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后一天 家里已經(jīng)下過五六七場雨 村里的蟬蛻了九次殼 雀兒在樹枝頭或屋檐頂上 唱歌唱歌唱歌 唱得童年的心又碎了一次 五月的最后一天 阿婆種下的荔枝紅了 我吃了超過三百顆了 燒毀切煙葉機(jī)灼傷的荔枝樹 茶枯水藥蚯蚓灼死番石榴樹 阿弟重新種了一棵兩棵三棵 番石榴開花結(jié)果 芒果樹也碩果累累 阿婆種的黃皮果樹 今年反而枝繁葉茂而果兒稀少 速生桉滿山都是,漫山遍野的, 夏天下了很多場雨水,家里的水龍頭 流出來的水居然沖不開熱水器的閥門 蟋蟀在門口嘻嘻嘻 青蛙在門口哇哇哇 蟬兒在樹上wingwing~ 三只小貓咪和一只母貓 從阿伯的屋里門洞出來又跑回去了 我媽說,是野貓…… 我笑著說,想不到, 村里也這么快就有野貓了 白鶴會常常到田里池塘覓食 紅毛雞會飛到荔枝樹下的圳里覓食 想起幼年遇見長嘴鳥的夜晚 想起銀環(huán)蛇跑到屋里的場景 想起到山里裝山鼠的冬清早 …… (尚未成熟的水稻) 最近家里收割水稻,弟弟放了一張黑色小鳥的圖片在家人群里。毛茸茸的小家伙,一看就知道是米雞。米雞是我們南方水稻田里的一種跑得飛快的鳥,可是不會飛,叫起來聲音像小雞仔,所以叫米雞。米雞,一般都是黑色的,反正我從來沒有見過白色的。 哪兒捉的? 田里 怎么捉到的? 收割機(jī)收割水稻的時(shí)候發(fā)現(xiàn)的,還繳死了其他的,就剩這一只…… 有時(shí)候,一個(gè)圖片或者一段話,往往能夠像石子一樣波動著記憶之海。 米雞,阿爸,我小時(shí)候……爸爸從水稻田里捕捉了一窩米雞帶回家,放在廚房里,用裝小雞仔的鐵雞籠子裝著它們。而今,我已然想不起來,到底是幾只米雞了。 我依稀記得,自私霸道的我,蹲靠在雞籠旁邊看米雞。小妹也在旁邊看。有時(shí)候,遇上我感興趣的東西。我煩她,趕她走開,不讓她靠近。 米雞在籠子里,誘惑著我幼小的好奇心。我打開朝上的籠門口,試著慢慢用手放到米雞仔的腳旁邊,滿心期待著,它會乖乖的跑到我的手掌上來。剛開始,米雞仔會閃開我的手掌。我也不會放棄,一直把手掌心放到米雞的腳邊。不知道,它是累了,還是學(xué)乖了,又或者是想趁機(jī)逃跑。米雞仔居然愿意跑到我的手上,我輕輕地握著它,左右瞧瞧,好奇著盯著它的眼睛看。 我一不留意,米雞就掙脫了我的手掌,跳到地下,繞著柴禾,飛快地跑起來。我擔(dān)心它會跑掉,焦急地追趕它,然而并沒有追上它。妹妹跑出去告訴阿爸,阿爸回到廚房把米雞捉起來重新放到籠子里去。這個(gè)時(shí)候,阿媽少不了會嘮叨我?guī)拙洌煤玫?,放在籠子看,不就可以了,非得拿出來玩,看它跑了,你去哪兒找它。 我是那種,不會找鳥窩的人。尋鳥窩掏雛鳥,這種事情可比帶手電夜里出門在樹干上覓蟬蛹難得多了。 說實(shí)在的,像我這么笨的人,直到小學(xué)畢業(yè),我都沒真正的覓過幾窩雛鳥。每次,去果園或者山嶺的樹上(或藤包)尋覓鳥窩,都是同去堂哥國伙伴,最先尋覓到鳥窩,再知會所有人。哪怕,他們找到了鳥窩,指著鳥窩的方向告訴我。我還是像瞎子一般不斷地追問,在哪兒呢?還好,他們會不厭其煩的告訴我這個(gè)豬一樣的隊(duì)友。 像我這樣的小跟班,天天跟在堂哥們身邊。堂哥們會養(yǎng)各種各樣的鳥兒,我也就屁顛屁顛的快樂地去捉蟲兒喂雛鳥。堂哥養(yǎng)的鳥兒,有鬢娘青(一種相思鳥),麻雀,喜鵲,畫眉,斑鳩,貓頭鷹,冬至郎,白毛水雞(一種棕雞吧?),翠鳥,魚鷹,猴面鷹,白鶴,灰鶴,白鴿,鷓鴣,老鴉,連袋鳥(也就是縫紉鳥的一種)……每一只只雛鳥張開的大嘴,我都深情的投下覓來的蟲兒或者魚兒喂。有時(shí)候,也喂米糠麥糠攪拌的米飯。 鬢娘青是最容易覓得一種鳥,它們會在荔枝樹、龍眼樹、苦連樹、相思樹或竹葉上做巢。其中,最難找的是在竹子葉叢中鳥窩了。鬢娘青蓋房子,一般會在房子的底部把葉子用蜘蛛網(wǎng)粘連起來。所以,一個(gè)小小的鳥窩,不知要扯來多少張蜘蛛網(wǎng)才能做好。除了用到蜘蛛網(wǎng),還有細(xì)細(xì)的雞絨毛或鴨絨毛,有時(shí)候還會夾雜的棉花,也不知道春天里的鬢娘青是到哪兒覓得棉花的。房子用蜘蛛網(wǎng)粘連著絨毛和葉子,一層一層的環(huán)形堆壘。