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偵探原創(chuàng)

好萊塢曾經(jīng)在中國市場嘗到甜頭。

1994年，中影與美國華納兄弟達成協(xié)議，當年11月12日，中國首部以票房分賬的發(fā)行方式引進的大片《亡命天涯》在北京、上海、廣州、天津、重慶和鄭州等六大城市上映，最終在中國拿下2500萬票房，當時中國電影的平均票價為6元左右，但《亡命天涯》最高票價卻賣到了15元。

有了《亡命天涯》的票房成功，之后的好萊塢大片們魚貫而入，1995年施瓦辛格主演的《真實的謊言》在中國卷走1.02億人民幣，成為第一部票房過億的進口大片?！兜姓櫋贰短┨鼓峥颂枴贰栋⒎策_》……制作精良、敘事成熟、特效炫酷的好萊塢大片，迅速征服中國觀眾。在1996年內(nèi)陸票房前十排行榜中，好萊塢大片占據(jù)了8個席位。

雖然2004年之后“國產(chǎn)保護月”讓好萊塢大片無法在中國“橫沖直撞”，但即便如此，好萊塢電影還是橫掃了中國內(nèi)陸票房排行榜。

僅以變形金剛系列為例：《變形金剛1》位列2007年中國內(nèi)陸票房第一；《變形金剛2》位列2009年中國內(nèi)陸票房第二；《變形金剛3》位列2011年中國內(nèi)陸票房第一；《變形金剛4》位列2014年中國內(nèi)陸票房第一……

但事情正在急速地發(fā)生變化。

《真實的謊言》

觀眾變了

2020年，中國第一次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影院市場，全年總票房達到31億美元，超過了北美的22.8億美元。這并不令人驚訝，多年來，業(yè)內(nèi)觀察者看到了中國趕超的趨勢，但誰都不知道這一時刻會以何種方式到來。

2020年，國產(chǎn)電影《八佰》登頂年度全球票房冠軍，成為世界影史上第一部非好萊塢全球票房年冠。同年上映的克里斯托弗·諾蘭的《信條》在中國反響平平，排在年度票房的第12名；迪士尼瞄準中國市場的《花木蘭》更是票房慘淡，豆瓣低至5分。超級英雄片《神奇女俠1984》，在中國國內(nèi)僅有1.6億票房，排在年度票房的22名，甚至低于《赤狐書生》。

中國有望在2021年再次領跑影院收入。截止五月底，據(jù)貓眼數(shù)據(jù)，《你好，李煥英》票房破54億人民幣，《唐人街探案3》也突破45億人民幣。春節(jié)檔大片以及新片的優(yōu)良表現(xiàn)，使內(nèi)陸總票房達到254億人民幣，而北美只有4.72億美元（約30億人民幣）。

中國影視行業(yè)從疫情中慢慢恢復

《你好，李煥英》等影片獲得不俗票房成績

傳奇影業(yè)和華納兄弟的《哥斯拉大戰(zhàn)金剛》是疫情期間第一部在中國全面上映的好萊塢巨制，迄今為止在中國票房收入達到1.93億美元。有消息稱，接下來，傳奇影業(yè)的科幻片《沙丘》將會在中國引進。

但《哥斯拉大戰(zhàn)金剛》的表現(xiàn)不足以成為好萊塢的安慰劑。被寄予厚望的大IP電影《速度與激情9》也表現(xiàn)不佳，5月21日上映后其在中國市場遇冷，據(jù)貓眼數(shù)據(jù)，目前票房尚未達12億人民幣。

電影市場研究公司Fanink總裁James Li表示：“如果有真正直擊人心的、有辨識度的IP，而且故事做的很好，好萊塢在這里還是一門好生意。但是總體來說，好萊塢這一品牌在去年受到了很大的沖擊。對中國觀眾來說，賣點不鮮明的美國電影票房收入會比過去少很多。觀眾已經(jīng)成熟了，他們不再為一部只賣特效技術的好萊塢流水線大片買單。”

他認為，中國從疫情影響中快速恢復，在國家形象不斷提升的情況下，觀眾的熱情轉向了那些充滿民族和文化自豪感的故事。與中國過去快速發(fā)展的幾十年息息相關，帶有懷舊情緒的內(nèi)容也有強烈的吸引力。漫威的作品與《速度與激情》系列可能相對會比較受歡迎，但那些在文化上貼近性不強的或者過于專注美國自身經(jīng)驗的電影在中國市場的表現(xiàn)不容樂觀。

中美票房對比

圖源：The Hollywood Reporter

歸功于其在中國734家巨幕影院網(wǎng)絡，Imax是為數(shù)不多幾家在疫情后還能在市場上產(chǎn)生可觀收益的西方娛樂品牌之一。

Imax CEO Rich Gelfond表示很難準確地解讀好萊塢與中國的關系變化，在后疫情時代，中國受眾和官方對待美國進口影片的態(tài)度變得更加難以捉摸?！拔覀儽仨毨砬宄裁词桥c疫情直接相關的，什么是與政策有關的。”  

客觀事實擺在眼前，多種復雜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國產(chǎn)電影的崛起，好萊塢進口大片的吸引力下降，觀眾用一張張電影票給出了直接的反饋。據(jù)The Hollywood Reporter報道，2019年，好萊塢眾多電影公司在中國的總收入同比下降2.7%，這是自好萊塢大舉進軍中國市場以來的第一次直接下降。

