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女孩跟老頭兒走進山洞，老頭兒伸手一指：想拿多少拿多少

作者：梁永逸

馬大真本是一個老光棍，他父母早亡，住在幾間破得四面漏風(fēng)的泥屋，靠撿破爛維持著蛆蟲一樣的生命。

在馬大真四十三歲那年，有一天，他外出撿破爛，天黑時才回來。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聽到一聲悲怒無助的叫喊。馬大真聽得心驚，順著聲音小心翼翼尋到一塊玉米地邊，探頭往里一看，月色下，只見一個男子把一個女子按在地上，想圖謀不軌。那女子苦苦掙扎，卻始終無法掙脫，眼見就要遭到不幸。

馬大真雖是一個貧窮落魄人，但見到這一幕，壓在心底的那一絲血性，“噌”一下被點燃了。他此生為人老實木納，見人都低頭哈腰，卑微無兩，可這一次，他卻像一個暴怒的勇士，拾起地上一根棍子，跳起來就往那男子身上招呼，將那男子趕跑了。只因這一次破天荒的英勇，這女子便認定了馬大真，甘愿與他過貧苦日子。

一年后，這個女子生下一個女兒，生產(chǎn)那一夜，冷雨一直下個不停，天亮?xí)r，這女子就因產(chǎn)去世了。這女子本來也是個流浪的孤女，不知來歷出身，天亮后，馬大真撿個席子，將女子一卷，自個兒抗到后山，一埋了事。他回家后，呆望著屋檐下空落落的燕窩，眼中滾落幾行淚滴，給剛出生的女兒起了名字：“我女兒就叫阿燕吧?！?/p>

兩年以后，馬大真突然就瘋了，每日跌跌撞撞四處亂跑，逢人就大喊：“長頭發(fā)！有人被席子卷住了！”害得村里人見了他無不躲避。不久，馬大真就失蹤了，有人說看到他向村頭外走，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阿燕成了孤兒，幼歲時，村人可憐她，輪著撫養(yǎng)，到十來歲，她便開始撿破爛，書也只是馬馬虎虎念過幾年。她自懂事起，就從村人口中聽聞了父母的事跡，心中埋下了一個愿望，希望將來有能力掙錢了，就給母親造一個墳，重葬一次，讓母親在地下安息。

可怎料，命運卻十分殘酷，阿燕十五歲那年開始，一年比一年瘦，到最后瘦得皮包骨頭，整個人僅剩五十斤。她再也沒有力氣了，像個隨時都要倒下的稻草人，搖搖晃晃。她不能撿破爛了，只好拾起院落里一只喂狗的碗，一步步走到小鎮(zhèn)上，坐在街邊當(dāng)起了乞丐。有一個醫(yī)生發(fā)了善心，帶她去做了檢查，原來是得了大病，而治這病要三十萬醫(yī)療費。

聽聞這個數(shù)字，阿燕望著窗外剛被雨打濕的花朵兒，默默地出了一會神。她自言自語似的，笑著說：“一個一無所有，連飯都吃不飽的人，為了活命，要拿出三十萬呀，這世界好殘忍呀！”

好心的醫(yī)生聽到了這囈語一樣的話，他只是低了低頭，轉(zhuǎn)頭看見醫(yī)院門口的保安室里，胖得像頭豬似的保安，正在捧著手機，肆無忌憚地大笑。他記起這豬一樣的保安曾因為停車的事兒，為難一個來看病的人，他想起來了，這保安是院長的親人，因此才敢無時無刻地肆無忌憚地笑。

當(dāng)醫(yī)生正在暇思的時候，阿燕已經(jīng)帶著悲傷走了。她走出醫(yī)院門口，旁邊的保安室里，那個豬一樣的保安仍在大笑，絲毫沒有在意有這樣一個得了大病的女孩走了出來。

阿燕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得渾身都沒有了力氣，她倒在了回家的山崗上。她想在死之前，去看一看母親的墳。不，那不是墳，而是父親隨便挖的一個坑。

卑微似螞蟻的人，她從小只有一個愿望，那就是給母親造一個墳?？墒?，她還未把錢掙來，卻要拿出三十萬活命。

“竟究是為什么呀？”

“娘，我不能實現(xiàn)愿望了?！?/p>

“難道我要死了，我想在死之前看一看娘的墳呀。”

她睡著了，睡夢中，突然有人猛推她的肩膀。她就醒了過來，拼著一點勁，努力睜開眼，就見月色下，一個老頭兒站在跟前。這老頭長得很怪，圓圓的腦袋上，扎著一束沖天小白辮。

“阿燕，我?guī)闳€地方?！崩项^兒笑瞇瞇的。

“老大爺……你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名字？”阿燕心中疑惑。

“你就別管了，我?guī)闳グ伞！崩项^兒仍是笑瞇瞇的，忽然低下身，將阿燕背起來，就往深山里走。

走不多時，來到一個山洞里，老頭兒將阿燕放下來，伸手往洞內(nèi)一指：“阿燕，你看看吧?！?/p>

阿燕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微微吃了一驚，只見山洞里堆小山似的，堆滿了一捆捆的錢。老頭兒等她看夠了，笑瞇瞇道：“阿燕，你拿吧，想拿多少就拿多少?！?/p>

