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你可能永遠無法理解一個極度焦慮的人,正如文中所描述的:“我是一個失去了精神的肉體,”“脆弱的自我,怪誕的……我做了艾滋病測試。我檢查了我的痣。我開始懷疑背部疼痛。如果我感到惡心,我會擔心是癌癥,并開始癡迷于關注癥狀。只要有可能,我就躺在床上,試圖用睡眠來阻止恐懼的喧囂?!?/p> 通過閱讀本文,你會了解哈佛心理學教授杰羅姆·卡根對焦慮癥長達近20年的縱向研究和其他杰出心理學家的研究發(fā)現(xiàn),遺傳與環(huán)境,天性與養(yǎng)育是如何影響一個人的。如果天性難以改變,我們該如何應對焦慮,如何與焦慮和諧相處。 三 根據(jù)費爾斯研究所的數(shù)據(jù),卡根開始了自己對氣質(zhì)的縱向研究。1979年,他篩選了大約400名學齡前兒童,在實驗室的游戲室里讓他們接觸新玩具和陌生人,對他們進行錄像,并對他們的行為進行編碼。 卡根小組中大約15%的人有“行為抑制”:警惕、克制,傾向于逗留在母親身邊。另外15%的人“行為不羈”,無所忌憚,四處跑來跑去,想玩每一個新玩具,并與考官愉快地聊天。當卡根談到這樣的孩子時,他用了他最喜歡的一個詞:“熱情洋溢”。 在接下來的五年里,有107名孩子回到實驗室進行了更多的測試(為了將環(huán)境差異保持在最低限度,卡根將樣本限制在白人、中產(chǎn)階級和健康的兒童),他們的行為被再次記錄下來并重新編碼。 結果,在這五年里,氣質(zhì)往往是穩(wěn)定的,至少在那些剛開始就具有穩(wěn)定氣質(zhì)的孩子中情況沒有變化。在2歲到7歲的孩子之間,變化是中性的;但107個孩子中只有3個完全互換了類別。此外,最受抑制的7歲兒童表現(xiàn)出一些生理差異,這表明對壓力的反應過于過大。 卡根和他的同事南希·斯尼德曼和史蒂文·雷茲尼克,1988年發(fā)表了他們的科學研究成果。生理測量結果使他們相信生物學研究是有效的。 他們假設:受抑制的兒童出生時對不同腦區(qū)的興奮“門檻較低”,尤其是杏仁核、下丘腦和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這是應激激素皮質(zhì)醇的產(chǎn)生回路。 “盡管今天的研究結果似乎幾乎不言而喻,但當時的科學論文卻大肆宣揚?!蓖匪箤W院的發(fā)展心理學家蘇珊·恩格爾在和她討論卡根的研究時告訴我,“有兩種研究很偉大,一種研究是違反直覺的,它顯示了你自己永遠猜不到的東西;還有一種研究顯示你對某件事有著無可爭辯的直覺,你認為是真的,但沒有證據(jù)支持?!?卡根的研究是第二種類型,她說:“很漂亮,優(yōu)雅的實驗驗證了一種古老的直覺?!?/p> 但是,這些卡根第一次見到他們時還是學齡前兒童的被試已經(jīng)太大了,他不知道該把多少歸因于天性而不是養(yǎng)育。那些有行為抑制傾向的孩子的焦慮是否更有可能是在后天養(yǎng)育中形成的呢?因此,第二年,卡根開始了一項新的研究,他說他希望能盡量減少環(huán)境的影響。他招募了4個月大的嬰兒,計劃根據(jù)氣質(zhì)對其進行分類,并追蹤他們的成長,看看嬰兒期的氣質(zhì)是否預示著以后的個性。 一些家長很疑惑,如何測量這么小的嬰兒的氣質(zhì)呢,你甚至不知道孩子是在笑還是在生氣?卡根無法直接測量杏仁核,但可以找到它活動的跡象,這對嬰兒來說是有意義的,也是可以測量的。 由于杏仁核的投射將其連接到控制運動活動和自主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腦區(qū)(心跳、呼吸和其他非自主行為),他推斷如果杏仁核反應性很強,它會表現(xiàn)為運動活動增加、煩躁和哭泣,以及心率、呼吸加快和血壓的升高。 卡根真正的貢獻之一是顯示一些生理測量可以提供對嬰兒心理的洞察?!八难芯砍潭热绱酥睿粌H在于縱向跟蹤,”研究開始時曾在哈佛擔任研究助理的耶魯心理學家瓊·考夫曼說,“而是考慮天生氣質(zhì)的行為表型,并真的用如此嚴謹?shù)姆椒▉碓u估。” 