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閑云野鶴，高中歷史教師，文學愛好者。祖籍，五臺茹村鄉(xiāng)。人生格言：以出世態(tài)度做人，以入世態(tài)度做事。我的故鄉(xiāng)并不美文/閑云野鶴 我的故鄉(xiāng)柏板口村（茹村鄉(xiāng)）位于五臺縣清水河下游，這是一個四面環(huán)山，南面臨水的小山村。每當我唱起《我熱戀的故鄉(xiāng)》這首老歌時，心里總是充滿對故鄉(xiāng)濃濃的懷念之情。
正如那首歌開頭唱的那樣，我的故鄉(xiāng)并不美。它的四面都是山，只有從東北向西南，有清水河流過。在忻阜高速公路開通以前，這個河谷地帶曾是故鄉(xiāng)與外界聯(lián)糸的主要通道，有省道從北山跟前蜿蜒而過。村子南北有山對峙，北山低緩，村里的房屋隨了地勢高高低低地建在半坡上。因為南北之間寬不過半里，南面的河灘又常常受洪水的威協(xié)，不安全，所以往常房子只能沿東西方向建。不過，近年來，因為忻阜高速穿河灘而過，河水被公路嚴嚴實實攔在外面，所以，也有人家在河灘邊的地里建房了。在通自來水以前，村里吃水很費事，只能擔了桶走下兩段很長的坡，到馬路下邊的渠里去挑。擔上水返回來一會上坡，一會爬臺階，挑￣擔水來回走二里的人家多的是。至于地里的活兒，更要靠肩扛人背，尤其是秋收時，一袋一袋的玉米棒子和山藥讓年青人想一想都發(fā)愁。村子閉塞，土地貧瘠，鄉(xiāng)親們體力活重，這是故鄉(xiāng)留給外人的印像。
然而，住慣的坡坡不嫌陡，對于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來說，故鄉(xiāng)那些特點早己為他們所習慣，并不認為是缺點，相反，他們還總能發(fā)現(xiàn)故鄉(xiāng)的很多美好之處。早春二月，當氣溫漸漸升高，天氣不再驟冷驟熱時，故鄉(xiāng)南面如畫屏似的山戀上，山桃花到處開放，這花紅的像火，粉的像霞，一團一團的像遍山燃起的火焰，山里有了活力，整日面對它的村里也就有了活力，當街里休息沒有話題時，這景致便成了鄉(xiāng)親們熱烈討論的話題。跟著，村邊前公路上和河灘里的柳樹便一日一個樣，漸漸變得綠霧一般了。過幾日，要是再來一場透雨，把蒙上殘冬塵埃的樹枝樹干洗凈洗新洗綠，整個河灘的空氣就會像雪碧￣樣明凈鮮亮。這是故鄉(xiāng)￣年最美的季節(jié)。要是以前，村里早有小孩子在用柳枝做笛子了，吱吱哇哇的柳笛也是故鄉(xiāng)這時不可缺少的聲音。東南面河灘里的水地，此時已是最忙碌也是最好看的時候。糞肥早己讓勤勞人們運到地里，勤勞的村民干什么都有樣兒，一堆-堆糞肥不遠不近整齊地堆在那里。這一堆堆糞肥讓莊戶人想到了秋后一堆堆的糧食。種地不上糞，等于瞎胡混，村里人是很懂的這個樸實的道理的。到處是整地燒荒的農民，到處是負重拉犁的牛馬，到處是村民相互說笑的聲音。這種熱鬧繁忙的景象，使人很容易想起“二月里來好風光，家家戶戶種田忙……”這首老歌的，它 描繪出的景象用來此襯此時故鄉(xiāng)田野上熱鬧的勞動景象是再合適不過了，也讓五十上下的我們永遠對那火熱的農村生活充滿暖暖的回憶。
田里不缺人，樹林里的水渠邊上也人不少。林子里空氣清澈，茂密的枝葉使這里幽靜涼爽，也使穿行在其中的渠水滑滑地如流動的玻璃。渠水到了村南面中央地方，有￣較深的潭供村里吃水用，離它幾步遠的低緩處，一溜兒石頭搓板等在那里。每天午飯過后，這里陸續(xù)便有女人來洗衣服，她們用力地揉搓著衣服，白花花的肥皂沫從她們手指間流出，漂在水面，流向遠方。她們五顏六色的衣服給像繪水渠鑲上美麗的花邊，而她們的說笑聲則伴著風中樹葉嘩嘩的喧響，傳到公路上，傳到村里山根前的人家。她們中有的帶了小孩，這些小孩，或者按了大人的吩咐揉搓一些小衣小布，或在樹林里作挖渠玩水的游戲，或者挽起褲邊下到渠里逮那些小魚小蝌蚪，有的逮住小魚針連水喝了，理由很奇特，據(jù)說能打涼下火。玉帶似的水渠繞著村子，它洗滌著人們污漬塵垢，灌溉著河灘里幾十畝良田，也給故鄉(xiāng)人們帶來無限的樂趣。
