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侃紅樓70：邂逅鴛鴦，寶玉欺身討胭脂，路遇賈璉，賈母下令探賈赦卻說賈寶玉和林黛玉在大觀園看完《西廂記》后，襲人來尋他回去。留下情絲縈繞的黛玉，咀嚼著剛才文章背后的深意。林黛玉當然看過幾本《西廂記》戲文。但也是選擇性演繹，像賈府上演的版本，必然去掉了男情女愛的情節(jié)，干凈的講故事。《西廂記》中崔鶯鶯與張生歷經磨難終成眷屬的愛情故事，對林黛玉是巨大的感情沖擊。她很難不聯(lián)系自身進而開啟心扉捫心自問，往日與賈寶玉的種種，王熙鳳等人的玩笑話都會紛至沓來?！皭矍椤钡漠a生其實很容易，只需要一個必然的契機。賈寶玉走后，林黛玉這邊又聽聞梨香院小戲子排演的《牡丹亭》，尤其是“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如果林黛玉目不識丁，可能也只覺得好聽，不值得深思。偏偏黛玉這樣的才女觸動更大。要不怎么說“慧極必傷，情深不壽”呢！“西廂記妙詞通戲語，牡丹亭艷曲警芳心”，是賈寶玉和林黛玉互相“動情”之一回，二人此后的相處從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變?yōu)榛ハ嘣囂竭M而互明心跡。這里林黛玉聽著《牡丹亭》發(fā)呆，卻突然被香菱拍在身上嚇了一大跳。隨后引出王熙鳳給林黛玉送來兩罐茶葉的事。記住這兩罐茶葉，與黛玉日后遠嫁大有關系。后文再說！且說賈寶玉回到怡紅院，發(fā)現(xiàn)鴛鴦正歪在炕上看針線。原來是賈赦病了，賈母派鴛鴦過來通知，讓他過去探望。按說傳話這種事本不需要鴛鴦過來，但隨后賈寶玉出門遇到賈璉，再去見賈赦。就將鴛鴦、賈璉和賈赦三人串聯(lián)。此時尚無線索，等到后文四十六回才會恍然，原來賈赦向賈母討鴛鴦一節(jié)，伏筆竟然在此處。先說一下本人對賈赦討鴛鴦的看法，固然是鴛鴦好，但真正用意，還是因為王熙鳳悍妒影響了賈璉子嗣問題。尤其夫妻在鳳姐生日當天一場大鬧。賈赦不滿王熙鳳悍妒影響嫡長房的子嗣延續(xù)，借討鴛鴦達成兩個目的。翻回頭再看鴛鴦來怡紅院送信，讓賈寶玉去探望賈赦的病，前后結合非常有意思。（第二十四回）寶玉坐在床沿上，褪了鞋等靴子穿的工夫，回頭見鴛鴦穿著水紅綾子襖兒，青緞子背心，束著白縐綢汗巾兒，臉向那邊低著頭看針線，脖子上戴著花領子。寶玉便把臉湊在他脖項上，聞那香油氣，不住用手摩挲，其白膩不在襲人之下，便猴上身去涎皮笑道：“好姐姐，把你嘴上的胭脂賞我吃了罷。”一面說著，一面扭股糖似的粘在身上。 賈寶玉一見鴛鴦在身邊就又犯了老毛病，他猴在鴛鴦身上討胭脂吃的模樣，不禁讓人想起之前金釧兒拽著讓他吃胭脂而無心不敢的情形。民間俗語形容“炕頭的漢子”，只在家里有能耐，說的就是賈寶玉這種。他被賈環(huán)嘲諷是“繡花枕頭”，也無可辯白。賈寶玉向鴛鴦討胭脂，除了荒唐之外，還有對鴛鴦人生的隱喻。鴛鴦其人，王熙鳳說她是個“可惡的”。不是人不好，而是在主人眼里不服管，有自己的思想，奴性不重。按說她的身份地位背靠賈母，誰都讓她三分。她年紀不小，早該為自己打算，避免到了十八歲按規(guī)矩放出去配小廝。你看襲人早都未雨綢繆，考慮未來?？渗x鴦卻“從來沒有考慮過”終身大事。這固然是她“孤傲”和自尊，但是否也說明她“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呢？就像晴雯一樣，如果能夠早點確定和賈寶玉的關系，而不是只存在賈母的念頭之中，她又怎么可能被人陷害？鴛鴦若早得了賈母的主意，以后要給某個孫子做妾，賈赦怎么好意思打她的主意？