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科舉與安順舉人、進士及其它(三) ——丁武光 在明清的科舉制度中, 府一級的考試,是科舉的初始階段。明代稱為郡試, 又稱小考。清代稱童試,考生需通過縣考、府考和院考,在取得生員資格后,方能參加省一級的鄉(xiāng)試考舉人,可以說郡試(童試)是鄉(xiāng)試的預考。縣試和府試分別由知縣和知府主持,院試則必須由欽派的學政主持。 清代安順學政試院又稱考棚,為通過生員(秀才)考試,的地方 郭秉紅 繪 生員亦稱秀才,別稱庠生。分為廩膳生員、增廣生員和附學生員三類。廩膳生為正額錄取的生員,享有免役權(quán),一般情況下官府撥給生員食糧等生活用品;錄取完廩生后,又于正額之外,增加名額,稱為增廣生員,數(shù)額與廩生同。不享受生活補貼。經(jīng)過下次歲試科考,成績優(yōu)秀的增生可遞補廩生;附生也須經(jīng)歲試科考選拔,亦稱生員。通過下次歲科考試,成績優(yōu)秀者可遞補為增生、廩生。 明代萬歷三十年(1602)安順升軍民府之前, 以四衛(wèi)治學, 生員定額無確切記載。萬歷三十二年(1604)升衛(wèi)學為府學之后, 按貴州巡撫《郭子章疏》,安順府學照“都勻?qū)W制,文廩二十名,一年一貢?!雹?即規(guī)定了廩膳生學額, 但未明示增廣生和附生。 明代初期設衛(wèi)治學就有土司子弟充“增廣生員”的記載,即衛(wèi)學不僅面向屯戍旗軍子弟,同時也將土司子弟納入。自洪熙元年(1426)始,朝廷規(guī)定:“土官應襲子孫十六歲以上者,俱送附近宜慰司或府州縣學,充增廣生員,使之讀書習禮, 其不由儒學讀書習禮者,不叫保襲職”。“邊郡開學教夷人…凡貴州各府新設學校,未與廩膳者皆與之”,使其免去“自營口腹”之憂。這是明代在邊疆地區(qū)實行的一項安撫措施。 清代安平縣(今平壩)學宮圖和書院圖 引自[安平縣志] 清代改衛(wèi)置縣,安順從府學至各州、縣學漸至完備??滴跗吣辏?668):重修安順府學宮(文廟)。增建先師殿、兩廡、戟門、欞星門、明倫堂、啟圣殿。明末天啟朝水西土司安邦彥破城焚毀文廟, 雖經(jīng)知府孫森 “復圮”,維持府學的運轉(zhuǎn),但很難挽回文廟的頹敗。這次修建,實際上是對府學主要建筑的重建,文廟與學宮的布局也發(fā)生了變化。到了康熙五十五年(1716),再次修茸安順府學。這一時期,平壩衛(wèi)學改安平縣學,安莊衛(wèi)學改鎮(zhèn)州學,威清衛(wèi)學改清鎮(zhèn)縣學,或原址增建或遷建, 規(guī)制進一步齊備。府學廩生20名, 府屬三州縣學各12名。按制增生可取同等數(shù)額。 康熙二十六年(1687),貴州巡撫田雯上《請建學疏》, 就“本省三州九縣俱未設學”,提出“建學育才,似不可緩”。其中有治所與安順府同城的普定縣和永寧州(今關(guān)嶺)。三十八年(1699), 時任巡撫王燕再上《請設學校疏》, 朝廷準其奏。王燕主持,普定縣擇地東門坡建學宮, 四十年(1671)建成。同年,永寧州建州學?!懊繉W考取八名, 廩貢循例遵行”。嗣后普定縣學增至12名。 雍正八年(1730) 朝廷設歸化廳(今紫云縣),九年(1731)設郎岱廳(治今六枝郎岱), 之后近百年, 兩地俱無廳學,皆附安順府學。到了道光七年(1827), 云貴總督陳元、貴州巡撫嵩溥、學政許乃普奏《請設郎岱學校折》, 朝廷“準其添設, 學額八名。并于安順府學二十名內(nèi), 裁撥二名, 作郎岱廳定額十名”⑥。歸化廳至清末仍附府而無廳學。 《楊珍林自訂年譜》中關(guān)于文廟的記載頁面之一 對“苗人”(泛指貴州各少數(shù)民族)的優(yōu)撫, 也較明代有了根本的轉(zhuǎn)變??滴醭搭C行,苗童與漢童“一體入學,一體訓誨”, 這就破除了土司子弟的專有權(quán), 讓一般族民有受教育的權(quán)利。雍正三年(1725),禮部復議貴州學政奏疏,議準“黔省苗人子弟情愿讀書者,準其送入義學,一體訓誨,每遇歲科兩試,于該學額之外,取進一名”。 從康熙朝始,隨著官學系統(tǒng)的漸至完備, 安順的辦學格局迅速形成,即以府學、縣學、州學、廳學為主導,書院、義學、社學、蒙學相繼涌現(xiàn)。在一個不長的時期內(nèi),安順儒學空前繁榮, 為通過科舉培養(yǎng)人材提供了條件。 我們?nèi)砸钥怠⒂?、乾三朝為例,通過科考涌現(xiàn)出大批才俊。