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叫你

八路花

程存孝

1944年7月的一天傍晚，八路軍某團團長張發(fā)奎與政委李天柱等領(lǐng)導(dǎo)人正在團部開會，研究消滅盤踞在靈山縣城的日軍犬養(yǎng)大隊的作戰(zhàn)方案。只聽通信員小劉在門外喊“報告。”張團長讓他進來，問他有什么事兒。小劉敬禮后說：“有四個民兵押著一個偽軍來了。這個偽軍說他有要事急著向首長稟報?！?/span>

張團長和其他領(lǐng)導(dǎo)簡單商量后，迅速處理了一下有關(guān)文件，命民兵將偽軍帶進來。

四名民兵押解著偽軍進來。執(zhí)星營長徐大勇命兩名戰(zhàn)士接替民兵看押來人，民兵們走了。

只見這名偽軍四十來歲，中等身材，瘦長臉，大嘴、小眼、大耳朵，酒糟鼻，下嘴唇既厚又長，頭頂大檐帽，腰扎皮帶，上尉軍銜，一副奴才相。

此人跑得滿臉是汗，一進門就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報告八路長官。”

徐大勇立即糾正道：“我們這里不叫長官，叫首長?！眮砣苏f：“對對，叫首長。在下是皇協(xié)軍——不，偽軍連長，原名叫劉反水。現(xiàn)在叫劉敬黃。鬼子明天就要在下的命，因此，特來投奔貴部，萬望首長高抬貴手，收留在下，救在下一命。在下一定多殺鬼子！”說罷行了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軍禮。

張團長道：“久聞大名。 不過，你為什么要改名叫劉敬黃呢？”來人道：“'敬黃’就是敬奉皇軍的意思。要叫反水，人家還不殺了我呀！”眾人聽了差一點兒沒笑出聲來。

劉敬黃是劉家莊人，因他出生時恰逢家鄉(xiāng)遭遇洪水，差一點兒沒把他娘兒倆淹死，便取了“反水”這么個名字。劉敬黃他爹劉大富是村里的惡霸地主，平日敲詐勒索、欺男霸女，無惡不作。日本鬼子來了后，就投靠鬼子，當(dāng)了漢奸，被鬼子封為保安司令。他自己也乘勢撈了個偽軍排長干。劉大富被人暗殺后，劉敬黃失去了“靠山”。為保自己的“前程”，舔鬼子的屁股更勤了。過了兩年，便被封為偽軍連長。

張團長示意一名戰(zhàn)士搬給他一把椅子坐下，并親自端給他一杯水，命他別著急，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慢慢講清楚。

劉敬黃也不客氣，咕咚咕咚喝了半杯水，抹了一下嘴巴，“唉”了一聲道：“說來話長，離此地北邊二十里，有一條東西走向的大峽谷，叫狐仙谷。狐仙谷北面的山叫玉皇腦，南面的山叫摩天嶺。兩座山巍峨險峻，一年四季都隱沒在云霧里；狐仙谷外窄里寬，就像一個躺在地上的酒瓶子。最窄處就是峽谷入口處，寬不過兩米，除去一條深不見底的小溪靠北邊流出外，南墻根有一條勉強通過一人的羊腸小道。峽谷從西到東長十多里。兩岸是刀劈斧削似的絕壁，進去谷口仰望，只有彎彎曲曲一線藍(lán)天，似乎兩岸每時每刻都會合得嚴(yán)絲合縫，使人感到窒息、恐怖。

“狐仙谷越往里走越寬敞。兩岸苔蘚如幔，地上峰蝶亂舞，灌木蔥蘢；枝椏間，猿猴攀越，鳥聲婉轉(zhuǎn)；草叢里，蛇蛙亂竄，狐兔追逐。充滿盎然生機且盡藏神秘與詭異。最寬處就是峽谷盡頭，是一面半里多寬的下緩上陡的石壁。石壁北面崖頂一股瀑布懸天，轟鳴聲震耳欲聾。瀑布落地后，變成一條小溪，沿壁底流向南墻根，拐了個急彎，彎彎曲曲，流出谷口。所以，'酒瓶子’的瓶底被一泓碧水圍了個嚴(yán)嚴(yán)實實。”

也許是大煙癮發(fā)作，劉敬黃臉上漸顯倦態(tài)，哈欠連連，不斷用手掌拍嘴巴。

張團長遞給他一支香煙，并親自劃火柴給他點著。劉敬黃猛吸了幾口，頓然提起了精神，繼續(xù)說：“小溪中間架著一座用一尺多寬的石條搭成的小橋。過了橋，有一溜石頭臺階，臺階兩旁的石縫中長滿了各種荊棘和藤條，臺階盡頭有一塊平臺，平臺上緊靠絕壁有座狐仙廟。廟里有一尊披紅掛綠的美女形狐仙塑像。塑像前擺著一只石板供桌和香爐。據(jù)說狐仙很會看病，常有人進廟求神拜藥。因此，供桌上供果不斷，廟里常常煙霧繚繞?！?/span>

劉敬黃說著說著又打開了哈欠，眼角甚至不時有淚珠滾出。張營長又遞給他一直煙點著。他抽了幾口繼續(xù)說：“聽附近鄉(xiāng)民說，千百年來，只在遠(yuǎn)處看見有狐貍進出小廟，但狐仙卻從未漏過真容。求藥者經(jīng)焚香、叩頭、獻(xiàn)供品、放置接受神藥的黃表折成的器皿、述說患者病情后，等到第一截兒香灰跌下來，黃表器皿內(nèi)便會有似有似無的灰色神藥?！?/span>

“但三年前的一個夏天有個女人去拜藥時卻碰到了狐仙：當(dāng)她做完上述一切，靜等神藥時，隱約聽到空中有女人的聲音吩咐：請來人稍候片刻，有小狐奉藥。”

“果然，不到十分鐘，神像后便竄出一只白色的狐貍，口銜一包草紙包著的草藥，放到供桌上。扭身遁入神像后面。求藥者見此情景，嚇得魂飛魄散、磕頭如搗蒜?！?/span>

“這位求藥者回家后打開藥包，只見有如常新鮮草藥和藥方。藥方上寫有'依據(jù)來人口述患者病情，處方如下……’，服法、禁忌等事項，和平常中醫(yī)作法別無二致。還留有短語囑咐來人：'如患者服后見效，可用此方到就近藥鋪續(xù)抓一劑服用，即可痊愈?！绕淞钊梭@奇的是狐仙的蠅頭小楷寫得十分娟秀，力透紙背，世間少有。便將其當(dāng)作絕世珍品妥為保存。”

“此后，到狐仙廟求神拜藥的男女老少更是絡(luò)繹不絕，奉獻(xiàn)的供品也大多變?yōu)槭祀u肉、熟鴨肉、糕點等狐貍喜歡吃的好東西，甚至還根據(jù)想像中的狐仙身高，慷慨解囊，給狐仙供上一年四季可能穿的漂亮衣服、鞋帽等日用品。說來也怪，從此以后供桌上的供品很快就不翼而飛?！?/span>

幾位八路軍首長們聽得如癡如醉，緊張得喘不過氣來。張營長突然插嘴說：“哎，我說劉敬黃，你不是在故意編故事來逗我們玩的吧？怎么越說越玄乎了？”一句話嚇得劉敬黃臉色蠟黃，冰棍烤火——渾身直冒冷汗?！班獭钡匾宦暪虻降厣?，辯解道：“八路首長，您就是借我一個膽我也不敢呀。我要敢說半句假話，您立馬就崩了我。再說，在下也不會編故事啊。要會編故事，不就當(dāng)作家了？你們要不想聽我就不敢說了。”

