手中價值五百的產(chǎn)業(yè)給買下來了。這些場景，都應(yīng)該是那個時代中社會上“權(quán)豪之人……逼取民田”的間接反映。

與土地兼并相適應(yīng)的就是上層建筑中的政治黑暗與腐敗，這又突出表現(xiàn)在宦官專權(quán)和吏治腐敗這兩個方面。明代太監(jiān)得勢用權(quán)，起源于明成祖時。這是因為明成祖在奪取政權(quán)時曾得到那些宮中太監(jiān)作為內(nèi)應(yīng)的結(jié)果。其后，英宗時的王振、曹吉祥，憲宗時的汪真，武宗時的劉瑾，神宗時的馮保，熹宗時的魏忠賢，都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太監(jiān)，太監(jiān)誤國與明代相伴。

《金瓶梅》中，也有宦官的形象和事。那個管理皇莊的薛太監(jiān)和管理磚廠的劉公公劉太監(jiān)，他們到了地方上，其地位都比當(dāng)?shù)氐胤杰娬賳T之上。第三十一回“琴童兒藏壺構(gòu)釁，西門慶開宴為歡”中，西門慶因請了“劉薛二內(nèi)相，帥府周大人，都監(jiān)荊南江，敝同僚夏提刑，團(tuán)練張總兵，衛(wèi)上范千戶……”來家吃酒，這些客人來時是威風(fēng)十足。

書中說，“說話間，忽報劉公公、薛公公來了。慌的西門慶穿上衣，儀門迎接。二位內(nèi)相坐了四人轎，穿過肩蟒，纓槍排隊，喝道而至。西門慶先讓至大廳上，拜見敘禮，接茶。落后周守備、荊都監(jiān)都到了門首，黑壓壓的許多伺候”。在酒席上的坐位安排時，周守備都要靠后，還說“二位老太監(jiān)齒德俱尊。常言'三歲內(nèi)官，居于王公之上’。這個自然首座，何消泛講”。在聽?wèi)驎r，也是由這劉公公和薛公公點了算。

第六十五回“愿同穴一時喪禮盛，守孤靈半夜口脂香”中，李瓶兒死了，那個管磚廠工部的主事黃老爹來吊孝時，給西門慶帶來一個消息，說，“……先生還不知，朝廷如今營建艮山，勅令太尉朱勔往江南湖湘采取花石綱，運船陸續(xù)打河道中來。

頭一運將至淮上。又欽差殿前六黃太尉來迎取卿云萬態(tài)奇峰，長二丈，闊數(shù)尺，都用黃氈蓋覆，張打黃旗，費數(shù)號船只，由山東河道而來。況河中沒水，起八郡民夫牽挽。官吏倒懸，民不聊生。宋道長督率州縣，事事皆親身經(jīng)歷，案牘如山，晝夜勞苦，通不得閑”。還給西門慶說，這個六黃太尉不久就要從京城出來，上頭要求地方“必須率三司官員接他一接”，因此借此吊孝之機(jī)會來找西門慶，讓西門慶承頭出面接待這位來自宮中的欽差太監(jiān)。

從這里我們也就知曉了，這位黃太監(jiān)出一趟皇宮，來到地方的威勢：地方的巡撫為首的山東一省官員，都得圍繞著轉(zhuǎn)?！叭笋R過東平府，進(jìn)清河縣，縣官黑壓壓跪于道旁迎接，左右喝叱起去。

隨路傳統(tǒng)報，直到西門慶門首?！季?，人馬過盡，太尉落轎進(jìn)來。后面撫按率領(lǐng)大小官員，一擁而入，到于大廳……為首就是山東巡撫都御史候蒙，巡按監(jiān)察御史宋喬年參見。太尉還依禮答之。其次就是山東左布政龔其，左參政何其高、右布政陳四箴、右參政季侃延、參議馮廷鵠、右參議汪伯彥、廉使趙訥、采訪使韓文光、提學(xué)副使陳正匯、兵備副使雷啟元等兩司官員參見，太尉稍加優(yōu)禮。及至東昌府徐崧、平東府胡師文、兗州府凌云翼、徐州府韓邦奇、濟(jì)南府張叔夜、青州府王士奇、登州府黃甲、萊州府葉遷等八府官員行廳參之禮，太尉答以長揖而已。至于統(tǒng)制、制置、守御、都監(jiān)、團(tuán)練等官員，太尉則端坐，各官聽其發(fā)放，外邊伺候?！?/span>