初步統(tǒng)計,這一時期,出進士22人,舉人197人。安順這一方水土滋養(yǎng)化育出一干儒宦或地方士紳,他們受教于儒學,從文廟走出,為人為官為文,踐行事績,承承相襲,其流風所被,惠及鄉(xiāng)土數(shù)百年。 科舉在安順的推行, 離不開地方官的作用。按明清任官回避制度, 這些知府及州、縣正印官皆來自外省, 大多是進士、舉人出身。他們走進安順郡邑, 以切身體驗, 無不以興學育才為其政要。 安莊衛(wèi)(今鎮(zhèn)寧)首任指揮使陸秉,安徽鳳陽人。自明洪武二十二年(1389)始,在任十年, 筑安莊衛(wèi)城, 組織屯田九萬五千余畝。其興學校,建廟宇?!坝▽W立師,教育邊檄,乃擇衛(wèi)左隙地設社學,進子弟,舉師儒,教之且勤,且勵閣閻,絃誦頗振”⑦以此奠定了鎮(zhèn)寧此后明清五百年的辦學基礎。 胡林翼手書 明天啟四年(1624),廣東海陽人孫森受命任安順知府。之前水西土司安邦彥破城,府衙毀于戰(zhàn)火,到任后,便借一處未毀圮的民房為府衙理政,清除戰(zhàn)亂留下的瓦礫,重建家園。首先主持修復府學文廟,然后再建府署,使遭受戰(zhàn)火重創(chuàng)的安順儒學復立。孫森以一種為官的責任,支撐著這份教育基業(yè)。 浙江錢塘人陳嘉會,清雍正至乾隆時三任永寧州(今關(guān)嶺)知州。為求一方百姓溫飽,他走遍關(guān)嶺荒村僻寨,激勵農(nóng)耕。所到之處,“不食農(nóng)戶一雞”。他創(chuàng)建“維風書院”,并以父母兼師長身先作范, 親授主講。永寧第一進士吳視、舉人李瑛、武鈺皆為這一時期維風書院選造之士。他“實政實心”,耗盡心力,最終病死任上,永久地守望這片土地。民間有“第一賢牧”之稱。 劉祖憲為福建閩清人,道光四年(1824) 任安平縣(今平壩)知縣。他興便民倉, 教民養(yǎng)蠶,富民教民皆實心實政。時稱安平“第一賢宰”。他“學問淵博, 雅重斯文,謁見者皆以立品相助,遇寒士則時優(yōu)恤”。任內(nèi),他增書院租,建義學,重教化,“親課生童,時為講貫。其所指授皆中要領。科第由此復熾”。 道光五年(1825)山東文登人于克襄出任安順知府。他進士出身,選庶吉士,博學行端。每月必到書院授課,“親為擇取甲乙,厚其筆資。榜后生童等挨次謁見,誨其不及,勉之以正,如師生焉”。 道光二十七年(1847),湖南益陽人胡林翼任知府,每月必到鳳儀書院授課。對才俊者十分賞識。曾著力培養(yǎng)王卓清、張小淵、黃笛樓、張朗若等,以清、奇、濃、淡評論四后生。時逢書院新建不久,胡林翼的到來,使書院一度文風蔚起。這樣的例子還多, 在此不一一列舉。 正是這些歷朝歷代的地方官的不懈努力, 將一代代安順學子送上科舉之路, 進而帶動興學之風,續(xù)寫著安順的文明史。 科舉在安順的推行, 離不開相應的社會環(huán)境, 數(shù)百年里,地方官及地方士紳共同營造出濃濃的文化氛圍,我們從現(xiàn)存的古跡和相關(guān)史料中大致可以感覺到。 府、州、縣文廟的興立, 是合郡共同的精神表征, 歷代官紳皆精心陪護, 承承相接。 童生考舉生員(即秀才),首先按規(guī)制換雀頂藍袍,行“簪花禮”,由府縣官率領到文廟拜謁孔子木主, 拜學官、教官,方正式成為生員。取得生員資格即脫離“民”的階層而成為“士”。每行“簪花禮”, 地方官紳皆大力渲染, 以激勵士子向?qū)W。 鐘鼓樓和西秀山石塔都是安順城矚目的地標性建筑, 初為鎮(zhèn)風水而建, 隨著科舉的興起, 遂賦予其相應的內(nèi)涵。乾隆三十三年(1768),知府呂正音主持重建鐘鼓樓時, 請文昌像祀于其上。文昌帝君又稱文曲星、魁星。是民間奉祀的文章科舉神。光緒中知府江仙圃直接將該樓更名 “鼎甲樓 ”,上下兩層皆祀文昌魁星像。西秀山石塔自明代開始便有“文峰塔”之稱, 列郡城八景之首。咸豐二年知縣邵鴻儒《重修安郡文峰記碑》記有,建此塔是為了“勉其讀書子昕夕用功,為振興學校、鼓舞人材之一助”。 胡林翼手聯(lián) 文昌宮原座落于東門坡頂,修建過程也直接體現(xiàn)了合郡士民對科舉的重視。嘉慶二十年(1815),湖南湘潭人張經(jīng)田調(diào)補安順知府之時,郡城二十余年,科舉無一人掛榜,舉城上下焦慮。張經(jīng)田到安順的第一天,下車從東門入城,見東大街自東門高峭處下瀉,直抵鐘鼓樓,即認定如此布局有傷風水,與科考通達已否有關(guān)。