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畢藍
美國和她南邊唯一的鄰居墨西哥顯然不是一條道上的,就像英國和西班牙不是一條道上的一樣。從宗教信仰到政治制度,從傳統(tǒng)習俗到語言文化,美墨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陌路人。美國既沒像尊重同種同文的加拿大那樣尊重墨西哥,也沒像仇恨同種同文的英國那樣仇恨墨西哥。墨西哥唯一的錯誤是擋了美國人走向太平洋的路。于是,戰(zhàn)爭不得不爆發(fā)了。在美國,這場戰(zhàn)爭被稱為“墨西哥戰(zhàn)爭”(Mexican War);在墨西哥,它被稱為“美國侵墨戰(zhàn)爭”(American Intervention in Mexico)。至于哪種說法更接近真相,我們慢慢看。
1846年的墨西哥,面積跟美國差不多大,資源豐富,土地肥沃,雖然工業(yè)化進程不如美國快,但也已開始了以紡織業(yè)為主導的“工業(yè)革命”。如果不受干擾地發(fā)展,墨西哥將循序漸進地完成“近代化”,成為世界強國。但是,正如波費里奧·迪亞斯(Porfirio Diaz)所說:“可憐的墨西哥啊,離上帝如此之遠,離美國如此之近”。一個如狼似虎的鄰居將永遠斷送墨西哥躋身“大國”行列的夢想。
美墨沖突最原始的起因來自德克薩斯。自從1836年“德克薩斯共和國”宣布獨立的第一天起,墨西哥就沒承認過。墨西哥認為德克薩斯的獨立是暫時狀態(tài),它依然是墨西哥的一個省,如果美國敢吞并德克薩斯,墨西哥將不惜一戰(zhàn)。1845年底,德克薩斯并入美國。1846年2月,所有的合并程序完成。此時,兩國大概都沒想到,僅僅兩個月之后,戰(zhàn)爭就開始了。
其實,雙方都不想打仗。這邊墨西哥雖然嘴硬,但也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德克薩斯回不來了。那邊波爾克總統(tǒng)雖然是狂熱的擴張主義者,但戰(zhàn)爭不是他的第一選擇。他想要德克薩斯、加利福尼亞、新墨西哥不假,可他想買不想打。1845年9月,波爾克決定派特使去墨西哥,企圖緩和兩國關系,還列了個“購貨”清單:
墨西哥同意以格蘭德河(Rio Grande)為美國(德克薩斯)與墨西哥的邊界線,而不是墨西哥聲稱的納埃索斯河(Nueces River)。
美國愿意出大約三千萬美元購買上加利福尼亞和新墨西哥。
美國還可提供約五百萬美元將墨西哥人欠美國人的民間債務一筆勾銷。
看上去,美國確實想跟墨西哥做買賣,一手交錢,一手交地。墨西哥財政窘迫,也確實需要錢,況且此時的加利福尼亞和新墨西哥跟不毛之地差不多,除了太平洋沿岸的港口,沒幾個人。波爾克覺得自己出三千萬買一塊荒地夠意思了,卻沒想到墨西哥在1846年1月斷然拒絕了美國的提議。
墨西哥覺得美國這是赤裸裸的“霸凌”。接受第一個條件就等于完全放棄德克薩斯,再加上加利福尼亞和新墨西哥,那可是約二百五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占墨西哥國土總面積的55%,而此時的美國本土(不含德克薩斯)也不過大約五百多萬平方公里。美國要一夜之間將國土擴大50%,換言之,墨西哥一夜之間喪失超過一半的領土,換誰當墨西哥總統(tǒng)也不會答應,給多少錢都不行。那不叫“賣地”,叫“賣國”。