當(dāng)然，在清河這個地方，西門慶雖然出錢接待了這個黃太監(jiān)，但其背后為西門慶帶來的隱形價值則無限的。這個黃太監(jiān)的外派出京場景，想必當(dāng)初李瓶兒的公公，就是那個花太監(jiān)外派廣南時的派頭差不多了。

第六十四回“玉蕭跪受三章約，書童私掛一帆風(fēng)”中，被薛太監(jiān)和劉太監(jiān)稱為“朝中四大漢”的高、揚、童、蔡四個大奸臣中的童貫童太尉，也就是一個太監(jiān)出身。書中說，“薛內(nèi)相便與劉內(nèi)相兩個說說話兒道，'劉哥，你不知道，昨日這八月初十日，下大雨如注，雷電把內(nèi)里凝神殿上的鴟尾震碎了，嚇?biāo)懒嗽S多宮人。……昨日大金遣使臣進(jìn)表，要割內(nèi)陸三鎮(zhèn)。依著蔡京那老賊，就要許他，掣童堂事的兵馬，交都御史譚積、黃安十大使節(jié)制三邊兵馬，又不肯還，交多官計議。

昨日立冬，萬歲出來祭太廟，太常寺一員博士，名方軫，早晨打掃，看見太廟磚縫出血，殿東北上地陷了一角，寫表奏知萬歲?？频拦偕媳緲O言：童掌事大了，宦官不可封王。如今馬上差官拿金牌去取童堂事回京’。劉內(nèi)相說，'低估我如今出來在外做土官，那朝事也不干咱們。俗語道，過了一日是一日。便是天塌下來，還有四個大漢（指高、楊、童、蔡）。到明天，大宋江山管情被這些酸子弄壞了’”這個童貫，不但他本人被加官進(jìn)爵，封了王，而且還“子孫皆服蟒腰玉帶”。《大宋宣和遺事》中記載說，“大觀二年春正月，加童貫節(jié)度仍宣撫使。夏五月，……加童貫檢校司空仍宣撫使。貫由此恃功稍專軍政，選置將吏，皆取中旨，不復(fù)關(guān)朝廷矣”。還說，“宣和七年正月，金人滅遼。六月，封童貫為廣陽郡王”。

《金瓶梅》插圖  

《中國通史》上也說，1125年4月，童貫封郡王。這就是說，掌握軍權(quán)的童貫，軍中選擇將帥全由他說了算，朝廷在軍隊中將帥選用上也完全失去話語權(quán)了。第七十回“老太監(jiān)引酌朝房，二提刑庭參太尉”中，西門慶也因接待六黃太尉有功，升任千戶掌刑，指揮管鹵簿，官升一級。

那個內(nèi)府匠作何太監(jiān)，因為內(nèi)工完畢有功，皇上恩典其侄子何永壽升為金吾左所副千戶，分在山東提刑所與西門慶為同僚，這都是對那個時代政治黑暗的反映。 

吏治的腐敗也是宋朝政治黑暗的另一個層面。宣和二年，王黼為左相時，更是明定價賣官，“三千索直秘閣，五百貫擢通判”，這是我們現(xiàn)在說的明碼實價賣官位了?！洞笏涡瓦z事》中說，到靖康元年正月，金兵入侵，“王黼為見胡騎欲犯京師，載其老小東下。欽宗詔竄王黼永州，籍其家，得金寶以萬計。其侍妾甚多，有封號者：為令人者八，為安人者十。”最后王黼逃至雍丘縣的南固村時，被開封尹矗山派出武吏殺了。朱勔、李彥等亦被宋欽宗“籍其家，賜死”。

《金瓶梅》第三十回“蔡太師覃恩錫爵，西門慶生子加官”中就說，“那時徽宗，天下失政，奸臣當(dāng)?shù)?，讒佞盈朝，高、楊、童、蔡四個奸黨，在朝中賣官鬻爵，賄賂公行，懸秤升官，指方補(bǔ)價。備緣鉆刺者，驟升美任；賢能廉直者，經(jīng)歲不除。以致風(fēng)俗頹敗，贓官污吏，遍滿天下，役煩賦興，民窮盜起，天下騷然?！?/span>