即與眾鄉(xiāng)紳議定,在東門坡上建文昌宮,使文昌帝君歸位;進而改原入城之路繞宮后出,形成左畔一街如弓形迴環(huán),于東門橋前交會東大街,這條路就是今天東街沿貫城河行進的弓形后段。 這在當時無疑是一項巨大工程,要拆不少民房還涉及軍隊營卡,然而事關(guān)興學,與千家萬戶子孫息息相關(guān),一經(jīng)張經(jīng)田帶頭捐銀倡導,從士紳到百姓皆涌躍參與。之后整個工程在繼任知府應先烈任上完成。嘉慶二十一年(1816)文昌宮建成,張經(jīng)田為其題聯(lián):“星閣憑臨,蔽萬千間寒士廈;人文炳煥,現(xiàn)十七世大夫身?!?/p> 明清兩代,安順牌坊以數(shù)量眾多、形態(tài)縟繁聞名全省,其中又以“科第功名坊”數(shù)量最多,影響最大。這些牌坊于不同的時期為考中進士、舉人的士子而建, 主要分布在四大街挎街而立, 以褒揚科舉仕進,樹立效學榜樣。 安順鐘鼓樓 據(jù)明代嘉靖《貴州通志》和萬歷《貴州通志》記載,此類牌坊明代安順城達25座,旌表本土進士、舉人27人,分別如下: 1、進士坊:在衛(wèi)城南,弘治朝(1488-1505)為進士趙侃建。 2、鳴陽坊:衛(wèi)城南,天順朝(1457-1464)為舉人許鐘建。 3、文英武秀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婁敬建。 4、步蟾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吳宣建。 5、世科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趙谷建。 6、叢桂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婁繡等建。 7、世及登科坊:弘治朝(1488-1505)為舉人潘時建。 8、步青云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方惠建。 9、彩鳳鳴陽坊:嘉靖朝(1522-1566)為舉人景鸞建。 10、科第傳芳坊:弘治朝(1488-1505)為舉人薛潮建。 11、科第重光坊:在城西大街,正德朝(1506-1521)為舉人汪大量、汪汝含建。 12、登科坊:在城北,正德朝(1506-1521)為舉人薛潮、潘大武建。 13、恩光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薛鑑建。 14、邦家之光坊:成化朝(1465-1487)為舉人謝秀建。 15、鵬飛霄漢坊:弘治朝(1488-1505)為舉人夏祚建。 16、進士坊:弘治朝(1488-1505)為汪大章建。 17、科貢雙榮坊:弘治朝(1488-1505) 為舉人李淮建。 18、進士坊:在衛(wèi)城南,嘉靖朝(1522-1566) 為梅月建。 19、亞元坊:在城北,嘉靖朝(1522-1566)為舉人潘瑬建。 20、奕世第科坊:在城內(nèi),嘉靖朝(1522-1566) 為舉人薛大棟建。 21、亞魁坊,嘉靖朝(1522-1566)為舉人程國用建。 22、群英鳴瑞坊,萬歷朝(1573-1619)為舉人張九苞等建。 23、瑞世三麟坊,萬歷朝(1573-1619)為舉人李先芳建。 24、際昌二俊坊:萬歷朝(1573-1619)在城內(nèi)南街,為舉人婁拱北、蔣國梁建。 25、亞魁坊:萬歷朝(1573-1619)在城內(nèi)南街,為舉人梅豸建。 從上可見,這些牌坊立于明代景泰、天順、成化、弘治、正德、嘉靖、萬歷七朝,同一座城市,灑落在不同的朝代,前后170年,最晚的距今也有450多年,形成安順歷史上蔚為壯觀的人物紀念建筑群。 作為一種精神倫理的物化載體,安順城的牌坊,總是與歷史演進中社會形態(tài)的高度反映密不可分。一座牌坊,一則故事,每一座牌坊都蘊含著科舉時代的歷史內(nèi)涵。 (未完待續(xù)) ⑤引自《安順府志》卷之四十四《藝文志》 ⑥引自《安順府志》卷之四十四《藝文志》之《禮部原奏五道》 ⑦引自《貴州圖經(jīng)新志》卷十五《安莊衛(wèi)學記》 西秀山石塔又名文峰塔,按道光年間重修時邵鴻儒所記,以“勉其讀書子昕夕用功,為振興學校、鼓舞人材之一助”。 李永忠 攝 · 作者簡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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