所以，賈寶玉要吃鴛鴦嘴上的胭脂，其實等于向鴛鴦傳遞一個信號，她需要早點決定未來?？上x鴦一身“正氣”叫道：“襲人，你出來瞧瞧。你跟他一輩子，也不勸勸，還是這么著?！?/span>曹雪芹在暗示鴛鴦機會多多，卻都被她輕易放過了，有朝一日被人打主意，誰又能救得了她？就算是賈母，在她被賈赦討要之后，也不可能再把她賜給任何孫子。畢竟好說不好聽??！放下對鴛鴦的慨嘆不提，再說賈寶玉討胭脂不成，被襲人埋怨一頓后，也不以為恥，終究穿了衣服出門而去。剛出門他就遇到了賈璉從父親那里回來。（第二十四）剛欲上馬，只見賈璉請安回來了，正下馬，二人對面，彼此問了兩句話。 賈家的規(guī)矩很嚴格，弟弟見到哥哥就要站定了說話，而不是各干各的，又與前文賈寶玉去見父親，除了迎春，其他弟妹都站起來的“禮節(jié)”對照。寶玉這里正和賈璉說話，突然又出場了一個人物過來見禮，賈寶玉一時想不起來，賈璉介紹才知道是后廊上五嫂子的兒子賈蕓。賈家在京中有八房，賈寶玉和賈璉是二房賈代善的后人。賈蕓這個“五”是他父親的排行，但應該也暗示他出身的“五房”同樣是榮國公后人。賈蕓出來是個重要插曲，隨后他將成為未來幾回的主角，我們稍后再講他。賈寶玉別了賈璉就去到賈赦家里，他一去賈赦的行為又表現(xiàn)出賈家嚴格恪守的“禮”。（第二十四回）見了賈赦，不過是偶感些風寒，先述了賈母問的話，然后自己請了安。賈赦先站起來回了賈母話，次后便喚人來：“帶哥兒進去太太屋里坐著。”寶玉退出，來至后面，進入上房。邢夫人見了他來，先倒站了起來請過賈母安，寶玉方請安。 賈赦、邢夫人知道賈寶玉代替賈母過來，都是首先站起來聽了賈母的話，回了賈母的禮，然后才讓賈寶玉拜候，順序一起不亂。彼時寶玉算是“欽差”，先父母后子侄。曹雪芹一再寫賈府的“禮”，也是提醒讀書人，賈府盡管末世崩潰邊緣，但禮教是足夠的。他們的問題缺失在人才培養(yǎng)斷檔上。也點明“禮出大家”的真意。盡管賈家子弟多不成器，但拿出來卻都識得禮儀。話說回來，曹雪芹為什么要設計一出賈赦生病的境況呢？按說沒有這一節(jié)，似乎也沒什么。要了解賈赦生病，不妨發(fā)散一下思維。首先，賈赦生病，鴛鴦報信，賈寶玉路遇賈璉，串聯(lián)起來幾個情節(jié)，只為伏筆后文賈赦討鴛鴦，劍指王熙鳳悍妒成性，耽誤賈璉子嗣傳承的重大問題。其次，賈赦生病之前，巧姐（當時還叫大姐）剛生完天花，賈赦對孫女生病，原文沒寫一點文字，賈母也沒一點態(tài)度。預示賈家重男輕女，是王熙鳳母女的悲劇伏筆。而巧姐生病后，爺爺賈赦又生病，證明榮國府嫡長房之“病”在子嗣。賈璉王熙鳳夫婦之病根也在子嗣。賈母后文明白賈赦討鴛鴦的意思，也沒難為他們夫妻，還要給賈赦出錢買妾，核心還在子嗣。最后，賈母派賈寶玉去探望賈赦，與巧姐生天花時沒任何態(tài)度形成對比，曹雪芹故意描寫賈母的前后態(tài)度的不同，是突出賈母立場，不可不重視。而賈母關心兒子生病，日后卻被賈赦諷刺偏心，應該用針扎一扎。俗話說“只有狠心的兒女，沒有狠心的爹娘”，起碼在賈母這里有些道理。綜上，一次賈赦生病，賈寶玉去探看，綜合反應了兩點。當然，像隨后賈環(huán)、賈蘭去探望，邢夫人對之很冷淡，卻對賈寶玉愛之如珍寶，就是世態(tài)炎涼的體現(xiàn)。而賈迎春過來侍奉父親于病榻之前，日后賈赦卻對女兒狼心狗肺。都是賈家此時和日后的現(xiàn)實，讓人掩卷只有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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