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就聽母親講，老家以前過年時社火里的高蹺高的很，表演間休息，踩高蹺的人就坐在房檐上。那時，村子小，人口少，玩社火都是在農(nóng)家院子里。每當(dāng)大人們說起，我都會不由自主地仰頭看看房檐，遺憾的是在我離開家鄉(xiāng)前，沒有親眼看到過踩高蹺。高蹺究竟是什么樣子的，究竟有多高，我心里一直有一個“一探究竟”的情結(jié)。

直至我入伍到青海后，才真正領(lǐng)教了高蹺。1999年從格爾木退役定居西寧，幾乎每年的正月都能看看社火，看看社火隊里的高蹺。社火是青海農(nóng)村過年時的大項文化活動之一，社火中的踩高蹺因高因巧更是最抓眼球的。每到年前，西寧市群文部門都會安排各村社火，從正月十二開始聯(lián)演大拜年，最多時一場可達十幾支隊伍。有幾次，社火隊都是從西寧市中心的西東大街一路走來，邊扭邊走，鑼鼓喧天，每到西門十字、大十字、湟光十字等路口，便在交通管制、警察安保的前提下，圍圈表演，高蹺、以及舞龍、耍獅、劃旱船、趕毛驢、打筒鼓依次展開陣仗，觀眾不分男女老少，里三層外三層，熱鬧非凡……我自然關(guān)注更多的是人懸在半空中的高蹺表演，開眼界的同時，也知道了一些高蹺的梗概。

高蹺，也叫高蹺秧歌，是一種流傳于全國各地的漢族民間舞蹈，亦指表演高蹺時使用的木棍。高蹺因舞蹈時雙腳踩踏木蹺而得名。據(jù)說，最高的高蹺，就是西寧市湟中區(qū)魯沙爾鎮(zhèn)高蹺（魯沙爾：藏語，意為新村落、新部落）。

正月里最熱鬧紅火的是社火，社火隊伍里最吸引觀眾的除龍獅鼓表演外，就數(shù)高高在上的踩高蹺了。聽湟中區(qū)文化館的朋友介紹，一進臘月，魯沙爾鎮(zhèn)的高蹺藝人們就忙碌了起來，有維修制作高蹺的，有培訓(xùn)年輕新手的，有采辦行頭（服飾）道具的，到了年關(guān)，就排練了起來。魯沙爾鎮(zhèn)，距西寧不到30千米，是湟中區(qū)區(qū)府和國家5A級景區(qū)塔爾寺所在地。

有資料記載：魯沙爾高蹺，已有600多年的歷史，明代洪武年間就從中原地區(qū)傳入到湟中魯沙爾地區(qū)。魯沙爾成為青海最早表演高蹺藝術(shù)的地方之一。魯沙爾高蹺的特點是蹺高、懸、巧、奇，平均高度達2.8米（腳踏板以下），最高的達到了3.6米，堪稱中國之最。2008年，被國家文化部命名為中國高蹺之鄉(xiāng)。2013年，被列入青海省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魯沙爾高蹺以其蹺身高、演員多、表演生動、變化豐富、節(jié)奏鮮明、韻律高昂而出名，是青海農(nóng)村社火隊中最有名的一支高蹺隊伍。每年正月十二、十四、十五、十六在魯沙爾鎮(zhèn)街頭、周邊村莊、西寧城區(qū)演出。演出行程達幾十公里，最多一天要演出十七八場，每年平均要演60多場。演員一般在100人左右，是當(dāng)?shù)馗哕E表演人數(shù)最多的團體。演員角色非常豐富，但領(lǐng)頭的是比較固定的“老牛角”和“王媽”，還有“西游”“水滸”“三國”“楊家將”“隋唐英雄”中的歷史人物和戲曲人物，也有叫不上名的花旦或丑角。演員的服裝隨著時代的發(fā)展有了新的變化。以前演員頭扎彩色頭巾，腰勒一塊被面作裙子，臉上搽胭脂、白粉就出場了。現(xiàn)在演員身著鮮艷奪目的戲裝，裝扮起來不比大型劇團里的演員遜色。演出的道具，與所扮演的故事角色匹配。演出形式有“踩街”和“撂場”兩種，撂場有舞隊集體邊舞邊走各種圖形的“大場”和兩三人表演的“小場”。高蹺也可分為“文蹺”和“舞蹺”，“文蹺”重扭踩和情節(jié)表演，“舞蹺”重炫技功夫。高蹺的音樂伴奏是民間的鑼鼓樂隊。踩高蹺的步伐，全靠鑼鼓樂隊的快慢指揮著高蹺隊的表演。

魯沙爾高蹺由于蹺身高，且演出路線復(fù)雜，一般都由年輕小伙裝扮，也有八九歲的孩子。演員絕大多數(shù)是魯沙爾鎮(zhèn)的村民、高蹺表演愛好者，也有假期里的學(xué)生。