后疫情時代，好萊塢已經(jīng)失去了擴大市場的野心。如何在龐大的中國市場鞏固基業(yè)、站穩(wěn)腳跟更是個難解題。跛足的好萊塢如今面對中國市場，有些手足無措。

資本也變了

好萊塢與中國的蜜月期已經(jīng)結束了。除了觀眾不再“無腦”買單，資本的變化也微妙了起來。

2016年，《好萊塢報道》（The Hollywood Reporter）刊登了“好萊塢最有權力的100人”，負責萬達的國際投資的萬達高級副總裁高群耀成為首位登上這份權力榜代表亞洲公司的華人，位列第38位。兩年時間里，萬達在好萊塢瘋狂掃貨——成為北美第一大院線、歐洲第一大院線、全球最大院線，并且收購了傳奇影業(yè)。

雖然美國傳奇影業(yè)雖不是美國最大的影視公司，但過去10年里，每年它都能夠有全球票房排名前10的影片問世，包括《蝙蝠俠》系列、《盜夢空間》、《侏羅紀世界》、《環(huán)太平洋》等等。

王健林與AMC首席執(zhí)行官和董事長杰里·洛佩斯

除了萬達，中國資本曾以各種形式進入好萊塢。

博納電影集團向二十世紀?？怂构就度?.35億美元，完美世界像環(huán)球影業(yè)投資5億美元，阿里巴巴買了大導演斯皮爾伯格的Amblin Entertainment的股份，騰訊入股了Skydance Media，華人文化（China Media Capital）收購了導演Ron Howard和制片人Brian Grazer的Imagine Entertainment……

彼時的洛杉磯，雄心勃勃的制片廠們認定，好萊塢和中國市場的聯(lián)結是影視行業(yè)必然的未來——全球化的機遇是不容錯過的。

于是，一批新的合資企業(yè)成立了：

• 2012年， 夢工廠創(chuàng)始人杰弗瑞·卡森伯格（Jeffrey Katzenberg）與國資的華人文化以及上海文廣共同成立了東方夢工廠。這家位于上海的的動畫公司，愿景是為全世界制作中英文的動畫片；

• 2014年，華納兄弟前總裁杰夫·羅賓諾夫（Jeff Robinov）得到復星集團的10億美元的支持，創(chuàng)立了新電影公司Studio 8；

• 華誼兄弟也聲勢浩大地為好萊塢初創(chuàng)公司STX Entertainment的前18部電影提供了資金；

• 2016年，前派拉蒙總裁亞當·古德曼（Adam Goodman）加入了樂視，擔任一家中資英文電影公司的總裁；

• 同年，由于漫威《美國隊長》和《復仇者聯(lián)盟》在中國市場取得的巨大成功，導演羅素兄弟幾乎每個月都會在北京出現(xiàn)，參與行業(yè)會議，希望建立一個中國工作室來制作華語電影。

“顯然，在兩國都有很多非常聰明且人脈廣的業(yè)內(nèi)人士認為這種對電影業(yè)未來的合作前景值得獲得重大投資。”《中國制造好萊塢》一書的作者、媒體研究學者孔安怡（Aynne Kokas）說。

今天來看，上述的每一個企業(yè)都已經(jīng)倒閉或不復存在了——

• 東方夢工廠現(xiàn)在是一家中國的全資公司，名為珍珠工作室；

• STX的香港上市計劃擱淺，并接受了寶萊塢電影公司Eros International提出的縮水的合并計劃；

• 樂視資金鏈斷裂；

• Stuido 8在尋求新的資方；

• 羅素兄弟不再頻繁造訪北京而是專注于他們在美國的公司Agbo Entertainment（盡管華誼兄弟提供了部分種子資金）；

• 而萬達出售了所有他能找到買家的海外娛樂資產(chǎn)，拋售了數(shù)百億美元資產(chǎn)以避免全面的金融崩盤。據(jù)傳，萬達正在考慮通過SPAC將傳奇影業(yè)上市來尋求退出。

2017年前后，萬達開始減持和出售海外資產(chǎn)，從“一流跨國企業(yè)”轉為“聚焦國內(nèi)”，AMC從戰(zhàn)略投資變成了財務投資。今年5月23日，萬達集團發(fā)布官方公告，在“聚焦國內(nèi)”的戰(zhàn)略下，截止2021年5月，集團已經(jīng)全部退出美國AMC公司董事會，僅保留少數(shù)股權。

雖然跨境商業(yè)活動還在持續(xù)，但主要集中在為中國本土產(chǎn)業(yè)提供服務上，而非宏偉的全球業(yè)務計劃。例如，向中國影視公司出售翻拍權，承接中國影片的后期制作，或向中國的流媒體公司出售內(nèi)容。這樣的交易也不像以前那樣被高調地宣揚，行業(yè)日趨緘默。

好萊塢需要在中國市場上重新下定決心。因為除了失去中國市場，本土流媒體崛起帶給他們的內(nèi)憂也并不輕松。

參考資料：

From Deal Frenzy to Decoupling: Is the China-Hollywood Romance Officially Over?  - The Hollywood Repor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