張團長說：“快起來，我們這兒不興下跪。你接著說?！?/span>

劉敬黃接著道：“本來，峽谷內(nèi)連一戶人家也沒有，但盤踞在縣城的犬養(yǎng)次郎大佐把這一帶溝溝峁峁、山莊窩鋪都掃蕩遍了，就剩下一個狐仙谷還沒去。他滿以為那里是個牛羊滿溝、珠寶遍地的世外桃源。昨天早上便派遣稻田野生大尉率領(lǐng)一個中隊鬼子和我的三十多個弟兄乘坐十來輛汽車、摩托車、裝甲車，攜帶輕重機槍二十多挺，浩浩蕩蕩向狐仙谷進犯，非要搶個雞犬不剩、顆粒不留、滿載而歸不可。”

“出乎稻田大尉意料之外的是，當(dāng)大隊人馬來到峽谷口才發(fā)現(xiàn)，峽谷狹窄的不用說軍用車輛，就連一匹馬都進不去。”于是，經(jīng)無線電請示犬養(yǎng)同意后，將所有輜重停放在峽谷外面的寬闊地帶，由池田五郎少尉率領(lǐng)他的分隊負(fù)責(zé)看管，稻田大尉親自統(tǒng)領(lǐng)其余百十名鬼子由在下帶領(lǐng)的三十多位弟兄在前面開路，攜帶輕武器向峽谷內(nèi)進犯?！?/span>

“峽谷內(nèi)本來就沒路可走，再加上遍地怪石嶙峋、雜草叢生，蛇蝎遍地，顯得更加陰森可怖，令人心驚肉跳。人人精疲力竭，汗流浹背。個個氣喘吁吁，無精打采。每前進一步都倍感吃力?！?/span>

“約莫走了一多半路程，突然前面叢林里傳出幾聲'咕--咕’、'嘎--嘎’的狐貍叫聲，緊接著，灌木叢中露出一位少女。只見她身穿一身白色緊身衣，顯得更加身材修長，曲線優(yōu)美。此女子秀發(fā)披肩，白皙面皮，瓜子臉，柳葉眉，杏子眼，櫻桃小口，項佩一串珍珠項鏈。她身后還跟著兩只雪白的狐貍。我看的有點兒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鬼子們哪里見過如此艷若桃花，美如天仙的絕色少女？”

“就像正被煙癮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煙鬼突然看見大煙土似的，鬼子們個個眼前一亮、神魂顛倒。發(fā)瘋似地吼叫著'花姑娘的，花姑娘的’，亂成了一窩蜂。爭先恐后向姑娘猛撲過去。”

“這些善長于山地作戰(zhàn)的鬼子，不知為什么竟然都變成了姑娘手中的玩物：只見她帶著兩只狐貍鉆石縫、穿荊棘，騰挪跳躍，輕盈飄逸，若走若飛，敏捷得像只猴子。有個鬼子撲向姑娘時，冷不防被跳起來的狐貍 '噗’地一聲，給他拉了一臉狐臊，嗆得他翻腸倒胃，哇哇嘔吐，燙得滿臉火辣辣生疼。”

“正當(dāng)鬼子們追丟了目標(biāo)時，又聽人群后面有狐貍'咕咕’叫聲，人們回頭看去，卻見姑娘透過灌木枝葉朝人們莞爾一笑。于是，鬼子們又掉轉(zhuǎn)頭追趕。追著追著，姑娘的笑聲又在人群身后響起。就這樣神出鬼沒、或隱或現(xiàn)和鬼子們捉起了迷藏。我當(dāng)時并沒有意識到是狐仙現(xiàn)了形，還以為她是個調(diào)皮的凡間少女呢。為討稻田歡心，就模仿鬼子喊道：'花姑娘的狡猾狡猾的，當(dāng)心太君嘶喇嘶喇的。沒想到稻田竟'啪’地一聲扇了我一記耳光，吼道：'花姑娘的，不能死啦死啦的！’”

“當(dāng)我們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地追到狐仙廟下面小溪旁時，只見姑娘沒走小石橋，而是揪住樹上倒垂下來的一根野藤，'嗖’地一聲蕩過小溪，避開通往狐仙廟的臺階，在荊棘中攀援而上。她走到廟口時扭頭朝人們狡黠地一笑，然后扭身閃進了廟里。那種勾魂攝魄的神韻差一點兒沒驚掉人們的下巴。兩只狐貍也寸步不離地跟了進去。”

“我們偽軍走在隊伍最前邊負(fù)責(zé)探路。當(dāng)我們正要踏過小橋向上攀爬時，稻田少佐卻氣急敗壞地跑到我跟前，'啪啪’又扇了我兩個耳光，歇斯底里地吼道：'劉桑，玩花姑娘的，沒你的份兒的，一邊的待著！’直打得我眼冒金星，天旋地轉(zhuǎn)，半天緩不過神兒來。我只好忍氣吞聲帶領(lǐng)弟兄們停到一旁?！?/span>

“稻田大尉帶領(lǐng)他的一百多個鬼子魚貫跨過小橋，四肢著地，像蝸牛爬墻似的攀登石階，最后全部消失在狐仙廟里?！?/span>

“約莫過了十分鐘，從廟里隱隱傳出兩聲狐貍叫聲，此后再也沒有任何響聲。我當(dāng)時估計兩只狐貍被稻田他們殺死了?！?/span>

“稻田他們進廟時間是上午十一點。他們到下午一點還沒出來，一等不出來，二等不出來，一直等到下午六點他們還不出來。我心里開始犯起了嘀咕：這些鬼子是不是統(tǒng)統(tǒng)被狐仙吃了？因為有兩只狐貍一直緊緊跟著這位姑娘，我便斷定姑娘是傳說中的狐仙的化身。想到這里不由地心里直發(fā)毛。但我又處于兩難處境：進廟里看看吧，擔(dān)心恰巧碰見稻田出來再挨耳光子；不進去看看吧，又怕回去沒法向犬野次郎交代。要知道，進來狐仙谷的就只有稻田帶領(lǐng)的一百多個日軍和我?guī)У囊粋€排的偽軍。我們偽軍弟兄一根汗毛沒少，而日軍卻一個人也沒了，犬養(yǎng)一怒之下還不把我們統(tǒng)統(tǒng)嘶喇嘶喇的？權(quán)衡再三，還是進廟里一探究竟合算——即便再挨幾個耳光子也比掉腦袋強啊！”

“所以我就帶了幾個弟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過小橋、攀石階，走到廟跟前。只見廟門兩側(cè)貼著一副對聯(lián)：上聯(lián)是：狐仙濟世除百病，下聯(lián)是：妙手回春救眾生。橫批是：心誠則靈。這是我平生第一次來這里。進得廟門，趕緊給狐仙塑像磕了個頭。抬眼四望，連姑娘的影子都沒有，更不見鬼子的身影。我又繞到狐仙塑像背后查看，只見后墻上有一個勉強進去一人的洞口，里邊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見，只感到一股陰晦冷氣迎面撲來，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壯著膽子彎下腰，兩手?jǐn)n住嘴，對著洞口扯起嗓門喊：'太--君，太--君’——”