在這一回目里，蔡京僅僅因為西門慶在他的生辰時送來“黃烘烘金壺玉盞，白晃晃減靼仙人；錦繡蟒衣，五彩奪目。南京貯段，金碧交輝；湯長羊美酒，盡貼封皮。異果時新，高堆盤拿”，這蔡太師是“如何不喜”。當(dāng)?shù)弥鏖T慶是一個無官身的情況后，隨即拿了朝廷欽賜的幾張空名誥身扎付，對前來送禮的來保說，“既無官役，昨日朝廷欽賜了我?guī)讖埧彰嫔碓丁?/span>

我安你主人在你那山東提刑所，做個理刑副千戶，頂補(bǔ)千戶賀金的員缺，好不好？”于是說干說干，馬上吩咐堂官抬來書案，即時“金押了一首空名告身扎付”，把西門慶名字填注上面，“列銜金吾衛(wèi)衣左所副千戶、山東等處提刑所理刑”。這還不夠，又把兩個前來代西門慶送禮的人都封了官，西門慶的大舅子吳典恩封為“清河縣驛丞”，來保封為“山東鄆王府做了一名校尉”，只因為這二人“解獻(xiàn)生辰禮物，多有辛苦”。

還特別交待，“明日早辰，吏、兵二部掛號，討堪合，限日上任應(yīng)役”。這一下，把西門慶及他的一個下人來保、他的大舅子吳典恩一下子從一介平民而擠身于政府官員行列。再后來，蔡京又認(rèn)了西門慶作干兒子，并提升他做了掌刑正千戶，讓與西門慶共事的夏提刑吃驚不小。

第七十六回“春梅姐嬌撒西門慶，畫童兒哭躲溫葵軒”和第七十七回“西門慶踏雪訪愛月，賁四嫂帶水戰(zhàn)情郎”中，山東巡撫宋喬年因為任職期間常受到西門慶在經(jīng)濟(jì)上的接濟(jì)，差任滿時舉劾地方官員，就趁機(jī)舉薦了送過西門慶二百兩銀子給他的荊都監(jiān)和自己的妻兄吳鏜。

于是宋巡按按奏本中稱荊都監(jiān)“年力精強(qiáng)，才猶練達(dá)，冠武科而稱儒將”，還吹噓那個吳大舅是一個所謂“一方之保障”、“國家之屏藩”，什么“驅(qū)兵以搗中堅，靡攻不克，儲食以資糧餉，無人不飽”。而吏部、兵部收到后居然認(rèn)為宋之所奏“出于公論，詢訪得實”。于是，這兩個人均“特加超擢”，以“鼓舞臣僚”。

實際上這兩人的升擢，是全靠金銀鋪路的結(jié)果?！洞笏涡瓦z事》中記載說，宣和二年五月，北京留守梁師寶將十萬貫金珠、珍寶、奇巧匹段，派縣尉馬安國一行六人到京師給蔡太師送禮上壽，但到了五花營堤上田地里時，被晁蓋等八人劫了，這就是《水滸傳》中的“智取生辰綱”故事了。

西門慶通過送禮得到官，就相當(dāng)于今天的花錢買官一樣，他當(dāng)然要收回成本和利息來。因此，他在任上大量貪贓枉法就不足為奇了。第七十六回“春梅姐嬌撒西門慶，畫童兒哭躲溫葵軒”中補(bǔ)員云理守補(bǔ)了“山東清河右衛(wèi)指揮同知”一職，來見西門慶，送上的禮物是“貂鼠十個，海魚一尾，蝦米一包，臘鵝四只，臘鴨十只，油紙簾二架”。同一回中，何九的兄弟何十犯了事被抓了，西門慶賣法開脫了何十之罪，只把那強(qiáng)盜提來，“每人又是一夾，二十大板”，“另拿了弘化寺一名和尚頂了缺，說強(qiáng)盜曾在他寺內(nèi)宿了一夜”，“明白做文書送過東平府去”了。第七十七回“西門慶踏雪訪愛月，賁四嫂帶水戰(zhàn)情郎”中，何九為感謝西門慶枉法開脫何十的罪，就又送了西門慶“一匹尺頭、四樣下飯、一壇酒”。 