水渠南面，穿過樹林，出了大壩外面，這里流在南山跟前的大河則是男孩們的天下。河里魚多，到了盛夏，水流如絲，河灘里滿鼻子河泥魚腥的氣味時，那些魚便吸引著年青人來做捉。河里石頭下，小水溏里，一摸一條尺把長的，甩著尾巴被人們捉進桶里。河道不短，天天有人這兒那兒摸到大魚，讓沒福氣的一臉羨慕，捉到的就一臉神氣。進入伏天后，一吃過午飯，這里便陸續(xù)來了鳧水的半大后生，赤條條的一絲不掛，站在石板上曬一陣后，便“呯”地躍入水中，或展示自己高超的泳技，或練習各種不入流的鳧技能，或者組團分伙打起水仗，熱鬧的叫喊聲回蕩在河灘里，把午后燥熱的空氣撕得七凌八落。入冬后，特別是大雪后，河灘里的水凍硬了，這里又成了男孩們溜冰的好場地，為了一架冰車，到處找鐵絲鐵釘木板，呯呯啪啪地鼓搗好后，便興高采烈地在河冰上滑起來。也有在冰上抽打陀羅的，好幾個人拿了鞭子，打的陀羅在光滑的冰上滴溜溜地轉過不停。在冰上玩，滑倒磕碰跌傷多的是，可顧了玩又哪能顧到這些小傷小痕呢，更何況又正值不怕摔打的年紀。
故鄉(xiāng)被四面的山圍著，東山像一個側身南望的巨大的人頭像，慈祥而富態(tài)。據(jù)說，一個老人臨死時，始終合不上眼。問之，則曰，想再看看那親切的大崖尖?？催^，則安然閉眼。過高的東山冬使天太陽下來常常到十點。然而任何事情都要全面看。封閉環(huán)境帶來寒冷，卻也把寒風寒氣擋在外面，一些怕凍的經濟作物，比如花椒樹就能安全過冬，花椒也就成為家鄉(xiāng)重要的經濟作物，而在五里以外的張家莊等其它村子就沒有這樣的條件。至于山多的好處就不用說了，林木藥材礦產哪個不是寶？在上世紀最困難的七八十年代，村里驕傲地一年唱兩臺戲靠的就是山里的各種收入，我的父兄也曾充分利用了故鄉(xiāng)山里這些資源做農具換錢，以補貼家用。實行包產到戶后，政策放寬了，村里也憑著山里的煤礦收入在全縣率先蓋起了戲臺和教學樓；而父兄的農具銷路也越來越大，憑著山里的林木做的家具，哥哥們成了家，還打下了較為厚實的家底?，F(xiàn)在，我的哥哥們已經五十幾了，外出打工已很少有人用。沒辦法的時候，他們就想到了故鄉(xiāng)的山?；蚴遣缮教液?，或是刨藥材，跑一天總不愁掙個二三百。故鄉(xiāng)￣如貧窮的鄉(xiāng)下母親，雖然它不能為生活在它上面鄉(xiāng)親帶來好的生活條件，但只要他們有需要，她總是隨時可以為他們無私地奉獻他的一切的。
像眾多的中國農村一樣，故鄉(xiāng)現(xiàn)在也遇到了很多的問題。學校關閉了，曾經讓村民為之自豪的教學樓閑置了，每年演兩場戲的舞臺也多年不用了，村里己鮮有年青人長住了，剩下的只有老人婦女，曾經長勢喜人的土地一天天拋荒，連最好的地都開始撂荒了?，F(xiàn)在，每當在老家看到這一切，我的心里總是涌起無限的愁悵。過去老嫌故鄉(xiāng)這樣那樣的，而現(xiàn)在，隨著年齡已過半百，我反而覺得越來越離不開它了。 我的故鄉(xiāng)并不美，可是再不美，我們也是不會嫌棄它的，更何況它還我們無私地奉獻了它的一切。越鳥南棲，狐死首丘。動物尚且此，何況人呢？只是，只是在時代大潮的沖去下，像故鄉(xiāng)這樣一天天衰落下去的村莊該有多少啊，再過十幾年，到我年老力衰時，故鄉(xiāng)是個什么樣，誰能想像出來？又有誰能告訴我，那時，我們是否還能實現(xiàn)落葉歸根魂歸故里的愿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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