令人驚奇的是，一個人站在3.6米高的高蹺上，仿若如履平地，是怎么做到的？在魯沙爾社火隊中高蹺技藝最高超的霍先生看來，這和功夫十分相似。功夫到了最高境界，是無招勝有招；而高蹺到了最高境界便是有蹺如同無蹺?；粝壬鼙硌輧蓷l腿同時向后跳的絕技。然而32歲的他被認(rèn)可并不僅僅是靠運氣，他從18歲開始表演，這期間，左臂因摔倒骨折過兩次，右臂也有一次骨折，但他并沒有放棄，這才有了今日人們對他的推崇。高蹺越高，表演起來就越難，如今，他已經(jīng)能在3.6米的高蹺上表演。而在文化部門看來，這是一種“堅守”，是600百多年的堅守讓高蹺成為魯沙爾社火的精彩之筆。魯沙爾高蹺經(jīng)久不衰，演員人數(shù)不斷增加，一代代不斷流傳，而且花樣翻新，演技不斷提高，堅持的力量毋庸置疑。

魯沙爾高蹺隊每年在德高望眾的老人們指導(dǎo)下，從臘月開始就在選好的場地上演練。高蹺除了裝束和踩蹺外，主要是兩排隊伍的穿插、扭姿和演唱，隊形有一字長蛇、走八字、雙排對唱、交叉剪子、蛇脫皮等隊形。表演時的動作花樣有碰拐、背拐、跌叉、跳桌凳、翻跟頭、蹲走、鷂子翻身、單腿跳，還能組成二人抬轎、三人拉車、群體走天橋等多種形式的表演。高蹺造型懸巧奇妙，表演的動作技巧性強，難度大，但優(yōu)美生動，趣味幽默，奇特而驚險，很受觀眾的喜愛?！　?/p>

到了正月十二這一天，表演者們早上5點就會起床，沐浴更衣，化妝后，來到社火的出發(fā)地，向火神祈福。這也是一年一度的傳統(tǒng)。當(dāng)天，為了表演高蹺，大家會盡量不喝水，少吃東西，高蹺表演大多要堅持一天，頗為不易。轉(zhuǎn)場時，藝人們穿戴行頭坐在卡車或農(nóng)用車上，高蹺伸出車廂外，也是威風(fēng)八面的。

高蹺道具簡單，但木質(zhì)的選料很講究，必須采用堅硬而有韌性的木質(zhì)。魯沙爾高蹺的蹺子，一般是用材質(zhì)較輕的優(yōu)質(zhì)松木做成，木棍上扁下圓，蹺子的底端裝有特制的蹺釘，以防冰雪路面?zhèn)然?。距蹺子頂端0.5米的地方裝有平出的踏板，用于腳踩。表演者在演出前，先要用較長的布制蹺帶，將自己的小腿和蹺子結(jié)實地綁在一起。演員們說，剛剛綁上時腿會特別疼，但是走著走著就不疼了。

至于高蹺的起源，據(jù)民間傳說，原是古代人為了采集樹上的野果為食，給自己腿上綁上兩根長棍，以后逐步演變而成今天的高蹺藝術(shù)。

還有一種傳說，高蹺是御敵取勝的高將軍所創(chuàng)。有一年，高將軍率兵攻打胡兵城池，而胡兵把護城河上的吊橋板全拆了，部隊無法攻進城里。一天傍晚，高將軍走出軍營，突然看到正在河邊覓食的大雁的長腿，受到啟發(fā)，找到了破城的妙計?；貭I后將軍叫人砍來柳木棍制成高蹺，令將士們綁在腿上練習(xí)走路。經(jīng)過練習(xí)，將士們都能踩著高高的柳木棍行走。將軍率軍渡過護城河，乘胡兵不備，一舉攻城收復(fù)了城池。此后每逢春節(jié)，老百姓也學(xué)著踩起了柳木棍。因這玩藝兒是高將軍發(fā)明的，人們便把它叫“高蹺”，以此來紀(jì)念高將軍。

據(jù)《列子·說符》篇記載：“宋有蘭子者，以枝干宋元。宋元臺而使見其枝。以雙枝長信其身，屬其脛，并趨并馳，并七劍迭而躍之，五劍常在空中，元君大驚，立賜金帛?！睆奈闹锌芍?，高蹺早在先秦已在民間流行。還有清人恩竹樵在他的《詠秧歌》詩中，對當(dāng)時春節(jié)期間的踩高蹺游藝活動也有描述：“捷足居然逐隊高，步虛應(yīng)許快聯(lián)曹。笑他立腳無根據(jù)，也在人間走一遭?！贝嗽姵浞终f明，高蹺這項民間藝術(shù)，在清代已廣泛表演了。

魯沙爾高蹺隊的組織者，千方百計籌措資金，充分發(fā)揮老藝人們的奉獻熱情，鼓勵和動員新的年輕人加入高蹺隊伍，苦練蹺上技藝，演唱社火曲調(diào)，努力使這種寶貴的文化遺產(chǎn)能夠完整地傳承下來、發(fā)揚光大。祈愿我們的中華年，在高蹺創(chuàng)新表演的驚艷和精氣神中，熱熱鬧鬧，紅紅火火，蒸蒸日上。

2021.1.25于西寧

插圖/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