“喊聲未落，就聽見洞內(nèi)'嘎--嘎’兩聲狐貍叫。直把我嚇得毛骨悚然、魂飛魄散，和弟兄們屁滾尿流般滾下臺階，沒命地逃跑。綜合各方面情況，我和弟兄們都斷定稻田大尉和一百多名鬼子統(tǒng)統(tǒng)都被狐仙吃了。”

“我和弟兄們折騰了一天，水米未打牙，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又受了一場從未受過的驚嚇，一個個眼冒金星嘴冒煙，有氣無力地勉強挪出了狐仙谷?！?/span>

“由于稻田大尉進峽谷時帶走了通訊設(shè)備，在峽谷口外等了一天、也餓了一天的池田少尉還以為我們收獲多多、搶了不少財寶呢。當(dāng)他看到我們丟魂失魄、無精打采又兩手空空走出谷口半天，也沒有一個鬼子兵回來時，便焦急地問我：'劉桑，稻田君的那里去了？皇軍的那里去了？’我誠懇地說：'太君們統(tǒng)統(tǒng)的玩花姑娘去了，太君們統(tǒng)統(tǒng)的被狐仙咪西咪西了’。”

“池田少尉聽得一頭霧水，把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你的再說?！矣謴?fù)述了一遍：'太君們統(tǒng)統(tǒng)地玩花姑娘去了，太君們統(tǒng)統(tǒng)地被狐仙咪西咪西了?！坪跞詻]聽明白，又似乎聽明白了，突然'啪’地扇了我一記耳光，罵道：'巴嘎啞魯，你的瘋啦瘋啦的，快快地上車，回去向犬養(yǎng)君的匯報！’”

“一整天的勞累、驚嚇、饑餓、干渴，早已把我折騰得頭暈眼花。加之擔(dān)心犬養(yǎng)扇耳光，七分真累，三分裝累，我裝出奄奄一息的樣子。犬養(yǎng)深知我的日語水平太差勁，他的漢語水平也很夠嗆。擔(dān)心我在短時間內(nèi)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便讓翻譯和我溝通。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犬養(yǎng)聽完翻譯講述了事件的來龍去脈后，不但沒有對我發(fā)作，還露出一副大將風(fēng)度來：一聲不吭，背著雙手不停地在地上踱起步來?！?/span>

“犬養(yǎng)踱了半天步，突然停下來。扳著手指說：'此等怪事，聞所未聞。什么狐仙把皇軍統(tǒng)統(tǒng)咪西咪西了，根本不可能，我的不信那一套?？磥碇挥袃煞N可能：一種可能是，那個洞的深處是個女兒國，她們非常喜歡大日本皇軍。死磨硬纏，不讓皇軍歸隊?；受娨矘凡凰际?，不想歸隊。如果是這樣，必須將稻田他們強行帶回來，不能到了女兒國，就忘了大日本帝國；另一種可能是，那些花姑娘都是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抗日土八路。她們施展美人計，把皇軍騙進洞內(nèi)統(tǒng)統(tǒng)地害死了?！?/span>

“這時，日軍參謀小泉四郎獻(xiàn)計說：'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稻田君他們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在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在世界軍事史上不乏先例。譬如，1711年，當(dāng)時將近四千名西班牙官兵駐扎在一個叫做'派連山’的山上過夜，等待后續(xù)部隊趕上一起前進?？墒牵稳赵缟虾罄m(xù)部隊到達(dá)時，發(fā)現(xiàn)軍營內(nèi)柴火還在燃燒，馬匹、大炮原封未動。唯獨那四千人神秘地失蹤了；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期間，1915年8月2日，部署在土耳其嘉里波里地區(qū)的八百多名英國軍隊向一個高地行進，他們不斷向山頂攀登。最后全部消失在了山頂?shù)脑旗F中。云霧消退后，一個人也沒了，當(dāng)時還有二十二名新西蘭士兵目睹了這一事件。直到現(xiàn)在，這一事件仍是英國的一大懸案；1937年12月，國民黨部隊在南京保衛(wèi)戰(zhàn)中，有一支兩千人的部隊并未與我軍發(fā)生戰(zhàn)事，但卻神秘地失蹤了。至于古代，此類事件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這個地球太過復(fù)雜，稻田君他們是不是通過山洞去了另一個世界也未可知……’”

“犬養(yǎng)打斷小泉的話說：什么這個世界那個世界，天下只有一個世界，這個世界都是我大日本帝國的國土。我命令：劉桑，你帶領(lǐng)你的弟兄趕快咪西咪西睡覺。明天你到良民家走訪調(diào)查，搞清楚土八路有沒有訓(xùn)練女土八路引誘皇軍上當(dāng)受騙的情況。后天一早留下你的弟兄配合部分皇軍留守駐地，其余皇軍由我統(tǒng)領(lǐng)，仍有你帶路，統(tǒng)統(tǒng)去掃蕩狐仙谷。無論洞里是女兒國，還是女土八路，統(tǒng)統(tǒng)把她們抓來充當(dāng)隨軍慰安婦。最要緊的是，必須找到稻田君他們。否則，我如何向天皇交代？”

劉敬黃苦笑了一下繼續(xù)說：“日本鬼子都是一根筋。明明是我親眼看見狐仙吃了稻田帶領(lǐng)的一百多名鬼子，但他們就是不相信。其實，犬養(yǎng)所說的兩種可能都不存在。首先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女兒國。沒有男人的配合，女人怎么可能生出女人？假如能生出女人，她們就沒理由喜歡男人。第二種可能也不存在。從沒聽說過你們八路搞什么美人計。即便要搞，也沒必要去山洞里搞。你們說是不是？總之一句話：犬養(yǎng)不知狐仙厲害，讓我?guī)ьI(lǐng)他們找花姑娘，最后結(jié)果只能有一個：那就是步稻田的覆轍，統(tǒng)統(tǒng)喂了狐仙。八路首長，求求你們救我一命。我說完了。”說完，站起來向首長們敬了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軍禮。

張團長問：“沒了？”

劉敬黃：“沒了。”

張團長問道：“劉敬黃，我問你，你是怎么找到我們這里來的？” 劉敬黃：“回八路首長話：犬養(yǎng)不是派我通過老百姓調(diào)查你們訓(xùn)練女八路使用美人計，引誘鬼子上鉤的情況嗎？我壓根兒就沒去搞這種調(diào)查。而是向他們打聽哪里有八路。他們不告訴我。我說我是專門向八路投誠的。他們就派了幾個人把我押到這里來了?！?/span>

張團長又問：“劉敬黃，你說的以上這些可都是實話？”劉敬黃拍著胸脯指天發(fā)誓道：“蒼天在上，我劉某人若說半句假話，就立馬把我天打五雷轟，把我打入十八層地獄，永遠(yuǎn)不得轉(zhuǎn)世為人。首長也可以立馬把我槍崩了，大卸八塊，拋尸荒郊野外，喂狼喂狗。我毫無怨言?！?/span>

李政委補充說：“實話告訴你劉敬黃，我們對你的情況掌握得一清二楚。自從鬼子侵占了這里以后，你隨你父親就叛國投敵，認(rèn)賊作父，帶領(lǐng)日寇奸淫擄掠、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其罪行擢發(fā)難數(shù)。比起日本鬼子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老百姓對你父子恨得咬牙切齒。今天他們沒認(rèn)出你來，否則，他們會把你千刀萬剮，你就再也沒機會見到我們了。你今天來求我們，也只是為了保命，而沒有從靈魂深處做深刻檢討，沒有從思想上和鬼子劃清界限，更沒有坦白所犯的罪行。”