從軍事力量上看,墨西哥態(tài)度強硬是有底氣的。美國沒有常備軍,平時全國的陸軍官兵總共五六千人。墨西哥常備軍約三萬人,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很明顯。從1815年到1846年,除了在佛羅里達跟西班牙和印第安人打了幾仗外,美軍有三十年沒上過戰(zhàn)場了,基本上已沒有“老兵”。這次勞師遠征,通訊、供給都成問題,而且戰(zhàn)術老套,跟“獨立戰(zhàn)爭”時比沒有明顯提高。墨西哥雖然也沒什么先進的戰(zhàn)術,但因內(nèi)亂頻繁,軍隊久經(jīng)沙場,作戰(zhàn)經(jīng)驗豐富,又是本土作戰(zhàn),熟門熟路。德克薩斯與美國合并的消息使墨西哥人群情激憤,愛國熱情高漲。但是,這些都是表面的。美國的兩大優(yōu)勢,或者說,墨西哥的兩大弱點,將決定戰(zhàn)爭的結果。
美國最大的優(yōu)勢是工業(yè)化。到1840年左右,美國已完成了“第一次工業(yè)革命”,正蓄勢待發(fā),引領全球從“蒸汽時代”邁進“電氣時代”。發(fā)達的工業(yè)為美軍提供了先進的槍炮和軍艦。墨西哥呢,工業(yè)化剛開始,自己根本不會造槍炮,全靠從歐洲買,碰上財政困難還買不起。軍隊裝備差,炮很少,槍也是老式的,民間武裝甚至要用大刀長矛。海軍就更不用提了,只能給美軍當“靶艦”。
美國的另一個優(yōu)勢,也是墨西哥最大的劣勢,是政治制度。美國政治穩(wěn)定,經(jīng)濟繁榮。美軍是志愿兵役制,甭管正義不正義,反正大家知道為何而戰(zhàn),至少不會當逃兵。相反,自從1821年獲得獨立,墨西哥就沒消停過。從1824年到1846年,二十二年間,光正兒八經(jīng)的總統(tǒng)就換了十六人次,外加臨時的、代理的,總共將近四十人次,估計連墨西哥人自己都認不過來。每一次都是軍事政變,每一個都是獨裁者。如此短命的政府哪有工夫治理國家,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爭權奪利上了。連年征戰(zhàn),人民苦不堪言。軍官都是貴族子弟,戰(zhàn)士都是抓壯丁抓來的,逮機會就逃。上層腐敗,下層待遇凄慘。當然,這似乎并不妨礙墨軍在很多戰(zhàn)斗中的勇敢表現(xiàn)。
好了,兩國實力上的優(yōu)劣說完了,但仗是打出來的,不是比出來的。你就算說破嘴皮子,人家不服就是不服。波爾克一看墨西哥這么不知好歹,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賣,俺就搶!波爾克是個愛靜不愛動的人,像個斯斯文文的書生,你很難把他與“戰(zhàn)爭狂魔”聯(lián)系起來。他這么急急火火要跟墨西哥開戰(zhàn),可能跟他那“只任一屆”的承諾有關。他只有四年的時間,如今任期近半,再不打可就要“爽約”了。若不能讓選民們看到太平洋,下屆“民主黨”的選情堪憂。然而,打仗總得有借口。這個借口在哪兒呢?
波爾克找的借口就是他向墨西哥提的那第一個條件:美墨邊境線,也是德克薩斯與墨西哥的邊境線。美國認為是格蘭德河,墨西哥認為是納埃索斯河。爭議地區(qū)不是個小地方,何去何從也不是個小問題。想找茬,這就是最好的所在。1846年3月,奉波爾克總統(tǒng)的命令,駐扎在美墨邊境納埃索斯河東側(cè)的美軍在扎卡里·泰勒(Zachary Taylor)將軍的帶領下,跨過納埃索斯河,向西進入爭議地區(qū),在靠近格蘭德河的地方扎下營寨,并修建德克薩斯堡(Fort Texas)。面對美軍的挑釁,駐在格蘭德河以西的墨軍指揮官三番五次地派人過來傳話,要求美軍撤回納埃索斯河以東,否則后果自負。奈何泰勒根本不聽。此行的目的就是挑起戰(zhàn)爭,還沒打起來怎能撤?