第三十四“獻(xiàn)芳樽內(nèi)室乞愿，受私賄后庭說事”中，管磚廠的劉太監(jiān)有一個兄弟劉百戶，“管理河下蘆葦場賺了錢”，就在五里店買了一個莊子，因“拿了皇木來蓋房子”犯了皇法，被衙門里辦事的官員緝聽著了。那個夏提刑夏龍溪收了他一百兩銀子，但“還是要動本參送，申行省院”，這劉公公就慌了，拿了一百兩銀子來找西門慶。因劉公公與西門慶關(guān)系密切，沒有收劉公公的銀子，只把劉百戶的家人劉三打了二十大板，并叫劉百戶連夜拆了用皇木蓋的房子，來了個死無對正，沒了物證，這件犯了皇法的死罪就此了了。劉公公事后“宰了一口豬，送了一壇自造的荷花酒、兩包糟鰣魚，重四十斤，又兩匹妝花織金段子”來謝西門慶。

象這種行賄收賄、枉法的情況，《金瓶梅》一書中比皆是。第二回“俏潘娘簾下勾情，老王婆茶坊說技”中，清河縣的李知縣上任才二年多就“賺得許多財物”，派武松押運到京城交給他的親戚，就是殿前太尉朱勔，用來“打點上司”，以圖三年任期滿后能晉升。第十回“義士充配孟州道，妻妾玩賞芙蓉亭”中，因西門慶與潘金蓮勾搭成奸，藥殺武大郎，武松為報兄仇要殺西門慶，結(jié)果誤殺了皂隸李外傳。

西門慶為了要縣官“休輕堪了武二”，便“饋贈了知縣一副金銀酒器、五十兩雪花銀子，上下吏典也使了許多錢，只要休輕堪了武二”，那縣官受了西門慶的賄賂，就翻了臉，一定要懲罰武松，喝令左右加刑?！皟蛇呴W三四個皂隸，把武松拖翻，雨點般打了二十，打得武松口口聲聲冤道：'小人也有與相公效勞用力之處，相公豈不憐憫？相公休要苦刑小人！’知縣聽了這話，越發(fā)惱怒了，說道；'你這廝親手打死了人，尚還口強(qiáng)，抵賴那個？’喝令：'好生與我拶起來！’當(dāng)下又拶了武松一拶，敲了五十杖子，教取面長枷帶了，收在監(jiān)內(nèi)?！钡谒氖呋亍懊缜嘭澵敽χ?，西門枉法受贓”中，苗青為謀家主的錢財，與梢公陳三和翁八共謀殺害了主人苗天秀。

案發(fā)后，被告到清河縣提刑院。西門慶收了苗青一千兩銀子和一頭宰殺的豬后，放了苗青，只把那陳三和翁八問成強(qiáng)盜殺人，判了個斬罪。第二十五回“吳月娘春晝秋千，來旺兒醉中謗訕”中，揚州鹽商王四峰被安撫使送到監(jiān)獄中，這王四峰為求避禍，“許銀二千兩”求西門慶轉(zhuǎn)托蔡太師的門路，以求免禍。西門慶就趁著給蔡太師送生辰杠的機(jī)會，送上一千兩銀子。把“把禮物收進(jìn)去，交付明白”，這蔡太師即吩咐，不日寫書，馬上把王四峰等一十二名寄監(jiān)者都“盡行放出”了。

第二十六回“來旺兒遞解徐州，宋慧蓮含羞自縊”中，宋慧蓮自縊死后，西門慶“一面差家人，遞了一紙狀子，報到縣主李知縣手里。只說本婦因家請?zhí)每统跃?，她管銀器家伙，因失落一件銀鐘，恐家主查問見責(zé)，自縊身死。又送了知縣三十兩銀子”。這李知縣收了銀子，就“胡亂差了一員司吏帶領(lǐng)幾個仵作來看了”。就在送到地藏寺即將火化時，宋慧蓮的父親，就是那個賣棺材的宋仁打聽到了消息，跑來阻止，被西門慶寫了個貼兒到知縣，“隨即派出兩個公人，一條索子把宋仁拿到縣里，反問他打網(wǎng)詐財，倚尸圖賴。當(dāng)廳一夾二十大板，打的鮮血順腿淋淋。寫了一張供狀，再不許到西門家纏攏”。這個宋仁回到家，氣恨病同來，不幾日也死了。

