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寬裕溫柔，足以有容也；發(fā)強(qiáng)剛毅，足以有執(zhí)也；齊莊中正，足以有敬也；文理密察，足以有別也。溥博淵泉，而時(shí)出之。溥博如天，淵泉如淵。見而民莫不敬，言而民莫不信，行而民莫不說。是以聲名洋溢乎中國(guó)，施及蠻貊。舟車所至，人力所通，天之所覆，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隊(duì)，凡有血?dú)庹?，莫不尊親，故曰“配天”，唯天下至誠(chéng)為能。

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知天地之化育。夫焉有所倚？肫肫其仁，淵淵其淵，浩浩其天。茍不固聰明圣知達(dá)天德者，其孰能知之？

【譯文】兼聽善視而有圣智，明于天地之道、民風(fēng)善惡，通曉過去未來，知周乎萬物，足以光被四表。廣大優(yōu)厚，溫和柔順，足以涵容天下。發(fā)見于外，則自強(qiáng)而不息，剛健而果斷，足以執(zhí)守中道。齋戒清凈，莊嚴(yán)肅穆，內(nèi)心中正，足以有敬慎之意。天地之文，性命之理，寂然感通，纖微皆審，足以明辨是非。至圣之德，廣大周遍，潤(rùn)澤深遠(yuǎn)，必得其時(shí)而出現(xiàn)于世。廣大周遍如天而無不覆遮；潤(rùn)澤深遠(yuǎn)如淵而不可測(cè)度。示諸威儀舉止而人民無不敬畏，發(fā)諸言語辭章而人民無不信從，待人處事則人民無不歡喜。由此而聲望名譽(yù)遍滿于國(guó)內(nèi)，遠(yuǎn)播四夷。凡舟車、人力所及之處，天地覆載，日月照臨，霜露墜落于其間，只要有血?dú)庹?，無不敬愛之，所以叫做“合天道”，只有天下之至誠(chéng)者能如此。

惇敷條貫，立綱陳紀(jì)，以為經(jīng)緯天下之大倫；虛靜守一，建中于民，以為天下之大本；至于中和，則知天地造化培育之功用。哪里需要有所倚靠才能如此？其仁德肫肫然純?nèi)睾瘢涞氐聹Y淵乎深邃而寂靜，其天德浩浩然廣大而不息。如果不是本有聰明圣智合于天德者，又有誰能明白這個(gè)道理呢？

【注釋】

[1] 總說

宋·錢時(shí)《融堂四書管見》（卷十三）：“此章之首言‘惟天下至圣為能’云云，下章之首又言‘惟天下至誠(chéng)為能’云云。二章實(shí)與上章相承，皆仲尼之能事也。”

宋·黎立武《中庸指歸》：“子思感時(shí)王之莫為，傷圣人之不遇，思昔帝王德為圣人，尊為天子，其知也有臨，其仁也有容，其勇也有執(zhí)。敬以持身，明以察物，具此全德，周遍靜深，發(fā)當(dāng)其可。民敬信而說之，以至中國(guó)之外，蠻貊之間，覆載照臨之表，凡有血?dú)夂χ粱?，莫不尊之如天，親之如父母，惟見圣與天一耳，抑由運(yùn)乎中者有至誠(chéng)焉。大經(jīng)者，庸也，非誠(chéng)無以經(jīng)。大本者，中也，非誠(chéng)無以立。天地化育，即中和位育之功也。非誠(chéng)無以知三者，何也？仁也，曰‘中庸’，曰‘命’、‘性’、‘道’、‘教’，曰‘忠恕’，皆合仁之全體大用名之。八章論‘明善誠(chéng)身’之始，曰‘仁者，人也’，以天命謂性言之，所以名仁之本體。十四章論至誠(chéng)盡性之功，曰‘肫肫其仁’，以圣人與天地萬物為一體言之，所以明仁之全體。仁之本體猶可名也，仁之全體不可名也。道莫大于仁，莫極于誠(chéng)，此一書之大旨也。惟圣則‘溥博如天’，誠(chéng)則‘浩浩其天’，不可涯矣。惟圣則‘淵泉如淵’，誠(chéng)則‘淵淵其淵’，不可測(cè)矣。誠(chéng)化之功如此夫?！搪斆魇ブ?，舉上文至圣全德而言。天德，即所謂‘溥博淵泉’，‘淵淵浩浩’，曰誠(chéng)而已。茍非固有至圣之資，達(dá)乎至誠(chéng)之天德，孰能知此哉？此圣誠(chéng)互融之妙也。夫至圣者，天稟之高。至誠(chéng)者，人道之極。濂溪周子有言：‘誠(chéng)者，圣人之本。’是之謂乎！”