4月25日,美軍一小股偵察兵沿著格蘭德河“調(diào)查”“墨軍大舉入侵”的傳說。結果,這群搞“調(diào)研”的遭遇墨軍埋伏,11人死,26人被俘。這下可給了美國人口實。26日,泰勒寫信給總統(tǒng):我們被欺負了!墨西哥的“敵對行為開始啦!”
5月9日,星期六。晚上6點,泰勒的軍報送達白宮。波爾克激動得恨不得立刻飛到國會,請求對墨宣戰(zhàn)。此前,他已經(jīng)多次跟國會領袖談過要打仗的事,特別是參議院戰(zhàn)爭委員會主席“老金塊兒”托馬斯·哈特·本頓(參看上一個故事)。但大家都不熱心,說你這也太莫名其妙了,打仗是鬧著玩的嗎?況且人家墨西哥又沒惹咱?,F(xiàn)在,泰勒的戰(zhàn)報改變了一切。受了欺負不還手,枉為美國人!誰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投反對票,誰就別想在華盛頓混了。
好不容易捱到星期一,5月11日,國會議員們來上班看到的第一份材料就是總統(tǒng)的信。總統(tǒng)說,我們本來是盡最大努力維護和平的,但是!“墨西哥人已越過邊界,侵入美國領土,讓我們美國人的血灑在美國的土地上(American blood upon American soil)?!笔强扇蹋氩豢扇?!我堅決要求國會對墨西哥宣戰(zhàn)!
事到如今,國會還能說啥?你總不能懷疑總統(tǒng)說謊吧?在收到總統(tǒng)的請求五個小時之后,眾議院以174票比14票的絕對多數(shù)通過了宣戰(zhàn)決議。一般來說,參議院不像眾議院那么好忽悠。即使波爾克事先專門給本頓打了招呼,還把泰勒的信給他看,但本頓說少來這一套,打量我不知道?明明是你派人去挑事,還假裝無辜。那是爭議領土,不是美國領土好嗎?然而,不管本頓對波爾克的手段多么不齒,他也明白此事無可挽回。他那眼睛還瞄著1848年呢,要是選民覺得你不愛國,你能進白宮嗎?5月12日,參議院以40比2通過了宣戰(zhàn)決議,本頓和所有“不明真相”的議員們一起投了贊成票。
波爾克此次成功地促使國會宣戰(zhàn)毫無疑問是行政權的重要勝利。在入主白宮之前極力強調(diào)州權、反對強大的行政權的波爾克,像他的前輩杰斐遜和杰克遜一樣,一朝權在手,立刻不遺余力地擴大而不是縮小總統(tǒng)的權力。他的強硬和勇往直前的決心遠遠超過了他的導師杰克遜,也改變了總統(tǒng)在戰(zhàn)爭決策中的作用。本來,憲法明文規(guī)定,宣戰(zhàn)權在國會,以前的總統(tǒng)從來沒試圖越界。1812年,麥迪遜總統(tǒng)向國會陳述對英宣戰(zhàn)的理由時表現(xiàn)得小心翼翼,專門強調(diào)這是國會的權力,是否宣戰(zhàn)應由國會決定。國會辯論了好幾個星期才對英宣戰(zhàn)的。但是,到了波爾克這兒,味道全變了??偨y(tǒng)幾句話就能推動整件事,兩天就搞定。國會成了被動的一方,根本掌握不了方向。很多人認為,這是宣戰(zhàn)權從國會轉(zhuǎn)到總統(tǒng)手中的開始。特別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之后,盡管美國頻繁地發(fā)動海外戰(zhàn)爭,但都是“不宣而戰(zhàn)”,總統(tǒng)直接派兵,國會再也沒有行使過憲法賦予它的宣戰(zhàn)權。