鬢娘青得房子做得特別精致,除了燕子的泥房子,它們的房子,是我見過最好的鳥類家園藝術(shù)品。 鬢娘青,直到同學(xué)告訴我,那是相思鳥的時(shí)候。我才莫名其妙的想起那一幕,以前堂哥在夜間捕捉過一窩鬢娘青,連鳥媽媽也一起捕捉了。其實(shí),也不知道是不是鳥媽媽,也可能是鳥爸爸,反正就是夜間窩在鳥窩里的成年鳥。 堂哥把成年鳥和雛鳥一起放在籠子里喂養(yǎng),掛在門前的柳樹上,另一只鬢娘青,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便偷偷的飛過來,在籠子前撲來撲去,里面的鬢娘青也在籠子里碰來碰去,始終不得自由?;\子里的鬢娘青實(shí)在飛累了,也難逃籠子。外面的鬢娘青,也不在撲騰了,只好飛去找蟲子銜來喂里面的鬢娘青和雛鳥。那時(shí)候的我們,都覺得鳥兒們真有趣,也省得多捕捉蟲兒喂它們了。 三哥的冬至郎、鬢娘青都給我留下深深的印象,四哥的貓頭鷹會跟著我們?nèi)ビ斡荆说陌Q或翠鳥而今想起來都覺得魚腥味尚在…… 要是夏天蟬鳴不斷地時(shí)候,我們會捕捉從地上出來爬到樹干的蟬蛹和用蜘蛛網(wǎng)捕捉蟬喂鳥兒。其實(shí),芭蕉葉上的卷葉蟲比樹上的飛蟬好捉。 貓頭鷹,從毛茸茸的雛鳥捉回來,連眼睛都還沒能睜開,養(yǎng)到它睜眼,會跑,會自己吃東西,會飛,飛出去聽到你吹口哨還會飛回來落在你的手上。怕它著涼,怕它淋不了露水褪不好毛管,怕它夜里被貓吊走吃掉,也怕老鼠過來咬死……等到貓頭鷹長大以后,它居然敢跟公雞斗,也不再怕那只好奇的貓,更別說老鼠了。家養(yǎng)的貓頭鷹,已然不會去捕捉老鼠,畢竟不是貓頭鷹媽媽養(yǎng)大的。不過,要是捕捉到老鼠的幼崽,放在貓頭鷹面前,它還是能夠把老鼠幼崽啄死吃掉的。 而今,我依然記得,不止一次,妹妹或者弟弟尋覓到在無花果樹葉上做窩的連袋鳥(縫紉鳥),縫紉窩里面會有手指一樣大小的鳥蛋,等到我們過一段時(shí)間(也就是一個(gè)星期左右吧)。它們也就無影無蹤了,也許被村里其他的人捉走了。 每一次捉鳥,都像是一次小狂歡,附近所有的玩伴們都會湊在一起瞧看,會夸贊鳥兒長的俊的,也會念叨著:一水公,二水嫲,三水興達(dá)達(dá),四水弱唧唧,五水著喵(貓)吃……(水,即是鳥兒的代詞,一水即是第一胎),也有人祈盼自己能夠分到一只好一點(diǎn)的雛鳥…… 誠然,也少不了爭吵斗鬧的。捉鳥回來,彼此也會說明在哪兒哪兒捉的,有時(shí)候會因?yàn)橥桓C鳥被兩伙人或三伙人而引起爭吵打斗。有時(shí)候,彼此也會追溯到具體哪一天,誰是優(yōu)先發(fā)現(xiàn)的誰就有了所謂的歸屬追償權(quán)。然而,有一種鳥兒,從來沒有給過他們機(jī)會。畫眉是很警醒精明的鳥兒,只要你靠近它的鳥巢,它是決絕而不再回來的了。即使窩里還留著它產(chǎn)下的蛋,它也就讓蛋自個(gè)兒臭掉。因?yàn)?,畫眉懂得,即使付出仔多的努力去孵出鳥兒,也難逃人們的捕捉。 畫眉鳥是一種很會歌唱的美麗鳥兒。因?yàn)椋嬅鉴B很難捕捉到雛鳥,所以人們想到了更加狠毒的絕招。每年的夏秋之際,就會有北佬(對于來自住在我們北邊人的稱呼)帶著錄音機(jī)和捕網(wǎng)過來,經(jīng)過村莊,到山嶺腳下設(shè)置捕網(wǎng),放著媒鳥的聲音誘惑畫眉或鷓鴣的到來。 北佬捕捉到的畫眉鳥,總要送幾只給山嶺腳下的放牛郎,以作為彼此沉默的交情吧。 畫眉鳥也是很難馴化的一種,放到籠子里,它們往往不像其他鳥兒一樣,它們會飛來飛去,自己的頭在籠子上撞得傷痕累累。 有一年,居家閑逛山嶺,在草地叢中偶遇一窩毛婆雞(也就是紅毛雞),帶回家養(yǎng),夜夜到河里捕魚喂它們,一直養(yǎng)到會飛,像家養(yǎng)的雞一樣跟著我。 童年的鳥兒,都活在了記憶里,童年的鳥兒,也落在的故鄉(xiāng)的泥土里,長出新的歌唱。 謹(jǐn)于此篇紀(jì)念我那些逝去的鳥兒們 此文寫于2017年7月25日 于樟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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