宋·衛(wèi)湜《禮記集說》：藍(lán)田呂氏曰：“此章言圣人成德之用，其效如此?！斆黝Ｖ?，足以有臨’者，天之高明也?！畬捲厝?，足以有容’者，地之博厚也?！l(fā)強(qiáng)剛毅，齊莊中正’者，乾坤之健順也。‘文理密察’者，天地之經(jīng)緯也。圣人成德，固萬物皆備，應(yīng)于物而無窮矣。然其所以為圣，則停蓄充盛，與天地同流而無間者也。至大如天，至深如淵，時(shí)而出之，如四時(shí)之運(yùn)用，萬物之生育，所見于外，人莫不敬信而說服，至于血?dú)庵?，莫不尊親，非有天德孰能配之？”

明·憨山德清《中庸直指》：“此極言孔子之德，足以臨蒞天下。雖不得其位，而亦不失配天之德者，皆由至誠(chéng)而至也。”

清·李光地《中庸章段》：“此章承前章圣人之道而指其所發(fā)之盛，以終中節(jié)之和之義，極至于血?dú)庾鹩H，則所謂順萬物之情而能使萬物育者此也?！?/p>

[2] 聰明睿知

《書·洪范》：“貌曰恭，言曰從，視曰明，聽曰聰，思曰睿。恭作肅，從作乂，明作晢，聰作謀，睿作圣。思曰睿，睿作圣?！?span>（晢zhé，昭明也）

漢·孔安國(guó)《傳》：“‘思曰?！?，必通于微?！?strong>唐·孔穎達(dá)《疏》：“視必明于善惡，故必清徹而審察也。聽當(dāng)別彼是非，必微妙而審諦也。王肅云：‘睿，通也。思慮苦其不深，故必深思使通于微也。’此皆敬用使然，故經(jīng)以善事明之。鄭玄云：‘此恭、明、聰、睿行之于我身，其從則是彼人從我，以與上下違者，我是而彼從，亦我所為不乖倒也?！藫?jù)人主為文，皆是人主之事?！?/p>

孔安國(guó)《傳》：“于事無不通謂之圣?！?strong>唐·孔穎達(dá)《疏》：“視能清審，則照了物情，故視明致照晢也。聽聰則知其是非，從其是為謀必當(dāng)，故聽聰致善謀也。睿、圣俱是通名，圣大而睿小，緣其能通微，事事無不通，因睿以作圣也。鄭玄《周禮注》云：‘圣通而先識(shí)也?！茄宰R(shí)事在于眾物之先，無所不通，以是名之為圣。圣是智之上，通之大也。此言人主行其小而致其大，皆是人主之事也。”

朱熹《中庸章句》：“‘聰明睿知’，生知之質(zhì)。臨，謂居上而臨下也。其下四者，乃仁義禮知之德?！?/p>

宋·衛(wèi)湜《禮記集說》：海陵胡氏（瑗）曰：“兼聽之謂聰，善視之謂明，智慮深遠(yuǎn)之謂睿，有知之謂智?！?/p>

明·胡廣等《中庸章句大全下》：雙峰饒氏曰：“《章句》以四者為仁，只是四德。于‘溥博’之下，又言五者之德，何也？此章專說小德。就五者而論，則‘聰明睿知’又是小德之大德。聰屬耳，明屬目，睿知屬心。睿則能思，知?jiǎng)t能知。思屬動(dòng)，魂之為也。知屬靜，魄之為也。心者魂魄之合?；昴苤獊?，有所未知?jiǎng)t思索而知之，陽之靈也。魄能藏往，其已知?jiǎng)t存而記之，陰之靈也。一陰一陽，相為配對(duì)?！?/p>