既然全面開戰(zhàn),兩國都開始招兵買馬。不同的是,墨西哥擴充的是正規(guī)軍,美國招的正規(guī)軍很少,基本上全是各州的民兵志愿者。他們的熱情高于技術,訓練少,紀律差,軍官都是投票選出來的,誰人緣兒好誰當,像開派對。民兵由各州供應,聯(lián)邦只提供武器。于是,美軍里可熱鬧了,有穿深藍色軍裝的正規(guī)軍,有五顏六色的民兵,待遇不一樣,管理不一樣,一鍋大雜燴。最后,雙方總兵力都陸續(xù)達到大約七萬人,但素質(zhì)天差地別。照這么看,美國輸定了。但不要忘了,美軍裝備先進,堅船利炮才是生產(chǎn)力哦。
就在國會為宣戰(zhàn)的事辯論時,前線戰(zhàn)事已出現(xiàn)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美軍從“被欺負”的一方變成了欺負人的一方。泰勒率兩千步兵騎兵向格蘭德河推進,墨軍五千人跨河阻擊。墨西哥在人數(shù)上的優(yōu)勢很明顯,可惜,血肉之軀擋不住狂轟濫炸。幾輪炮擊之后,墨軍崩潰。5月,墨軍渡過格蘭德河,退回墨西哥境內(nèi)。泰勒窮追不舍,尾隨著進入墨西哥。5月18日,美軍占領了墨西哥邊境重鎮(zhèn)馬塔莫羅斯(Matamoros)。
戰(zhàn)事進入墨西哥境內(nèi)。美軍的進攻路線主要有北、中、南三路,外加幾處搗亂的。與此同時,美國海軍封鎖了墨西哥灣和太平洋沿岸的墨西哥港口。雖說波爾克不懂軍事,但他手下的將軍們還是很專業(yè)的。當然,碰上這么一位事必躬親又極度認真的總統(tǒng)也挺讓人頭疼,打仗最怕外行瞎指揮。幸好幾位在前線帶兵的將軍一個比一個自以為是,全是“君命有所不受”的主,波爾克也算講原則,雖有不公之處,卻沒出太大亂子。
南路開辟得晚,暫且不提。泰勒是中路。在奪取馬塔莫羅斯之后,泰勒繼續(xù)西進,于9月19日抵達蒙特里(Monterrey)城近郊。蒙特里在首都墨西哥城以北約九百公里,是新里昂省的首府。在9月21日至24日的“蒙特里之戰(zhàn)”中,六千美軍對壘七千墨軍。泰勒的大炮再次大發(fā)神威,轟得墨軍無還手之力。即便如此,墨西哥軍民還是進行了頑強的抵抗。美軍在攻進城之后還要架著炮,一條街一條街地炸,一步一步地挪,開完炮開槍,開完槍拼刺刀,傷亡將近一千人,墨軍傷亡不到四百。9月25日,墨西哥守軍投降。
按道理說,這么千辛萬苦取得的勝利,泰勒應該好好懲罰一下墨西哥人,命令他們無條件投降才對??墒?,此時的美軍已精疲力盡,快撐不下去了。泰勒故作大度地與墨西哥達成?;鸢酥艿膮f(xié)議,同意墨軍在不繳械、不被俘的情況下撤離蒙特里。也就是說,同一撥人,休整好了可以再回來跟美軍打,這條件太優(yōu)厚了。泰勒也很無奈,再打下去就露餡兒了。至少蒙特里城到手了,這也算是插入墨西哥腹地。波爾克看到泰勒的停火協(xié)定很不爽,說對敵人太寬容,你咋不“宜將剩勇追窮寇”呢?泰勒懶得理會總統(tǒng)的苛刻,你行你上,反正我得讓戰(zhàn)士們歇歇。直到?;鹌诮Y束后,泰勒才恢復行動。11月16日,美軍攻占薩爾蒂略(Saltillo)。
現(xiàn)在,咱們看看北路。這一路是沖著新墨西哥和上加利福尼亞去的。北路比較亂,因為有好幾撥人同時行動,而且互不服氣,內(nèi)訌頻繁,沒自己跟自己打起來就算不錯。美軍的“窩里斗”之所以沒影響整個戰(zhàn)局主要是因為新墨西哥和加利福尼亞的守軍力量太弱了,全無斗志,讓美國人撿了大便宜。