第十四回“花子虛因氣喪身，李瓶兒迎奸赴會”中，西門慶占了花子虛大量金銀細(xì)軟，那花大、花三和花四要分花太監(jiān)家產(chǎn)打起了官司。這西門慶就差家人上東京交割楊提督書扎，轉(zhuǎn)求蔡太師下書與開封府楊府尹。這楊府尹因蔡太師“是他舊時座主，楊戩又是當(dāng)朝時臣，如何不做上？”于是只將花太監(jiān)的田產(chǎn)、宅院估價賣了分給花家三兄弟了事。

第六十七回“西門慶書房賞雪，李瓶兒夢訴幽情”中，黃四因為丈人卷入一場官司，求西門慶說情，自袖中取出的禮單就是“一百石白米”遞給西門慶。第七十六回“春梅姐嬌撒西門慶，賁四嫂帶水戰(zhàn)情郎”中，荊都監(jiān)求西門慶在宋巡撫處美言，以求進(jìn)步得到提撥，袖中取出的提貼，也就是禮單也是“白米二百石”。

第十八回“賂相府西門脫禍，見嬌娘敬濟(jì)銷魂”中，楊戩犯事時，要辦的親黨名單中本有西門慶。但西門慶知道后就立即派人趕往東京，設(shè)法通過蔡京之子蔡攸，這蔡攸見西門慶送的“揭貼”，也就是禮單上是“白米五百石”。這“白米”是當(dāng)時官場上的隱語，指的是銀子。“白米五百石”就是指五百兩銀子。

于是就修書一封，并派出府中管官高安隨同來保找到當(dāng)朝右相資政殿大學(xué)士兼禮部尚書李邦彥府上，這李邦彥見是“蔡太師分上”，又見“五百兩金銀只買一個名字，如何不做”，即令左右抬出書案過來，取筆將卷上的西門慶名字改作“賈廉”，就這樣把西門慶的事給擺平了。在國法與金銀面前，國法只是一個擺設(shè)而已。

這些行賄受賄的禮單上所謂的“白米”就是指銀子，若是“黃米”則是指黃金，這是明朝時官員之間行賄受賄的隱語。明陳洪謨在《治世馀聞》中記載說，“太監(jiān)李廣，以左道見寵任，權(quán)傾中外，大臣多賄求之”。

李廣死了，“上意其藏必有奇方秘書，即令內(nèi)侍搜索，奉命者遂封其外宅，搜得一帙納賄簿首進(jìn)之，簿中所載，某送黃米幾百石，某送白米幾千石，通計數(shù)百萬石，黃米即金，白米即銀。上因悟廣賊贓濫如此，遂籍沒之”。

這個事，在《明史·李廣傳》中如是說，“帝疑廣有異書，使使即其家索之，得賄籍以進(jìn)，多文武大臣名，饋黃白米各千百石。帝驚曰，'廣食幾何？乃受米如許？’左右曰：'隱語耳，黃者金，白者銀也’。帝怒，下法司究治諸交結(jié)廣者”。

這里的意思是很明確的，一是說明那個朝代里官員間行賄受賄流行，二是官員間對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就只把那個皇帝當(dāng)作傻子，皇帝對這些隱語不了解。《金瓶梅》中提到“白米”，這是把明朝時官方的隱語用到了大宋朝的官場。

不論《金瓶梅》寫的是大明朝還是大宋朝的故事，它都反映一個事實，就是一個政治黑暗、吏治腐敗的社會最終都會象西門慶那樣，先強(qiáng)后腐、腐后就敗，最后國破家亡，被新的朝代所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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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榮，四川宜賓南溪區(qū)人，1984年畢業(yè)于西南師范學(xué)院（今西南大學(xué)）物理系，中學(xué)高級教師。愛好讀書、游山玩水、集郵，收集地名郵戳、各類文史材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