清·陸隴其《四書講義困勉錄》（卷三）：“聰明不以耳目言。聰是吾心真聞，明是吾心真見。通微為睿，藏往為知?？偠灾?，心之靈妙本體也。

《易·系辭上》：“神以知來，知以藏往，其孰能與此哉？古之聰明叡知，神武而不殺者夫！是以明于天之道而察于民之故，是興神物以前民用。圣人以此齊戒，以神明其德夫！”

宋·胡瑗《周易口義》：“言聰明睿知之人，既能神其威武而不殺，是以大明天地陰陽變化之道，大察天下情偽利害之故，又以神靈之物明其吉兇之驗(yàn)，以前萬民之用，至于未來之事，皆系屬其辭，使人通曉之，趣其善而去其惡者也?！?/p>

[3] 足以有臨

《易·臨》：“六五，知臨。大君之宜，吉。象曰：大君之宜，行中之謂也?！?/p>

宋·林栗《周易經(jīng)傳集解》（卷十）：“六五，坤也，以陰居剛而在上卦之中，應(yīng)乎九二之震，故曰‘知臨’也。惟天下至圣為能，聰明睿知，足以有臨也。六為柔，五為剛，居上而得中，感應(yīng)以相與，得夫臨下之道矣。臨下之道，太剛則折，太柔則弛。不剛不柔，施得其當(dāng)，是以謂之知臨也。故曰‘大君之宜吉’。有天下而君之，謂之大君。夫所謂不剛不柔者，非但抑剛而抗柔也，有時(shí)而剛，有時(shí)而柔，當(dāng)于事而合于人心，謂之大君之宜矣?！?/p>

宋·方聞一《大易粹言》（卷十九）：龜山楊氏（時(shí)）曰：“君子之臨人，非以力制之也，亦教之容保之而已。此坤澤之象也。教而稽其弊，故無窮。容保之無遠(yuǎn)邇之異，故無疆?！?/p>

宋·俞琰《周易集說》（卷十四）：“圣人聰明睿知，冠乎群倫，超出庶物，足以有臨，足以表正萬邦而天下皆得其所安。”

清·張次仲《周易玩辭困學(xué)記》（卷五）：“六五當(dāng)臨之時(shí)，居君之位，百官萬民俱望治于我，非洞悉事幾，深知民隱，何以副天下之瞻仰？故惟以知臨之，乃為大君之宜而吉。象曰所謂大君之宜者，不是以察為明，舞知御人只是不剛不柔，行事得中乃宜君宜王，壽考無疆耳?！?/p>

清·康熙《日講易經(jīng)解義》（卷五）：“此一爻，是言臨天下者不自用而任人，所以成其為大知也。知臨，是有任賢以臨下之智”，“聰明睿知，足以有臨，則知自古臨天下者，未有不要之于知，而又非一人自用之謂也，可以悟?yàn)榫酪印?/p>

清·乾隆《御纂周易述義》（卷二）：“五以柔中，下應(yīng)剛中，知其賢而任之，是不自用而取諸人也。明目達(dá)聰，合天下之智以為智，乃大智也。大君之宜，莫先于此。所謂‘聰明睿知，足以有臨’者與！”

[4] 寬裕溫柔，足以有容

宋·趙順孫《中庸纂疏》（卷三）：陳氏曰：寬是寬大，裕是優(yōu)裕，溫和而柔順，此仁也。仁則度量寬洪廣大，故曰有容。

元·許衡《魯齋遺書》（卷五）：“寬是廣大，裕是優(yōu)裕，溫是溫和，柔是順從，容是涵容。這天下至圣，其仁之德寬裕溫柔，凡事足以涵容而不局于淺狹?！?/p>

《易·臨》：“象曰：澤上有地，臨。君子以敎思無窮，容保民無疆?！?strong>魏·王弼《注》“相臨之道，莫若說順也。不恃威制，得物之誠(chéng)，故物無違也。是以君子敎思無窮，容保民無疆也?！?/p>