卡根的實驗開始了,大約500個嬰兒(和以前一樣,被試為白人、中產(chǎn)階級和健康的嬰兒)進入了實驗室,把他們放在攝像機前的嬰兒座椅上,并將他們暴露在一系列新奇刺激下。這些刺激遵循了他稱之為“不和諧但不可怕”的實驗設計原則。 一張嚴肅的臉,用合成的聲音讀一個字。一部在面前垂下來,搖晃著的貼著塑料維尼熊的手機,放到鼻子底下蘸了稀釋酒精的棉簽。 新刺激設備的電池可以維持45分鐘。有些嬰兒自始至終都心滿意足地凝視著。其他人則在不停地動,不停地踢和移動手臂,皺眉,拱背,如果真的很不高興就哭。 卡根和他的研究助理再次看了錄像帶,把嬰兒的動作和哭聲進行編碼。根據(jù)最后的統(tǒng)計,每個嬰兒被歸入低反應、高反應或介于兩者之間的類別。 低反應者是典型的易適應嬰兒,對不熟悉的事物處之泰然。包括第19個嬰兒在內(nèi)的高反應者,則在接觸同樣的陌生事物時,會掙扎和嗚咽。很顯然,在座椅上扭動的嬰兒,很難伺候,很難安慰。 約40%的人屬于低反應者,約20%的人屬于高反應者。在這些孩子長到1-2歲時,大部分又回來接受了測試,其中包括那些中性反應者。然后這其中大約一半,主要是前兩類人,在4、7、11和15歲時回來再接受進一步測試。 四 這種模式一直延續(xù)到今天。2000年卡根退休后一位合作者卡爾·施瓦茨繼續(xù)了這項研究。他是哈佛和馬薩諸塞州總醫(yī)院的一名青少年精神病醫(yī)生,當這些被試18歲、21歲時,他又對其中的一些人進行了測試。 在早期的評估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某些特定的模式。4歲時,高反應性兒童行為抑制的可能性是低反應兒童的4倍。到7歲時,幾乎一半的緊張的嬰兒出現(xiàn)焦慮癥狀,害怕雷聲、狗,或黑暗、教室,或在操場上極度害羞;而那些更隨和的嬰兒中只有10%的人會產(chǎn)生此類癥狀。在高反應性嬰兒中,大約五分之一的嬰兒在7歲之前的每次測試中都會表現(xiàn)出抑制和恐懼。 “恐懼是一種難以置信的異質(zhì)結構,”美國國家精神衛(wèi)生研究所的兒童精神病醫(yī)生丹尼爾·平說,“對社會事物的恐懼與對身體事物的恐懼不同?!?/p> 平在馬里蘭大學的兩項縱向研究中合作,對受試者分階段進行了精神病訪談和功能性核磁共振掃描。 大腦的回路可能都參與其中,但不同的恐懼往往會在不同的發(fā)展點出現(xiàn):對小丑、氣球或蜘蛛等事物的恐懼在生命早期出現(xiàn);而害怕社交這樣的社會性活動則會在后期出現(xiàn)。 另外,逃避對具體事物的恐懼相對容易,你害怕狗可以繞開它;逃避社交恐懼則相對困難,因為有些社會活動是無法避免的,比如上學。 隨著年齡的增長,孩子們往往能更好地控制自己的恐懼。到了青春期,卡根研究對象的焦慮率總體下降,包括高危人群。在15歲的時候,大約三分之二的嬰兒期高反應性的人表現(xiàn)得和其他人差不多。 其中一個就是瑪麗,現(xiàn)在是哈佛大學的大三學生,21歲,她在嬰兒時期就屬于高反應組,在1歲和2歲的時候都有適度的恐懼。她并不認為自己很焦慮,只是覺得自己很盡職。 我們之前通電話時,她說:“我不大會不守規(guī)矩。我天性如此,所以守規(guī)矩不會困擾我。我肯定是那個為了取得好成績而努力學習的孩子,在我看電視之前,我就把所有的作業(yè)都做完了?!?/p> 瑪麗小時候還是個小有成就的芭蕾舞演員,這給了她一個釋放自我的機會,做自己擅長的事情。這種天賦,加上在卡根所說的“仁慈的家庭環(huán)境”中長大,可能有助于將瑪麗天生的壓抑感轉變成更具建設性的東西。如果說瑪麗現(xiàn)在的高反應性氣質(zhì)很明顯的話,那就是認真和自制。 卡根和他的同事們發(fā)現(xiàn),性格焦慮的人通常不會那么容易改變。存在著一種隱秘的焦慮癥,一種隱秘的憂慮,它持續(xù)困擾著一部分高反應者,不管他們的外在表現(xiàn)如何。他們無法完全超越自己的本性:有意識或無意識地,他們?nèi)匀缓托r候一樣。 在卡根的研究中,大多數(shù)高反應性的孩子在青春期都做得不錯,學習很好、參加聚會、交朋友。在表面之下,他們中的許多人仍是神經(jīng)緊張的人。不過,他們學會了接受。 