李政委繼續(xù)說：“如果你今天所說的情況屬實，倒是為我們提供了一個消滅這股鬼子的絕佳機會。鬼子不能都喂了狐仙，也得留給我們吃一些。當(dāng)然，即便沒有這個機會，日本鬼子也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告訴你：我們共產(chǎn)黨、八路軍的政策從來就是愛國不分先后，團結(jié)一切可以團結(jié)的力量，結(jié)成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tǒng)一戰(zhàn)線，和日本鬼子進行殊死戰(zhàn)斗，爭取早日把日本鬼子趕出中國。希望你能積極配合我們的部署，在消滅鬼子的戰(zhàn)斗中，將功補過，爭取得到人民的寬大處理?！?/span>

二位八路軍首長的話，使劉敬黃感到既如晴天霹靂，振聾發(fā)聵，又如醍醐灌頂，甘之如飴。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什么罪行，會承擔(dān)什么后果。也沒想到老百姓會這么仇恨他。更不知道八路軍竟然這么了解他。始則聽得渾身發(fā)抖，直冒冷汗，臉色蠟黃。幾句批評話遠(yuǎn)比犬養(yǎng)的狂吼和刀光威嚴(yán)十倍，也可怕十倍;繼而一番諄諄教誨和熱切企盼，又使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八路軍原來是如此可親可敬。不由自主地“啪啪”扇了自己兩個響亮的耳光，接著“咚”地一聲跪倒在地，聲淚俱下地說：“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要反水，我要重新做人。首長就叫我劉反水吧……”

張團長彎腰扶起他道：“劉反水，快起來。你聽我安排：第一，你在這里吃過晚飯趕快回去。對犬養(yǎng)說，你跟很多良民調(diào)查過了，他們都說根本沒見過什么土八路，更沒聽說過土八路訓(xùn)練女土八路勾引大日本皇軍上當(dāng)受騙的故事。但是他們都聽說過有個大大的女兒國，里面有很多很多花姑娘，她們最喜歡皇軍的干活。但他們也只是聽說，誰也沒去過。因為外邊的女人進去女兒國后，就都被她們死啦死啦的了。男人進去后就都被她們搶跑了。再也不讓他們回來了?！?/span>

“二，你回去后悄悄地告訴你的弟兄們，再跟犬養(yǎng)他們禍害自己的同胞，就都被狐仙吃了。因為他們都親眼看見過狐仙吃鬼子。要反水，大家集體反水。明天上午，當(dāng)八路軍去端鬼子的老巢，收繳鬼子的裝備時，不但不能抵抗，還要調(diào)轉(zhuǎn)槍口奮力消滅守敵，協(xié)助我們收繳裝備，服從我們的指揮?！?/span>

“三，你明天上午要服從犬養(yǎng)的命令，給鬼子帶路。要多帶幾顆手榴彈。我部署我部和民兵提前埋伏到玉皇垴和摩天嶺以及峽谷口外，把整個狐仙谷包圍得水泄不通，連一只蒼蠅都飛不出去，形成四面合擊的態(tài)勢。據(jù)你所說，谷里只有些灌木叢，喬木很少，更沒有森林，敵人進去很難隱蔽，只能被動挨打。因為你是走熟路，進狐仙廟時，速度快一點，甩開鬼子幾步。進廟后，來個急轉(zhuǎn)身，往廟下扔一顆手榴彈。然后快速躲到狐仙塑像后面。我們在山上聽到你的手榴彈爆炸聲，立刻居高臨下，萬彈齊發(fā)，讓峽谷頓時變作一片火海。你也一顆接一顆投手榴彈，阻擋鬼子進廟。這叫甕中捉鱉，管叫鬼子插翅難飛……”

劉反水還沒等首長說完，就插嘴說：“又叫褲襠里抓——沒得跑?！?/span>

戰(zhàn)斗結(jié)束后，張團長收攏部隊打掃戰(zhàn)場。由于我軍在南北兩座山上組成交叉火力網(wǎng)，使得躲在峽谷兩邊巖下的鬼子也無一漏網(wǎng)。血腥味、火藥味彌漫在整個峽谷內(nèi)，一片死寂。犬養(yǎng)次郎和他的一千多名鬼子的尸體或呲牙咧嘴、或抱頭捂肚，形態(tài)各異，橫七豎八地?fù)矶略趲r下、石縫里、灌木叢中，而我軍民卻無一傷亡。唯獨劉反水這個人活不見人死不見尸。大家分析：他躲在狐仙廟里，我們在山上不打他。鬼子在廟下被我們打得暈頭轉(zhuǎn)向，打不著他，也顧不上打他。而他又生怕狐仙吃了他，絕對不敢鉆進洞里，戰(zhàn)斗早已結(jié)束，他本該出來迎接我們才對，為什么不露面？大家百思不得其解。

正當(dāng)戰(zhàn)士們歡天喜地準(zhǔn)備收拾戰(zhàn)利品凱旋時，張團長冷不丁地說：“同志們辛苦了！告訴大家個好消息：根據(jù)三營報告，負(fù)責(zé)端掉敵人老巢的同志們也已結(jié)束戰(zhàn)斗，俘獲日寇三十多人，斃敵八十多人，現(xiàn)在正在清點戰(zhàn)利品。劉反水的一百多名偽軍除九人被日軍擊斃外，全部投誠我軍。而我軍只有五人掛彩。我團昨天才奉命駐扎本地，今天就取得如此輝煌的勝利。這都與劉反水給我們提供的及時、準(zhǔn)確的情報和密切配合分不開。這個人雖然過去作惡多端，為害一方，但他今天的功勞也是不可抹煞的。所有對抗日做出貢獻(xiàn)的人士，我們都不能忘記。所以，今天必須找到他?！?/span>

李政委補充道：“另外，前天稻田帶領(lǐng)的一百多名鬼子被狐仙吃掉的事實真相，我們也必須搞清楚。犬養(yǎng)不相信他們被狐仙吃了，我們也不相信。什么狐仙，狼怪，都是子虛烏有的迷信傳說。我們共產(chǎn)黨、八路軍是唯物主義者，破除迷信、傳播科學(xué)也是我們的歷史使命。為了使廣大群眾避免重蹈稻田他們的覆轍，杜絕無謂的傷亡，我建議一營一連一排的同志們陪我和張團長進到洞內(nèi)一探究竟。其他同志抓緊時間打掃戰(zhàn)場，清點戰(zhàn)利品，挖坑埋葬鬼子尸體。請團長定奪。”

張團長：“政委說的完全正確，咱就這么辦?！?/span>

只見戰(zhàn)士們爭先恐后地說：“不行，不能讓首長去，我去?！薄拔胰?！”“我去！”……

李政委：“同志們別爭了，這是個有風(fēng)險的活兒，我又是學(xué)礦業(yè)出身的，你們年輕人沒經(jīng)驗，所以還是我和團長去。桑排長，你多準(zhǔn)備幾條繩索和火把，以便在洞里使用。”

團長也說：“大家別爭了，就這樣定了。”