[5] 發(fā)強(qiáng)剛毅，足以有執(zhí)

發(fā)，見也。

強(qiáng)，《廣韻》：“健也。”

剛，強(qiáng)斷也。強(qiáng)者，弓有力也。有力而斷之也。《增韻》：“堅(jiān)也，勁也?！?strong>《易·乾》：“大哉乾乎！剛健中正。”司馬光《潛虛》：“剛，天之道也?！?/p>

毅，有決也。從“殳”，“豙”聲。從“殳”，取用武之意。豙，豕怒毛豎也。《左傳》：“殺敵為果，致果為毅。”苞注《論語》：“毅，強(qiáng)而能決斷也?！?/p>

清·黃登賢《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乾隆《御覽經(jīng)史講義》卷一）：“健者天之性，強(qiáng)者人之德。本自強(qiáng)之德以符行健之性，斯天道無終始，人心無絕續(xù)，而以人合天之學(xué)，于是乎備”，“‘發(fā)強(qiáng)剛毅，足以有執(zhí)’，言體天德之全，則發(fā)見于外者自極其盛而不可掩也?！?/p>

[6] 齊莊中正，足以有敬

《禮記·祭義》：“孝子將祭，慮事不可以不豫，比時(shí)具物不可以不備，虛中以治之?！?/p>

明·湛若水《格物通》（卷十五）：“中虛者，齊莊靜一，清明在躬，所以修心，交于神也。三者備，而后能享合外內(nèi)之道也?！薄皥蛩粗?，孝弟而已矣。文王、孔子之孝，其堯舜之道乎！夫圣人，人倫之至，萬世帝王之則也。伏惟我圣明以是為則，日省于心而擴(kuò)充之，則文王、孔子之孝在我，而堯舜之道盡人倫之至，可建極于天下矣?！?strong>（卷二十二）張栻語呂祖謙云：“古人衣冠容止之間，不是要作意矜持，只是循他天則?！背既羲ㄔ唬骸靶闹姓?，則貌齊莊，不期然而然矣。不然不失之放肆怠惰，則失之作意矜持，而中正自然之天則違矣。敬也者，中正之矩也。然則主敬之學(xué)，豈非人君之所當(dāng)講者哉！”

清·順治《御定孝經(jīng)衍義·衍至德之義》（卷四）：“禮之本出于敬親之性，而人之未成性者，更須以禮之齊莊祇肅者持之，所謂協(xié)于天地之性，是以長(zhǎng)久者也?！?/p>

[7] 文理密察，足以有別

文，《易·系辭上》：“通其變，遂成天地之文?！?strong>宋·胡瑗《周易口義》：“言天地陰陽之道、通變之理、化裁之跡、老陰老陽之?dāng)?shù)，交而相雜，以成天地之文，若剛?cè)釙円怪馈⒑钔鶃碇?、青赤交雜之類?！?strong>《左傳·昭公二十八年》：“經(jīng)緯天地曰文。”

理，《易·說卦》：“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將以順性命之理。是以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strong>晉·韓康伯《周易注》（卷九）：“在天成象，在地成形。陰陽者，言其氣；柔剛者，言其形，變化始于氣象，而后成形。萬物資始乎天，成形乎地，故天曰陰陽，地曰柔剛也?；蛴性谛味躁庩栒?，本其始也；在氣而言柔剛者，要其終也?！?strong>宋·胡瑗《周易口義》：“古者圣人所以畫為八卦，作為大易者，蓋以上順天地之命，下順萬物之性。既能順天地萬物生成之性命，則其言吉兇之道、情偽之理，無不備載于其間也?！?/p>

密，《玉篇》：“止也，默也，深也?！?strong>《爾雅·釋詁》：“靜也?！?/p>

察，漢·賈誼《道術(shù)》：“纖微皆審謂之察。”

