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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律 觀錢塘潮

孫士云

錢塘潮氣勢雄渾，潮頭白浪翻滾，水花飛濺，宛如大寫一字。

海闊云深吼巨龍，鱗飛甲亮狀奇雄。

扳平瀑布三千尺，搖落銀河十萬星。

勢比白蛇驅水陣，聲猶玉帝遣神兵。

倚天揮筆難書圣，滾滾波濤一字橫。

 （二）比喻，天才的標識

 沈丹秋

        自古，錢塘江以其奇特卓絕的江潮，引無數(shù)騷人墨客為之寫下大量詩篇。蘇軾有詩云“八月十八潮，壯觀天下無”，北宋詩人王師道寫：“漫漫平沙走白虹，瑤臺失手玉杯空”，更有唐代王維詠潮詩句：“日落江湖白，潮來天地靑?！泵鎸湃松駚碇?，我總認為，現(xiàn)代人若觀潮賦詩，難免會產生眼前有景道不得的尷尬。然孫士云此詩氣韻雄健，聲調響亮，對仗工穩(wěn)，一字一句，別處蹊徑，并不遜色古人。猶為稱道的是詩人逆用想象，比喻新鮮，震撼人心。

        所謂“無譬不成詩”，譬，就是比喻。朱熹的解釋是“以彼物比此物”,即拿人們熟悉的、已知的、有形的、可感的事物,來比喻人們要表達的、生疏的、未知的、抽象的事物。比喻是使詩歌語言形象化的最有效的表現(xiàn)方法之一。亞理士多德在《詩學》中說：“比喻是天才的標識”，可見，比喻很早就為人們所重視。我國《禮記·學記》中也說:“不學博依,不能安詩”，就是說，作詩需多用比喻。 

       此詩首聯(lián)寫遠觀潮來，第一句，詩人破空而入，將錢塘江潮喻為巨龍，設想新奇，不同凡響。潮之將至，海闊天空，水天一色，潮怒如雷霆萬鈞，龍吟虎嘯。這里詩人用借喻的修辭方法，完全省略了本體，喻詞，直接說出喻體。第二句妙用曲喻。先將喻體“巨龍”形象坐實，再由它生發(fā)出去。既然是龍，就有鱗、有甲，就可以鱗飛甲亮，以此來形容壯麗飛動的錢塘潮傾濤瀉浪，噴珠濺玉，從而帶讀者進入一個驚心動魄的世界。此聯(lián)借喻曲喻相連，實在是詩人“想象力的恣肆奔放”和“任意搭配的巧智”。 

       寫至此，詩人似乎難以為繼，于是奇峰陡起，又出神來之筆。頷聯(lián)“扳平瀑布三千尺，搖落銀河十萬星”不僅對仗工穩(wěn)，詞性結構，毫不參差，且將借喻和夸張巧妙結合。“三千尺”和“十萬星 ”是數(shù)字的夸張，難以想象的巨大數(shù)字，酣暢淋漓地表現(xiàn)出錢塘江飛馳而來的情態(tài)，體現(xiàn)了大自然的神奇?zhèn)チΑ４司渲?，化用李白名句：“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眳s無人工痕跡，毫不板滯。此聯(lián)抽象的數(shù)字和兩個比喻句：“扳平之瀑布”、“搖落的銀河”，緊密配合，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強大藝術張力。

      頸聯(lián)“勢比白蛇驅水陣，聲猶玉帝遣神兵”寫潮聲、潮勢。此聯(lián)是明喻，也是用典，用白蛇驅水陣比喻潮來之勢浩蕩，用玉帝遣神兵比喻潮來之聲響，就如南宋周密《武林舊事· 觀潮》中所描述的一樣：“潮水來時，大聲如雷霆，……吞天沃日，勢極雄豪?！闭媸翘煜缕嬗^，人間奇跡。經(jīng)過詩人這么比喻，即使是沒有觀過潮的，也會覺得心動神搖，意氣風發(fā)。

      “倚天揮筆難書圣，滾滾波濤一字橫”。尾聯(lián)寫錢塘江大潮磅礴的活力。王老夫子尚無倚天之筆，詩人卻大筆落墨，又一次借喻出新。周密在其《觀潮》中寫：“方其遠出海門，僅如銀線……”這是遠觀；楊誠齋詩云“海涌銀為郭，江橫玉系腰”此為距離稍近，而一字橫陳，則是大潮直逼眼前。多么壯觀的潑墨揮毫，自天邊斜入，瞬間行筆，完成駐、提、轉、回，方滾滾而逝。此聯(lián)，既有雙關，又有借喻，含義深刻。正如佛家云:“九九歸一、終成正果”，一是來處，亦是歸處，天地鴻蒙，往來回環(huán)，世上萬物，最終回到本初狀態(tài)，云流水去，潮平岸闊，永恒的只有大自然。

       全詩以喻象狀景，逼真動人，給人以豐富的美的聯(lián)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