于是，政委和團長走在最前頭，后面緊跟一個排向狐仙廟進發(fā)。當(dāng)他們從廟里進洞時，發(fā)現(xiàn)洞口躺著一個死人。令人驚駭不已的是，死人戴的鬼子軍帽扔在一旁，地上和衣服上盡是血跡，食管兒被咬斷，臉面已被什么野獸啃咬得血肉模糊。鼻子、耳朵都沒了。左右腮幫子也被咬透，露出了大牙，純粹成了個“無臉尸”。加之身體扭曲，衣衫襤褸，慘不忍睹，難以辨別身份；一看便知，死者生前曾遭受過野獸的瘋狂撕咬。

張團長根據(jù)死者的服裝樣式和軍銜，突然驚叫道：“這不是劉反水嗎？他怎么會有這種下場？先把尸體移到廟外，好騰出路來進洞。”

李政委用繩索的一頭栓到腰的上部，另一頭交給眾人在洞外合力拽住。李政委吩咐大家：“我一個人先進去探探路，你們逐步放繩子；如果我叫大家拽，大家就奮力把我拖出來。如果感到我猛地拽了一下繩子，你們也同樣用最大力氣把我拖出來。大家記住了沒有？”眾人異口同聲地答道：“記住了。”

李政委舉著火把進去洞門，借著火光環(huán)顧四周，只見這是一個天然白色橢圓形石洞。用手摸摸左右洞壁，十分光滑、冰涼，地面也很光滑。用指甲掐了掐洞壁，居然能掐動。正要邁步往前走，突然被身后兩聲“嘎嘎”的狐貍叫聲嚇了一跳。他回眸一看，竟然發(fā)現(xiàn)身后站著一位身穿白衣的妙齡女郎。女郎身后還緊緊跟著兩只眼放綠光的雪白狐貍。

李政委驚問：“你是誰？”

“俺是胡先。”

“你是狐仙？”

“對，俺是胡先?！?/span>

“你真是狐仙？”

“對，俺真是胡先。

“你會看病？”

“對，俺會一點兒。怎么，你病了？”

“我沒病。你從哪里來？”

“俺從耳洞來?！?

女郎問：“你是誰？”

“我是八路軍?！?/span>

“你真是八路軍？”

“對，我真是八路軍。”

“你來干什么？”

“打鬼子啊。”

李政委指指洞外說：“狐仙你出去看看，溝里那些鬼子尸體都是我們打死的?！?/span>

什么“狐仙”，什么“從耳洞來”，把這位從來就不相信神鬼妖怪存在的八路軍政委搞得神魂顛倒、暈頭轉(zhuǎn)向。當(dāng)他的思維尚未理出頭緒時，這位漂亮的“狐仙”竟然忘情地?fù)涞剿膽牙铮暅I俱下地說：“叔叔，俺總算把你們盼來了……”話還沒說完，一下就昏了過去。如果不是政委及時扶住她，任她摔到地上，后果不堪設(shè)想。

洞里剛才發(fā)生的這一幕，被站在洞外的張團長看得真真切切，也被震撼得心潮澎湃、熱血沸騰。一步跨進洞內(nèi)急促地說：“老李，抬出去！外面的同志，搭把手，抬出去！”

大家七手八腳，將女郎抬出洞外，又抬到廟外相對寬闊的平地上，有的掐人中，有的做心臟按摩，忙活了半天，女郎終于醒了過來。當(dāng)她看見地上劉反水的尸體后，竟然朝尸體狠狠地踢了兩腳，“呸”地朝尸體吐了一口唾沫，罵道：“王八蛋，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李政委驚訝地問：“狐仙，你認(rèn)識這個人？為什么這么仇恨他？能不能給大伙兒講講？”

女郎聲淚俱下地哭訴道：“何止認(rèn)識，他是俺不共戴天的仇敵！就是他，害死了家父。就是他，逼得俺在這里當(dāng)了三年野人！俺真恨不得一口吃了他！”

李政委心中暗想：“怪不得劉反水說狐仙吃了那么多鬼子，原來她還真吃人??！”

戰(zhàn)士們進狐仙廟里抬出石頭供桌，讓姑娘坐下慢慢兒說。姑娘便講了劉敬黃勾結(jié)日本鬼子迫害她的滔天罪行。由于姑娘情緒激動，講到傷心處，曾數(shù)度哽咽，泣不成聲，語不成句。斷斷續(xù)續(xù)訴說的大意是：

靈山縣城有個“胡氏診所”，掌柜胡杏魁是祖?zhèn)髦嗅t(yī)，醫(yī)術(shù)高明，待人熱情，藥價低廉，因此生意興隆，很有名望。這個診所也是八路軍的地下交通站，由胡杏魁親自擔(dān)任交通員，負(fù)責(zé)為八路軍、游擊隊傳遞情報，并適時為前方供應(yīng)急需藥品。

胡杏魁女人死得早，只給丈夫留下一個女兒，取名胡先，被其父視如掌上明珠，父女二人相依為命。胡先不但貌若天仙，而且天生聰穎好學(xué)，強聞博記，過目不忘。在父親的悉心教誨下，習(xí)醫(yī)書、背湯頭、識百草，望聞問切，以及練書法、打算盤，無所不通。就連如廁、走路都在默默背誦《湯頭歌訣》：

辛溫解表劑

麻黃湯：

麻黃湯中用桂枝，

杏仁甘草四般施。

發(fā)熱惡寒頭項痛，

喘而無汗服之宜。

華蓋散：

華蓋麻杏紫蘇子，

茯苓陳草桑白皮。

風(fēng)寒束肺痰不爽，

極宜煎服莫遲疑。

……

三百多首《湯頭歌訣》，胡先都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

為了當(dāng)時的計算方便，胡先也把《斤秤歌》背得滾瓜爛熟：一是六二五，二是一二五；三是一八七五，四是二五；五是三一二五，六是三七五；七是四三七五，八是五；九是五六二五，十是六二五……十五歲時已能獨立坐診，成了父親的得力助手。

三年前，也就是胡先十六歲上的一天上午，劉敬黃去“胡氏診所”看病。劉敬黃陰狠毒辣、臭名昭著，胡杏魁自然不敢怠慢，親自給他號脈，胡先則在為別人號脈。劉敬黃兩眼直勾勾地只顧看胡先。

當(dāng)胡杏魁為他開妥了藥方后，劉敬黃提出也讓胡先給自己看一遍，胡氏父女雖然心里不樂，但都無奈地同意了。于是他便把胡杏魁開的處方折疊起來攥在手里，讓人誤以為他在借機考察姑娘的看病本領(lǐng)。

胡先為劉敬黃號脈時，劉敬黃更是瞪著色迷迷地兩眼看胡先。以至于胡先問他話時，他竟然沒聽見。好像是在集中精力數(shù)數(shù)胡先有幾根眉毛、眼睫毛似的，嘴角的涎水都快流下來了

當(dāng)劉敬黃拿上兩張?zhí)幏饺ニ幏孔ニ帟r，司藥發(fā)現(xiàn)兩張?zhí)幏缴系呐浞?、劑量、劑?shù)以及服法、禁忌等事項如出一人之手。司藥為難了，兩手一攤問他：“先生到底抓幾副藥、用哪張藥方？”他滿臉通紅地說：“嘿嘿嘿，當(dāng)然用小姐的。”

劉敬黃這些失態(tài)舉止，引起了老中醫(yī)胡杏魁的警覺與厭惡。也引起了胡先的反感。為防不測，老中醫(yī)從此就再也不讓女兒坐診。

沒過三天，劉敬黃又來找胡先看病。老中醫(yī)告訴他：“女兒不在家?！?/span>

“到哪兒去了？”