[8] 溥博淵泉，而時(shí)出之

孔穎達(dá)《疏》：“溥，謂無不周遍；博，謂所及廣遠(yuǎn)。以其浸潤(rùn)之澤，如似淵泉溥大也。既思慮深重，非得其時(shí)不出政教，必以俟時(shí)而出?！?/p>

朱熹《中庸章句》：“溥博，周遍而廣闊也。淵泉，靜深而有本也。言五者之德，充積于中，而以時(shí)發(fā)見于外也?！?/p>

宋·衛(wèi)湜《禮記集說》：海陵胡氏（瑗）曰：“溥言溥徧，博言廣博?！畷r(shí)出之’者，以時(shí)發(fā)見，出其政教號(hào)令?！卟缣旄咧豢筛F，‘淵泉’如淵深之不可測(cè)，發(fā)見于政教，民皆敬之，言而民皆信之，行而民皆說之，是以聲名洋溢，莫不尊而親之?！?/p>

清·康熙《日講四書解義》：“時(shí)當(dāng)有臨，則以‘聰明睿知’之德出之；時(shí)當(dāng)‘容’、‘執(zhí)’、‘敬’、‘別’，則以仁義禮知之德出之。隨時(shí)運(yùn)行，夫豈有窮極哉？蓋其所以致此者，由至圣之‘溥博淵泉’，非尋常比也?！?/p>

[9] 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立天下之大本

鄭玄《注》：“‘大經(jīng)’，謂六藝，而指《春秋》也。‘大本’，《孝經(jīng)》也?！?/p>

朱熹《中庸章句》：“經(jīng)綸皆治絲之事。經(jīng)者理其緒而分之，綸者比其類而合之也。經(jīng)，常也。大經(jīng)者，五品之人倫。大本者，所性之全體也。唯圣人之德，極誠(chéng)無妄，故于人倫各盡其當(dāng)然之實(shí)，而皆可以為天下后世法，所謂經(jīng)綸之也。其于所性之全體，無一毫人欲之偽以雜之，而天下之道千變?nèi)f化皆由此出，所謂立之也?！?/p>

宋·衛(wèi)湜《禮記集說》（卷一百三十六）：藍(lán)田呂氏曰：“所謂經(jīng)者，百世不易之常道。大經(jīng)者，親親長(zhǎng)長(zhǎng)貴貴尊賢而已?！?strong>建安游氏曰：“天下之大經(jīng)，五品之民彝也。凡為天下之常道，皆可名為經(jīng)，而民彛為大經(jīng)。經(jīng)綸者，因性循理而治之，無汨其序之謂也。立天下之大本者，建中于民也?！?strong>延平楊氏曰：“惇典敷教，所以經(jīng)綸之也?！?strong>新定邵氏曰：“何謂‘經(jīng)綸天下之大經(jīng)’？疆理天下，綱紀(jì)四方，使尊卑小大各循其分，內(nèi)外遠(yuǎn)近咸得其宜，所謂立綱陳紀(jì)，為萬世法程是也。何謂‘立天下之大本’？開明天理，扶植民彝，使人知有禮則生，無信不立，于以正萬化之原，建無窮之基，所謂‘立我烝民，莫匪爾極’是也。”

明·薛瑄《讀書續(xù)錄》（卷一）：“圣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主靜即《中庸》立天下之大本也?！?/p>

清·雷鋐《讀書偶記》（卷二）：“仁義禮智，天下之道千變?nèi)f化，皆由是出。未發(fā)時(shí)渾然無跡，只是一性體。此性體也，以其本于天，則謂之命；以其蘊(yùn)于心，則謂之德；以其達(dá)于外，則謂之道；以其真實(shí)無妄，則謂之誠(chéng)；以其不貳不雜，則謂之一；以其不偏不倚，無過不及，則謂之中；以其由中發(fā)外，脈絡(luò)分明，則謂之理。”