卡根引用了榮格的術語來描述這一狀況,他稱之為人格面具(外在導向的人格)和阿尼瑪(內(nèi)在導向的思想和情感)之間的區(qū)別。人物角色是可以控制的,但是阿尼瑪通常不能。 馬里蘭大學的內(nèi)森·福克斯說,當高風險兒童身上阿尼瑪爆發(fā)時,通常表現(xiàn)為過度警惕和注意力誤導。 在1989年開始的兩項關于氣質(zhì)的縱向研究中,他對180名4個月大的兒童進行了跟蹤研究,并在他們13歲到15歲之間進行了一系列神經(jīng)心理學測試。其中一項測試稱為空間線索任務,它衡量的是警惕性和將注意力從感知到的威脅中分離出來的能力。 它在電腦屏幕上短暫地顯示了兩張臉,兩邊各一張(同一張臉一邊看起來很危險,另一邊看起來很愉快)。這些面孔漸漸消失,屏幕的一邊出現(xiàn)了一個箭頭,有時在危險面孔的一邊,有時在另一邊。受試者必須注意箭頭并按下按鈕以指示箭頭是指向上還是指向下。 患有臨床焦慮癥的成年人,如果箭頭和危險的面孔在屏幕的同一側,則按正確的按鈕的速度會更快;反之,則按正確的按鈕的速度會更慢(在福克斯的研究中,那些天生就有焦慮傾向的孩子——即使是外表平靜、適應良好的孩子——也傾向于像焦慮的成年人一樣,無論他們是否有意,他們都會更加關注危險的面孔)。 ??怂菇o受試者的另一項測試也得出了類似的結果,稱為強化驚嚇反應。在這項測試中,青少年被放在屏幕前,被告知當屏幕是藍色時,有可能會有一股氣體噴到他們的喉嚨——??怂瓜蛭冶WC,這種感覺令人驚訝,不舒服,但并不痛苦。 當屏幕是綠色時,他們是安全的,不會被噴。然后,為了引起驚嚇,實驗者播放一個響亮的聲音并測量青少年的反應(不自覺的眨眼)。 當藍屏打開時,所有受試者都會有強烈的驚嚇反應,這反映了他們正緊張地期待著不舒服的氣體。但是容易焦慮的孩子們在綠屏時也會嚇一跳。即使在沒有危險時,他們也保持著戒備、焦慮和緊張的狀態(tài)。 同樣,無論受試者在現(xiàn)實生活中表現(xiàn)如何,也不管他們在測試過程中的感受如何,這個發(fā)現(xiàn)都成立。 ??怂沟暮献髡?,國家精神衛(wèi)生研究所的丹尼爾·平,對其中27名青少年進行了功能性核磁共振掃描。當他們在掃描時,派恩給他們看了一些可怕的面孔。有時他讓他們試著測量鼻子有多寬(換句話說,把注意力集中在一個情感中立的細節(jié)上)。其他時候,他讓他們想想,看照片中的人時有多害怕。 處于低焦慮風險組的青少年在看臉時,杏仁核的活動沒有增加,即使他們被告知要專注于自己的恐懼。但是,那些高危人群在考慮自己的感受時(盡管在考慮鼻子寬度的時候)杏仁核的活動增加了。 這一模式再次出現(xiàn)在焦慮易感的年輕人身上,不論他們在日常生活中是否有焦慮問題。在高危兒童中,即使是那些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看起來很平靜的孩子,他們的杏仁核活動也比其他孩子更活躍。 氣質(zhì)類型不僅表現(xiàn)在功能性核磁共振掃描中,而且表現(xiàn)在結構性核磁共振成像中,后者關注的是大腦解剖結構,而不是大腦活動。 2007年,負責卡根兩項縱向研究后續(xù)工作的哈佛精神病學家卡爾·施瓦茨對卡根的76名研究對象進行了核磁共振掃描,當時他們18歲(瑪麗被要求參加,但她拒絕了)。他發(fā)現(xiàn),與低反應的受試者相比,4個月時高反應的受試者前額葉皮質(zhì)往往明顯增厚。 “這太神奇了,”施瓦茨告訴我,“18年后,他們在嬰兒時期表現(xiàn)出的氣質(zhì)似乎仍在大腦中留下指紋。” 他仍在努力弄清這個指紋的確切含義。例如,他還不能判斷大腦皮層增厚是導致高反應性氣質(zhì)的原因,還是結果,或者完全是其他原因。 前額葉皮層的一個作用是抑制,抑制來自杏仁核的信號。焦慮癥患者的大腦皮層變厚了,是不是因為它們一直忙于安撫過度活躍的杏仁核,并因此建立了新的神經(jīng)聯(lián)系?或者說,大腦皮層變厚造成了焦慮的傾向?(未完待續(x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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