“到她姥姥家去了?！?/span>

劉敬黃悻悻然走了。

劉敬黃如此兩次三番前來騷擾，讓老中醫(yī)產(chǎn)生了一種不祥的預(yù)感，認(rèn)為必須把女兒藏到一個除了他自己外，誰也不知道的絕密地方，才能讓女兒躲過一劫。

一天晚上，老中醫(yī)對女兒說：“先兒啊，圣人說：'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至’，就是說，福與禍都是互相依存，也可以互相轉(zhuǎn)化的。壞事也可以引出好的結(jié)果，好事可以引出壞的結(jié)果。天下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兒女長得漂漂亮亮。但這年頭，漂亮女人偏偏就不能活。你吃虧就吃在漂亮的長相上。假如爹能再生你一回，爹寧愿你是個丑八怪。日本鬼子占領(lǐng)了咱大半個中國，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奸淫婦女無惡不作。更可恨的是那些二狗子們喪盡天良，幫助鬼子禍害自己的同胞。我看那個劉敬黃遲早要打你的歪主意。所以你必須離開爹，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等咱八路軍打跑日本鬼子了，你再回來。你走了，爹的心肝也就跌到肚子里了。不然，到時候咱父女倆都得跟上你這張臉慘死在敵人的屠刀下?！?/span>

胡先說：“爹說的不差，劉敬黃就不是個好東西。他那種眼神兒，看得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但俺能躲到哪兒去呢？再說，把您一個人放下俺也不放心嘛！”

胡杏魁說：“你能躲的地方，爹早為你找好了，憑借你的一技之長，足可以使你在那里安身立命。萬一哪天鬼子要去找你，你盡可以引他們進去。爹敢打保票，無論他們有多少人，一個都別想活著回來；爹也想跟你一起去，但爹走后誰來當(dāng)交通員？誰給咱八路軍供應(yīng)藥材呢？所以，明天一大早你跟爹走就是了。希望你能堅強地活下去。也好讓九泉之下的你媽放心。但你去到那里后，必須來個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努力適應(yīng)那無比險惡的新環(huán)境。忘記歲月變遷、季節(jié)更替。學(xué)會攀崖、跨澗、爬樹，學(xué)會抓住藤蔓蕩秋千，學(xué)會與野獸為伴，變成個徹徹底底的野人?！?/span>

胡先說：“爹你咋不去找八路軍、游擊隊救救咱們呢？”她爹說：“傻孩子，劉敬黃已經(jīng)把爹秘密監(jiān)視起來了，如果咱去找八路軍、游擊隊，豈不是給人家?guī)废麥缱约胰藡專俊?/span>

胡先突然“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光，自責(zé)道：“都是這張不爭氣的臉害了爹呀！”說罷一頭撲到爹的懷里哭得死去活來。

胡杏魁哽咽著邊給女兒擦眼淚邊安慰女兒：“先兒啊，爹早就看透了，爹跟本就躲不過這一劫。你不要過度悲傷，只要你能活著替爹報仇，爹就含笑九泉了。你記住，爹死后無論敵人耍什么花招誘騙你現(xiàn)身，你都不要上當(dāng)。”

胡先強忍住淚水，咬緊下嘴唇點了點頭。

胡杏魁送女兒回來，看見門口停著一輛插著膏藥旗的吉普車和四名端著三八大蓋的二狗子，劉敬黃正在家里等呢。

老人家深知“來者不善”，心里不由地打起鼓來。但還是強裝鎮(zhèn)靜，滿臉堆笑地表達(dá)歉意：“二太君——閣下，對不起，讓您久等了。怎么？哪里又不舒服了？”邊說話邊穿上白大褂坐到寫字臺后，準(zhǔn)備接診。

劉敬黃微微欠了一下屁股，乜斜著眼，皮笑肉不笑地問：“胡老先生到哪兒去來？令嬡呢？”

胡杏魁說：“岳母久病在床，小女給閣下看完病后就去伺候她姥姥了，老朽也是探望岳母才回來?！?/span>

劉敬黃假裝一本正經(jīng)道：“令嬡醫(yī)術(shù)高明，上一次令嬡給我開了三副藥，我只吃了一副就藥到病除，令我欽佩得五體投地，這都得益于胡老先生教女有方啊。”邊說邊豎了一下大拇指。

劉敬黃接著說：“我已將令嬡舉薦給犬養(yǎng)太君當(dāng)隨軍醫(yī)生，犬養(yǎng)太君喜上眉梢，滿口答應(yīng)。犬養(yǎng)太君許諾：只要令嬡肯為皇軍效力，肯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建功立業(yè)，金票就大大的有，前途就大大地光明。今天我就是專門來迎請令嬡高就的。還望老先生能為令嬡前途著想、忍痛割愛，催令嬡盡早回來赴任喲！”

胡杏魁聽得臉都嚇白了，心想：“這不就是強搶民女嗎？”但懾于劉敬黃的淫威，還是滿臉堆笑道：“使不得，使不得，閣下過獎了。小女才疏學(xué)淺，未諳醫(yī)道皮毛，哪堪擔(dān)當(dāng)軍醫(yī)重任？望閣下還是另請高明吧。”

劉敬黃呼地一下站起來交叉雙臂，歪著個腦袋，獰笑道：“嘿嘿，姓胡的，別給臉不要臉。我劉某人在皇軍面前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舉薦給犬養(yǎng)太君的人選豈能隨意更改？明天我三顧茅廬，必須帶小姐赴任。否則，拿你是問！”說罷拂袖而去，汽車揚起的灰塵落了一院子。

讓胡杏魁萬萬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早晨剛起床，就見劉敬黃來了。不等胡杏魁張嘴，開門見山道：“胡老先生請上車！”話音剛落，四個偽軍連推帶拽把老人塞進了吉普車?yán)?。胡杏魁驚詫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竟敢綁架我？”

劉敬黃獰笑道：“老先生言重了。我們不是綁架你，只是叫你給帶個路?！?/span>

胡杏魁：“帶路？帶你們到哪兒去？去干什么？”

劉敬黃：“到你岳母家，接你女兒啊！”

胡杏魁腦子轉(zhuǎn)得飛快，翻臉罵道：“劉敬黃，你這個狗雜種！老子正想跟你要人呢！你說，你把我女兒擄到哪兒去了？”

胡杏魁這一悶棍打得劉敬黃暈頭轉(zhuǎn)向。驚問道：“什么什么？我什么時候擄你女兒了？你別血口噴人！”

胡杏魁罵道：“老子昨天傍晚去岳母家接女兒，剛進村，全村人都說：'你女兒剛被二狗子劉敬黃搶走了，你還接個屁呀？’我不信，跑到岳母家找，只見老岳母哭的死去活來，說你帶兵搶了她的外甥女兒，沒法向我交代，非跳井尋死不可。老子正要找你算賬呢，沒想到你竟然搶了人還來個豬八戒倒打一耙，來跟老子要人。你真狠毒啊你。你不是要老子給你帶路嗎？你要沒做虧心事，就跟老子走！”

劉敬黃弄不清胡杏魁葫蘆里到底賣得什么藥，雖感冤枉，卻不敢再跟胡杏魁去找胡先了。因為他只帶了四個弟兄，勢單力薄，沒有鬼子給自己撐腰壯膽。如果遭到眾村民圍攻指證，自己即便渾身是嘴，也說不清道不明。更可怕的是，萬一犬養(yǎng)太君相信了村民的假話，給自己戴頂“欺騙皇軍”的帽子，不“嘶喇嘶喇”了自己才怪！，便怒氣沖沖道：“老家伙，你好大的膽，竟敢反咬一口，誣陷本排長！不去找你女兒了，跟老子見太君去！” 于是，不由分說，將胡杏魁五花大綁，用毛巾塞了他的嘴，風(fēng)馳電掣般走了。

劉敬黃將胡杏魁綁架到犬養(yǎng)次郎的司令部，對犬養(yǎng)說：“報告太君閣下：卑職奉命前去迎請女軍醫(yī)胡先赴任，不料，她的父親胡杏魁竟敢與皇軍作對，把她女兒藏匿了。卑職只好將她父親帶來了,請?zhí)w下發(fā)落?！?