率領北路人馬的是史蒂芬·W·科爾尼(Stephen W. Kearny)將軍。1846年6月,科爾尼率一千七百人的“西征軍”從密蘇里的利文沃斯堡(Fort Leevenworth)出發(fā),目標:新墨西哥最重要的貿(mào)易城圣達菲(Santa Fe)。這是一次八百英里(約一千二百公里)的遠行,還要穿越沙漠,當真不易,全靠科爾尼的堅強意志。他還擔心,美軍勞師遠征,萬一墨軍以逸待勞,迎頭痛擊,咱就完了。誰知,美軍還沒到,圣達菲的墨軍守將已經(jīng)決定棄城而逃。當?shù)氐囊恍嵫嗄旰蜕窀甘乃赖挚?,墨軍將領居然把槍對準自己人,強行命令他們撤退。8月15日,美軍抵達拉斯維加斯(Las Vegas)。18日,科爾尼的人馬兵不血刃進入圣達菲城。
科爾尼一分鐘也沒耽擱,宣布整個新墨西哥為美國領土。他自任新墨西哥的軍事總督,還找了個律師起草一份憲法(“科爾尼法典”),建立政府。要知道,這樣做是有點踩紅線了。他有“便宜行事”的授權不假,但在新領地建立政府需國會通過法案,總統(tǒng)簽字生效,科爾尼把國會和總統(tǒng)的活全包了。他覺得沒啥,誰讓咱這兒天高皇帝遠呢?不過,憑科爾尼的本事,僅僅征服新墨西哥可不過癮。他的最終目的地是加利福尼亞。于是,在安排好守軍后,9月25日,科爾尼率三百人繼續(xù)西行,進入加利福尼亞。
就在科爾尼在新墨西哥忙活的時候,加利福尼亞早就亂起來了。還記得上個故事中那位“老金塊兒的女婿”、陸軍上尉約翰·弗里蒙特嗎?1845年底到1846年初,弗里蒙特帶人穿越大盆地(Great Basin),到圣弗朗西斯科(舊金山)以南一百英里處的蒙特雷港(Monterey)搞“科學考察”,結果鬧得雞飛狗跳。1846年3月,弗里蒙特被迫離開加利福尼亞北上俄勒岡(參看上一個故事)。
沒想到,弗里蒙特在加利福尼亞的一通折騰似乎有了點效果。他剛走不久,1846年6月,加利福尼亞最北邊地區(qū)的一些盎格魯-薩克森移民造反了,宣布從墨西哥獨立出去,成立“加利福尼亞共和國”(California Republic)。因為“國旗”上畫著一只熊,這旗也被稱為“熊旗”(Bear Flag),共和國成了“熊旗共和國”(Bear Flag Republic),這事兒也成了“熊旗叛亂”(Bear Flag Revolt)。弗里蒙特聽到“熊旗叛亂”和美國對墨宣戰(zhàn)的消息高興死了,立刻帶160人從俄勒岡南下,去“幫助”加利福尼亞人。弗里蒙特的行動完全是自做主張,從沒得到過授權。但憑他“老金塊兒的女婿”的身份就能唬住不少人。7月4日,弗里蒙特的隊伍和“熊旗”隊伍占領了索諾瑪(Sonoma),隨后又占領圣弗朗西斯科。
與此同時,美國海軍準將約翰·斯洛特(John Sloat)率四艘軍艦開進蒙特雷港,命令墨西哥守軍投降。墨西哥人沒辦法,寡不敵眾,降就降吧。接著,美軍又乘勝進入圣弗朗西斯科,星條旗代替了“熊旗”。隨著圣弗朗西斯科和蒙特雷港的陷落,墨西哥失去了對加利福尼亞北部的控制權。不久,斯洛特將軍把海軍的指揮權交給來接替他的羅伯特·斯多克頓(Robert Stockton)海軍準將。8月13日,斯多克頓和弗里蒙特在沒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下進入洛杉磯(Los Angeles)。10月7日,美軍攻占圣地亞哥(San Diego)。
美軍在加利福尼亞的戰(zhàn)事順得不能再順了,也難怪斯多克頓和弗里蒙特得意上了天。斯多克頓宣布整個上加利福尼亞為美國領土,任命弗里蒙特為加利福尼亞總督。這“便宜行事”的做派是不是跟科爾尼很像?豈不知,他們的好日子快到頭了,因為科爾尼正在路上。強勢的科爾尼自己還想掌控加利福尼亞呢,他哪能由著斯多克頓和弗里蒙特的性子來?