[10] 夫焉有所倚

朱熹《中庸章句》：“夫豈有所倚著于物而后能哉？

宋·衛(wèi)湜《禮記集說》：高要譚氏曰：“此三者，皆圣人所以立人之道，而成位乎天地之間者。其在我則廣大而無私，其于物則曲成而不遺，尚安有所偏倚哉？”新定邵氏曰：“是誠(chéng)之本體，夫豈有所倚著，然后能爾哉？思而得者倚于思也，至誠(chéng)則不思而自得。行而至者倚于行也，至誠(chéng)則不行而自至。渾然寂然，感而遂通?！?/p>

【解讀】

本段之旨是說孔子至圣之德與天相似，故能成天地之大。至誠(chéng)與天地準(zhǔn)，故能合于天。

“聰明睿知，足以有臨”句，兼聽為“聰”，善視為“明”?！邦Ｖ?，即“神以知來，知以藏往”，知周乎萬物而道濟(jì)天下，此為圣人之智慧。臨是照臨之意，宋·袁甫《蒙齋中庸講義》解作“照燭萬微，鼓舞群動(dòng)”，在《易》為《臨》卦。宋·胡瑗《周易口義》：“夫臨者，居上以臨下也。至高，天也。至下，地也。今不云天臨，而曰‘澤上有地臨’者，蓋地之勢(shì)最附近于澤，而澤又依著于地，是臨之象也。君子法此之象，汲汲然惟恐一物之不被其澤，故夜以思之，晝以行之，焦心極慮，施其教化以臨于民而無有窮已也，又能寬容保安之而無有疆畔也。然則為君子者，不能思其教化，則不可臨于民者，一也。能教而不能寬容之，則不可以臨民者，二也。能容而不能保安之則不可以臨民者，三也。須三者之道兼?zhèn)?，而又有元亨利貞之四德，夫然后可以臨于民也?！?/p>

“發(fā)強(qiáng)剛毅，足以有執(zhí)”句，強(qiáng)是自強(qiáng)，“天行健，君子以自強(qiáng)不息”。剛是乾之剛健中正。毅是果決。故動(dòng)而有執(zhí)。《易·夬》：“彖曰：夬，決也，剛決柔也。健而說，決而和。”魏·王弼《注》：“夬者，明法而決斷之象也?！?strong> 宋·胡瑗《周易口義》（卷七）：“蓋君子所行，必得其中，剛不至暴，柔不至懦，故雖夬決之時(shí)，用剛以決小人，則亦必以和而濟(jì)之?！?strong>清·查慎行《周易玩辭集解》（卷六）：“以‘決’訓(xùn)‘夬’，內(nèi)含‘決去’、‘果決’二意。愚竊按：《說文》‘沒流行也’，從‘氷’，不從‘冫’，初無‘沖決’、‘潰決’之解。一陰在五陽之上，有必去之勢(shì)而未能即去，全要不動(dòng)聲色，如水之流行而百折必東，中間自有潛移黙奪之用，所謂‘剛決柔’者如此?！?/p>

“齊莊中正，足以有敬”句，蓋即《論語·顏淵》“出門如見大賓，使民如承大祭”。《禮記·祭統(tǒng)》：“凡治人之道，莫急于禮。禮有五經(jīng)，莫重于祭。夫祭者，非自外至者也。自中出，生于心也?！本匆孕奚?，齊莊祇肅，以盡人倫，以協(xié)天地之性，建極于天下。

“文理密察，足以有別”，天地之文，性命之理，惟寂靜處默方可洞見，即《易》“寂然不動(dòng)，感而遂天下之故”意。

“立天下之大本”，“大本”即中，照應(yīng)前文“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句。太極為中之至，能生天地，故以之為大本。天地以生成萬物為心。圣人之心，無非生意中涵，全體天地生物之心，此純亦不已之天德也。故觀圣人之心，可知天地之心。周敦頤謂“圣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即立大本之意。下文“淵淵其淵”句，即指“立本”而言。“淵”，為靜深之貌。明·劉宗周《劉子遺書》（卷四）：“淵淵其淵，靜之至也?！膘o深為坤地之德，其性至靜而德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