犬養(yǎng)次郎一愣，問道：“劉桑，你的只說是一個花姑娘的，哪里又冒出一個女軍醫(yī)的？到底是什么人的？”

劉敬黃的臉?biāo)⒌丶t了一下，接著滿臉堆笑道：“太君閣下有所不知，胡先花姑娘的，確實傾城傾國的漂亮。但她父親，就是這個老東西，醫(yī)術(shù)大大的高明。胡先花姑娘從小拜她父親為師，醫(yī)術(shù)也是大大的高明，我們中國人叫做藥到病除的干活。卑職想讓她給皇軍當(dāng)軍醫(yī)，但為了給太君一個大大的驚喜，當(dāng)時沒有對太君說。就是這樣的，你的別誤會?！?/span>

犬養(yǎng)面帶微笑，朝劉敬黃豎了一下大拇指道：“喲西，喲西，劉桑，你的對大日本帝國大大的忠誠?！庇钟H自走近胡杏魁，將塞在他嘴里的毛巾拽掉，假惺惺地說：“胡桑，委屈你了，既然你與令嬡醫(yī)術(shù)高明，本大佐代表皇軍熱烈歡迎你們榮升皇軍醫(yī)生，為日中友善，為建立大東亞共榮圈建功立業(yè)。希望你帶路，找回你的令嬡，早日上任，金票大大的有?！边呎f邊動手為胡杏魁松綁。

胡杏魁根據(jù)劉敬黃不敢跟自己去岳母家尋找胡先的膽怯心理，決定繼續(xù)采取無中生有、借刀殺人之計，給劉敬黃最后一擊。“呸”地一聲將一口濃痰吐了犬養(yǎng)一臉，罵道：“你個狗娘養(yǎng)的，你指使劉敬黃搶了我女兒，卻反咬一口跟我要人。你是不是已經(jīng)把她殺了？還我女兒來！”

犬養(yǎng)哪里能忍受得了這等羞辱，立馬怒火中燒，舉起軍刀就要砍胡杏魁，但一聽劉敬黃搶了花姑娘，又遷怒于劉敬黃：“啪”地一巴掌扇在了劉的臉上。狂吼道：“巴嘎，你的，把花姑娘藏到哪里去了？你不交出來，嘶喇嘶喇的。”還在劉敬黃臉前晃了幾下軍刀。把劉敬黃嚇得腿肚子差一點兒沒轉(zhuǎn)到前面來。辯解道：“太—太君閣下，胡杏魁狡猾狡猾的，你的休聽他的一派胡言。你問問我的弟兄，卑職在何時何地?fù)屃怂幕ü媚?？我看他是把花姑娘送給土八路當(dāng)軍醫(yī)去了?！?/span>

只見犬養(yǎng)氣得臉色鐵青，咬牙切齒，對胡杏魁冷笑道：“八嘎，你的果然狡猾狡猾的，我差點兒中了你的離間計，冤殺了劉排長。你的送女兒幫助八路對抗皇軍，良心大大的壞了。我要把你梟首示眾，引誘你的花姑娘來找我算賬，這叫引蛇出洞。抓住她，先當(dāng)慰安婦，再大卸八塊?？纯吹降资悄愕慕苹?，還是我的高明！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胡杏魁也一聲冷笑：“狗雜種，不知天高地厚的野獸竟然想和人類比智慧，癡心妄想！告訴你：歷史必將無情地宣判：等待你們?nèi)毡拒妵髁x和劉敬黃這些狗漢奸的只有可恥的、徹底的、無可挽回的失?。　闭f罷，冷不防掙脫鬼子的魔爪，“咚”地一聲，一頭撞死在了犬養(yǎng)的案頭上。

聽罷女郎的血淚控訴，李政委恍然大悟：“原來你不是傳說中的狐仙，而是姓胡名先的革命后代！你能不能跟大伙說說令尊為什么選了這么個荒涼恐怖的地方藏匿你？你又是怎么活下來的？怎么還有狐貍形影不離地跟著你？”

胡先手指身后的廟宇長嘆一聲道：“說來話長：家父經(jīng)常在這一帶山上采擷草藥，發(fā)現(xiàn)了這座狐仙廟。經(jīng)常碰見人們來廟里求神拜藥。因此，首長說這里荒涼，其實也不算太荒涼；這個小廟是哪朝哪代修蓋的，又是何方人士修蓋的，誰也說不清。家父聽人說，這個山洞里經(jīng)常有狐貍出入，以為是狐仙現(xiàn)形，因此令人心生恐懼。人們只敢在狐仙塑像前燒香許愿，求神拜藥，不敢進洞里探險?！?/span>

“家父這人膽大，有一天中午肚子餓了，就吃了一些供桌上的瓜果糕點，然后舉著火把進了洞。一進洞門，發(fā)現(xiàn)左邊有個小洞，我們叫做耳洞，家父風(fēng)趣地說：'這叫別有洞天’。耳洞的門很小，彎腰側(cè)身才能進去。里邊呈半圓形，兩米來高，不到半間房子大。有兩個平平的臺階，每個臺階都能躺下一個人?！?

“家父初來時，發(fā)現(xiàn)平臺上放滿了柔軟的干草和一些狐貍毛。卻沒有糞便和尿騷味兒，很干凈。他斷定那里是個狐貍窩。因為洞里四周的白色石頭比較軟，他又拿工具在耳洞內(nèi)半墻上鑿了幾個小窩窩，能夠放置一些生活用品。還鑿了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和外面鑿?fù)噶?。白天一縷陽光照進來，猶如手電光柱。所以，在里面借著光亮可以讀書、寫字、做針線活兒。遇上刮風(fēng)下雨或者晚上怕受涼，用一團衣物塞住即可。為防止別人發(fā)現(xiàn)，就用水泥將帶合頁的一塊門板安在耳洞門上，門板用白漆涂抹的和墻壁完全相同。將小門關(guān)上，嚴(yán)絲合縫，不細(xì)心查找，根本不會發(fā)現(xiàn)這個耳洞。家父就將這個耳洞當(dāng)作自己休息的臥室?！?/span>

“那個主洞，就是首長剛才進去的地方，家父告訴俺：主洞是個天然白色石洞，往里面走，是緩緩的下坡路。越往里走，坡度越大，呼吸越來越困難，意識越來越模糊，腿腳也越來越軟；如果打上火把進去，火苗越來越小，最后，火把滅了，人也就站不住了。家父曾經(jīng)搬了塊大石板放到洞里，石板就自動滑跑了，而且永遠(yuǎn)聽不到石板落地的聲音。說明是個無底洞?！?/span>