此時,正在西行的科爾尼也聽說了加利福尼亞的事。既然咱把洛杉磯和圣地亞哥都占了,現(xiàn)在也沒必要把三百人都帶去。他令二百人返回圣達菲,自己帶著剩下的一百輕騎去圣地亞哥。在將近一千英里的行軍之后,科爾尼來到加利福尼亞海岸。他還以為會看到一片和平景象,卻得知美軍已經(jīng)把洛杉磯和圣地亞哥都丟了。原來,美軍第一次進洛杉磯沒費一槍一彈,進攻圣地亞哥也很順利,便沒把人家放在眼里,大隊人馬回了蒙特雷港??墒?,美軍大部隊前腳一走,當?shù)厝司头戳?,把駐扎在這兩個城市的小股美軍趕跑。等科爾尼趕到時,美軍在加利福尼亞南部已無立足之地。
還有什么可說的,打吧??茽柲崤c斯多克頓聯(lián)手,一個陸上,一個海上,猛攻圣地亞哥。12月5日夜,科爾尼率隊奔襲圣地亞哥近郊,美軍如神兵天降出現(xiàn)在毫無防備的墨軍面前。7日,斯多克頓派海軍陸戰(zhàn)隊增援。12月11日,在激烈的交鋒之后,科爾尼和他的騎兵在瓢潑大雨中沖進圣地亞哥。接著,科爾尼和斯多克頓聯(lián)手圍攻洛杉磯。1847年1月初,美軍第二次占領洛杉磯。加利福尼亞的戰(zhàn)事結束了。
剛打完墨西哥人,美國人就開始互掐。此前,斯多克頓已任命弗里蒙特為加利福尼亞總督,弗里蒙特也覺得自己功勞大大的,當之無愧。科爾尼說,等等,誰給你的權力?我是本次西征的最高指揮官,我還沒發(fā)話呢,你就走馬上任了?其實,科爾尼本來和弗里蒙特是朋友,他也是“老金塊兒”本頓圈子里的人。在來加利福尼亞之前,他就打算事成之后讓弗里蒙特當總督。問題是,弗里蒙特太傲慢了,不給科爾尼機會,也不給他尊重,生怕科爾尼把自己的總督位子搶去。這事兒確實是弗里蒙特不對。首先,斯多克頓的權限不如科爾尼大,他應該聽科爾尼的。其次,斯多克頓是海軍將領,科爾尼是陸軍將領。作為陸軍軍官的弗里蒙特當然應該服從科爾尼的命令。于是,兩人越吵越兇,最后,科爾尼忍無可忍,下令逮捕弗里蒙特,把他告上軍事法庭。波爾克為此發(fā)愁了好一陣子,他真不想得罪資深“民主黨”人本頓和他女婿,但原則總要堅持。最后,法庭判弗里蒙特有罪,但處罰很輕,保留軍籍。弗里蒙特憤而辭職,本頓與波爾克決裂?!懊裰鼽h”的內(nèi)斗大大削弱了他們在1848年大選中的力量。
從1846年5月宣戰(zhàn),到1847年1月,大半年的時間,美軍已完全控制了新墨西哥和上加利福尼亞,還深入墨西哥腹地,稱得上進展神速??墒?,波爾克還嫌慢,他需要迅速結束戰(zhàn)爭。怎樣才能一擊致命呢?用波爾克的話說:“我們要攻擊敵人的心臟”。墨西哥的心臟在哪里?當然是首都墨西哥城。
那么,波爾克的焦慮是什么?美軍的南路進攻能實現(xiàn)目標嗎?美墨戰(zhàn)爭的結果如何?請看下一個故事:波爾克先生的戰(zhàn)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