“我真的可以拿嗎？”阿燕不敢相信似的，愣愣地看著“錢山”，不敢伸手。

老頭兒笑瞇瞇地不斷催促：“阿燕，拿吧，快拿吧?！?/p>

“老大爺，你怎么會有這么多錢？你竟究是什么人？為何要給我錢？”阿燕遲遲不敢動。

“有一天我會告訴你的?！崩项^兒瞧著阿燕，笑得更和善了：“阿燕，你雖然承受著命運帶給你的沒有辦法選擇的苦難，但你的心很善良，這就足夠了，別人不幫你，老天不幫你，我?guī)湍?。你快拿吧，想拿多少就拿多少?！?/p>

阿燕不知為何，聽著老頭兒的話，忍不住流下淚來，她慢慢地伸出手，輕輕地數(shù)：“一，二，三，四……”一共數(shù)了三十捆，每一捆一萬，三十萬。她就站了起來，不再拿了。

老頭兒仍是那樣笑瞇瞇地看著她：“阿燕，你拿呀，拿多少都行，你怎么不拿了？”

阿燕抹了抹臉上的淚痕：“老大爺，我的病只需要三十萬就夠了。”

“唉……可憐的孩子，善良的孩子?！崩项^兒嘆了口氣，不再催阿燕拿錢，他拿出一個小袋子，將三十萬裝好，交給阿燕：“孩子，天要亮了，你快去吧。這兒的事，不要告訴任何人。”

阿燕感激地點點頭，再三道謝，這才拿著錢，出了山洞。借著月光，走出幾步，回頭一看，那山洞卻不見了蹤影，四野茫茫，只剩一片山林。阿燕吃了一驚，抱著那袋錢，拼著勁下了山，踉踉蹌蹌回到家中，打開布袋，所幸里面的錢還在。有了錢，阿燕的病慢慢地治好了。病好后，她的命運發(fā)生了變化，諸事都順利了起來，并且找到了一份好工作。

三年后，阿燕存夠了錢，她請來法師，終于重葬了母親，為母親造了墳。墳造成的那天，阿燕一直坐在墳前哭，不知不覺竟哭到了天黑。當(dāng)她正要離去的時候，忽然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從墳旁的山道飄過。阿燕吃驚之余，朝影子追去，一面追一面呼喚：“老大爺，我知道是你，請你停一下。”

呼喚了五六遍，影子才停了下來，果然是當(dāng)初那個老頭兒。老頭兒的打扮如是當(dāng)初，頭上仍扎著一束沖天小白辮，身后背著一個鼓鼓的包，回過身來看了阿燕一眼：“阿燕，我本不該停下來的，但我該告訴你真相了?！?/p>

老頭兒說著，將身后的布包拿過，一下子打開來，里面全是一捆捆的錢。阿燕驚訝之際，老頭兒指著錢，慢慢道：“我其實是一個小小的山神，但我有一個特別的愛好，那就是專門偷一些壞人惡人的錢財。你上次見到的那個山洞，就是我藏錢的地方。我偷了這些壞人惡人的錢，然后尋找在世間受苦的好人，將錢送給這些心地善良卻命運苦難的人，你是其中一個。我為什么唯獨出來見你，那是因為你出生那一夜，我曾與你父親有過一面之緣，我答應(yīng)過他，會送給他一筆錢，讓他妻子度過生產(chǎn)難關(guān)。只因那一夜大雨，我未能出行。以至你母親因為無錢住院，生下你后就因產(chǎn)去世了，而你父親也因此瘋了?！?/p>

講到這，老頭兒深深地嘆了口氣：“至于你父親的所在，你往東五百里，也許就會找到。你不再是一個苦人，你我從此不會再相見?！闭f罷，老頭兒綁好布包，再不多言，一轉(zhuǎn)身，化作一道風(fēng)影，眨眼不見了蹤跡。

阿燕久久才回過神，又呆愣片刻，也匆匆下了山。幾個月后，阿燕在五百里外的一個城市里，找到了失散二十多年的父親馬大真。此時的父親老了，瘋瘋傻傻的。

又一年母親的祭日，阿燕將父親帶到母親墳前，像哄孩子一樣，小聲道：“爹，你跟娘說說話吧?！?/p>

父親怔怔的，突然，“嘎”地發(fā)出一聲傻笑，狂呼著沖下山去。也許，他早已不記得墳里這個女子了吧。（本故事完）

注：這是作者想象創(chuàng)作的聊齋神話故事，僅供閱讀，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