“家父告誡俺，沒什么要緊事兒，最好一步也別往里走。萬一滑倒，就去了另外一個世界了。俺遵循家父的教誨，每天只出入耳洞，從來沒進過主洞。所以，究竟主洞里是什么情況，俺也不知道?！?/span>

“家父送俺來的時候，由于拿不動太多東西，只給俺帶來一些必不可少的日用品和文房四寶，其余都讓俺想辦法解決。”

“俺一進耳洞，就發(fā)現(xiàn)干草堆里躺著四只出生不久的小狐貍，其中兩只已被餓死了，另外兩只，一公一母，還沒睜眼，可能它們的父母已經(jīng)被獵人打死了。它們餓得皮包骨頭、嗷嗷待哺，看著十分可憐，但俺也很害怕，就提議扔了它們。家父說，自古為醫(yī)者善，當(dāng)以救死扶傷為己任，怎么能狠心地扔掉人家呢？況且這里本來就是人家的家，咱們來了，也算是鳩占鵲巢，不但仍不得，還應(yīng)該想方設(shè)法救活它們，和它們友好相處?！?/span>

“遵照家父的教誨，俺對這兩只小狐貍悉心照料，每天將廟里供桌上最好的糕點供果、肉類、雞蛋在自己嘴里嚼爛，一口一口地喂給它們。不但把它們救活了，還一天天見長，通身雪白，吃得滾瓜流油、膘肥體壯。經(jīng)常打鬧嬉戲，十分可愛。對俺更是上頭摸臉、依偎親昵，寸步不離，活像兩個活潑的孩子。它們那帶刺兒的小舌頭舔到俺的臉上，好像是專門給俺撓癢癢，可舒服了。俺給它們起了名字，公的叫'狐狐’，母的叫'貍貍’。兩個小家伙知恩圖報，現(xiàn)在是每天爭先恐后到供桌上銜回供品讓俺吃。俺現(xiàn)在說不清到底是俺退化了，還是它們進化了?！惫媚镎f這些話時，兩手不停地?fù)崦⒆趦蛇叺暮偰X袋，臉上寫滿了幸福感。

“'狐狐’和'貍貍’十分聰明、敏捷，也十分忠誠勇敢。對俺從來都是言聽計從，都是俺的貼身保鏢。俺只要給它倆使個眼神兒，它倆就能領(lǐng)會俺的意思，為俺沖鋒陷陣。有它倆在俺身邊兒，俺就什么也不怕。就像前天上午在溝里，有個鬼子來抓俺，俺只瞅了一眼那個鬼子，'狐狐’就立馬跳起來給他拉了一臉臊。劉敬黃的死就是俺做了一個咬東西的動作，'狐狐’和'貍貍’就跳起來把這個狗雜種活活咬死了?！?/span>

“嗨，只顧說狐貍，倒忘了說俺自己了。”

“俺剛來到這洞里時，雖然有木頭杠子戧著門，仍然十分害怕，連續(xù)幾天幾夜都睡不著覺。剛睡著就被噩夢驚醒了，從臺上掉下來好幾回；生活也十分困難?？柿耍荒芎葞着跎饺?；餓了，就吃狐仙的供果，或者采摘野果、樹葉充饑，生熟都吃。冷了，就鉆進干草堆里避寒?？迒×松ぷ恿鞲闪藴I。但一想到脫離了鬼子的魔爪，又感到十分幸運。隨著兩只小狐貍慢慢長大,日夜陪伴著俺，現(xiàn)在感到十分安全?！?/span>

“俺初來這里時，在耳洞里聽到那些善男信女求狐仙看病、賜藥，感到既可笑可憐又可悲。哪里有什么狐仙？俺是個醫(yī)生，有責(zé)任幫他們解除病痛。狐仙谷是個聚寶盆，什么大黃、甘草、知母、黃芩、生地、鉤藤、蛇蛻，野黨參、薏米、蒼術(shù)等等，遍地都是。俺便遵照家父的囑托，一打早在外面采集中草藥，半前晌在那些拜神求藥者光顧狐仙廟之前回到洞里,開始假扮狐仙在洞里'坐診’。聽罷他們敘述病情后，俺再對癥免費下藥。俺的辛勤勞動換來的是'狐仙’的聲譽和豐盛的供果，還有健康的體魄和飛檐走壁、攀崖上樹的本領(lǐng)。成了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野人?！?

胡先說著說著，突然站起來說：“救命恩人駕到，竟然忘記相邀赴洞中一坐，野人給大家陪禮了。走，快進洞?！鄙焓盅垐F長、政委進洞。李政委道：“謝謝你的好意，。我看耳洞太小，坐不下這么多客人，就免了吧；主洞里情況，根據(jù)你說的，應(yīng)該是一個天然滑石礦洞。化石的成分是含水的硅酸鎂，硬度很小，摸著很滑潤。所以，令尊搬得那塊大石板自動滑下去很正常。稻田帶領(lǐng)的那幫鬼子也是滑下去的?！?/span>

戰(zhàn)士小趙道；“那些鬼子都是傻豬，看見前面的滑下去了，都不知道停步，亦步亦趨。找死。”胡先糾正道：“那倒不是。這要歸功于俺的狐貍。俺從耳洞縫隙里看見鬼子都進洞了，就張了一下嘴，'貍貍’就'嘎嘎’叫了兩聲。鬼子們突然聽到屁股后面這怪怪的驚叫聲，自然會本能地向前擁擠，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最后的一個滑倒了，就都滑倒了?！?/span>

小趙又問：“胡先姐，當(dāng)年你爸舉著火把在洞里走，為什么火把會自動熄滅呢？是狐仙作的怪吧？還有，鬼子進洞為什么不舉火把呢？”李政委道：“這兩個問題我替她回答你吧：火把自動熄滅，是因為洞的深處缺少氧氣，不但火把會熄滅，人也會窒息死亡。煤礦上的'風(fēng)井’就是專門往巷道里輸送氧氣的。至于鬼子不打火把進洞，那是因為他們看見胡先進洞就沒打火把，所以他們也不打。但他們那里能想到胡先進洞后拐了個彎，進到耳洞里邊，而他們卻傻乎乎地一直往前走?！?/span>

小趙感慨道：“要早知道這些，就該讓犬養(yǎng)他們自動去送死才對，白白浪費了咱們好多子彈、手榴彈！”

李政委說：“咱不是為了保護劉反水，也就是劉敬黃嗎？”

一句話急得胡先問道:“什么？保護他？為什么保護他？”

李政委便將劉反水雖然有罪，但也有功的道理對胡先講了一遍。胡先聽了憤怒地說：“他罪惡滔天，死有余辜！”

李政委命令戰(zhàn)士們下溝底搬石塊，在洞里壘起一堵墻，防止以后有人進去探險喪命，只留下耳洞讓狐貍們居??；又命令幾名戰(zhàn)士在溝底挖了個墓坑，安厝了劉反水的尸體。借用胡先的筆墨選了一塊石板，寫上“劉反水之墓”作為墓碑立在墓旁，以供有關(guān)方面日后安葬確認(rèn)。然后說：“好了，大家集合，回去開祝捷大會。胡先你也可以打道回府，重振你家的胡氏診所了”。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胡先竟說：“首長，俺不開診所了，俺要參加八路軍，當(dāng)軍醫(yī)！”頓時，狐仙谷里響起一陣?yán)坐Q般的掌聲。小趙打趣道：“胡先姐，那我們以后就叫你八路花了?！?/span>

胡先頓時羞紅了臉，宛如一朵艷麗的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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