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過得真是恓惶，不曾留意間，今天已經(jīng)“父親節(jié)”了。

連續(xù)“5+2”“白+黑”這樣欠科學(xué)欠合理的忙碌模式，讓我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日期和星期的概念。對于“父親節(jié)”的悄然來臨，我居然現(xiàn)出一副突兀的神情：今天“父親節(jié)”啦？

——時間的腳步其實從來沒有改變，是我們自己的意識因為忙碌出現(xiàn)了紊亂。

雖然是周末，時間卻早已被堆積的繁雜事情擠扁，榨干。原本以為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心里所向往的美好和富有都能得償所愿，現(xiàn)在終于發(fā)現(xiàn)，能有屬于自己的一段自由時光，才是最大的心愿。想要回老家陪陪父親的心思，看來只能是個想法了。

一年里的這個時候，老家的杏兒、桃兒相跟著熟了。父親幾次打電話，說給裝好了箱子，叫我回家?guī)c兒，給我和妹妹、小爸都留點兒吃?？上铱偸请s事纏身，一個月了居然沒有騰出功夫回家一趟。

十多天前，晚上下班回家，客廳里放了一袋杏。我知道，父親等不到我回老家，就自己送過來了。看樣子，父親是放下了東西，水都沒有喝一口就走了的。

那杏很甜，杏核兒砸開了吃，也很香。但是，我的心里卻總不是滋味兒。離家三十多里地，卻攢不出回去一趟的時間。聽起來都不相信，但卻是真實情況。

那天晚上，我手里拿著黃燦燦的杏子，坐在書桌前發(fā)呆。

清代有個叫作宋凌云的詩人，寫過一首《憶父》詩，詩的內(nèi)容是這樣的：吳樹燕云斷尺書，迢迢兩地恨何如？夢魂不憚長安遠(yuǎn)，幾度乘風(fēng)問起居。千里之隔，思鄉(xiāng)念家之情，那么迫切卻又無奈。

思念，距離遠(yuǎn)了才很有份量，距離近了就有點兒虛假造作的味道。猛然一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很虛偽，沒有盡到為人子的責(zé)任：半個小時的車程，卻往往因為身不由己地被羈絆，不能成行。

前天，父親又送來一箱新摘下來的桃子，紅到顯出了暗色，吃起來脆甜脆甜的。

“今年的桃子賣價不太好，這么大這么好的，才一塊多錢。”

父親看著我吃的很香，又拿過來一個遞給我。

“這一樹桃是專門留給你們幾個吃的，不賣。這幾天抽時間了就回來哦，要不就沒有了?！?/span>

父親眼睛定定地看著說，我連忙點頭。

那天父親還是坐了沒有多久。他看到了我在電腦前忙著趕東西，只叮囑我不要坐太久，要起來活動活動，不要再犯了頸椎疼，還要我晚上不要熬夜，早點睡早點起，多鍛煉。

我跟父親的交流，家里大的一些事情都是三言兩語，就彼此明白了。遇到要我操心身體的事情，父親說給我的話，遠(yuǎn)遠(yuǎn)多于我叮囑他的。

父親年輕時候脾氣不好，我們兄妹三人都很敬畏他。很多話都是我們跟母親說，母親就用嚴(yán)厲的話訓(xùn)斥他，要他對我們說話的時候不要老虎著臉，要不會嚇到我們的。在我們幾個跟前，母親常常說，父親是生產(chǎn)隊長，那么多社員要管理，那么多活要安排，操心勞神，一急就難免聲音大脾氣不好。

上大學(xué)，工作之后，很多叮囑我們的話，都是母親來說的。父親偶爾的幾句話，總是很簡短，“在單位多做事兒，少說話。和同事相處時，要實誠，能扶助別人就盡力扶助，沒有能力扶助的話，至少不要拆臺！”

現(xiàn)在想來，父親是一直把自己的愛壓在心底里，在我們?nèi)松铌P(guān)鍵的時候，點撥一下。

2011年母親離開我們之后，我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我跟妹妹時常要錯開時間回老家，希望多陪陪他，以免他心里難受。

每次回家，父親都說自己身體挺好，家里啥也都好，要我們放心。在我們要走的時候，就忙著把自己在屋后種的綠菜用袋子分開裝好，還要特別叮嚀我不要熬夜，要操心身體?！谖覀儾唤?jīng)意之間，父親已經(jīng)完全接管了母親叮囑我們的責(zé)任。

原來，那些時候，父親都是用手的忙碌表達(dá)著對我們的呵護(hù)和關(guān)愛，一直不說出來而已。

我清楚的記得，那年我考上大學(xué)要走的時候，父親提前幾天就托人聯(lián)系了去西安的順路車，并且堅持要自己送我。他說我從來沒有到過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他不放心。其實，父親自己對西安也不是很熟悉，他只是覺得，作為父親，自己必須站在孩子的前面，讓孩子心里有個依靠。

那天，幫我把行李拿進(jìn)學(xué)校門口，順路車急著要去辦事兒，父親卻固執(zhí)地站在那里，看著轉(zhuǎn)過彎才不舍地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