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閑來無事,想找個書店看看有什么心儀的書沒有,問了半天,附近還是只有省政府所在地的水果湖那家書店。早飯后出門,九點到達,但人家書店不知何故十點才開門。那就等吧,在步行街亂走一個小時,終于等到書店開門。進得店來,一大堆應景的政治書籍擺在最為顯眼的地方,我知道這種書籍除非公家單位發(fā)放,很少有個人掏腰包去買,但我做過多年政治工作,相對來說還能夠入眼,便認真地翻看。說實話,如果我尚年輕且正在求上進,一定會把毛澤東、周恩來、蔣介石等人物傳記全部買下,好給自己樹立一個人生標桿,但年過古稀了,且對這些政治人物的成功失敗經歷都已大致了解,所以翻翻瞅瞅也就算了。逐個書柜單元走過來,無論是自然科學類、社會科學類,還是我比較偏愛的文學讀物類,感覺大部分書籍都還是老面孔,什么唐詩宋詞、幾大名著、現代作家之類,只不過換了版本和包裝而已。新書也有一些,但看看那書名,或懵懵懂懂、故弄虛玄,或矯情做作、俗不可耐,真的一點兒都吸引不了我。尤為可惱的是,剛剛出版發(fā)行的新書,書皮光鮮耀眼,想翻翻看里面在說啥、說得有意思不,然而,人家用塑料薄膜嚴嚴實實地給封了起來,就是不讓你看;奶奶的腳,你怕我弄臟你的書,我還怕翻你的書耽擱了我的寶貴時間呢,就永遠地擺在那里吧!不知不覺,在書店轉了個把小時,正要找個休閑位置坐下歇歇,忽然發(fā)現,整個二樓上竟然只有我一個顧客,而閑座著的營業(yè)員就有四個!再仔細看下來,裝潢非常考究的這家書店,共占用了兩層樓,雇傭了八九名員工,面積少說也有七八百平方米,但在里面晃悠的顧客滿打滿算也就是十來個。我好生詫異,買書的人都到哪里去了,書店的生意怎么會這樣冷清?書店冷清并不是當下才有的事。鄙人還算比較喜歡買書,隔三岔五就要上書店,但很有些年頭了,感覺城市里的書店越開越小、越開越少。就拿水果湖書店來說吧,對面原來就有一家,占了好幾層樓,面積遠比現在的這家大,不知何故關門歇業(yè)了。武昌司門口新華書店應當說小有名氣,但前兩年拆了,新樓蓋了起來,書店卻不知哪里去了。常到漢口的人都應當記得武勝路新華書店,那可是大武漢的一處臉面,前年到那里買書,樓房也拆了,問了許多人,都不知道武漢這家最大的新華書店搬到了哪里,還在不在營業(yè)?更慘的是圖書城之類。想來人們之所以叫它“城”,是因為它大,重要,且有發(fā)展前途。但實際情況是,漢口馬場角非常知名的圖書大世界,一大片批發(fā)零售各類圖書的商鋪,十幾年前就統(tǒng)統(tǒng)地拆掉搞開發(fā)了。改革開放后,武昌雄楚大道上建成一幢宏偉壯觀的地標性建筑,名曰圖書城,想來也是有關部門和領導煞費苦心,要為廣大市民提供一處精神食糧的倉庫,而如今到那里看后,就會深深地感到現實是如此地“骨感”,真的對不住有關部門和領導的初心。偌大的一個“城”,原本五六層樓全是書市,買書的人一度熙熙攘攘;但時至今日,這幢建筑里只剩下了兩家不大的書店了,顧客也是稀稀拉拉。每每走進冷清的書店,都會喚起我少年時代買書的記憶。上世紀六十年代,求知欲強烈的年齡,對書格外地渴望。那時候,山里孩子除了上學用的課本,其它書是很難得看到的??h城里有一家不大的新華書店,是愛書求知者的樂園。生活雖然困難,但還是要省吃儉用攢下來一些錢買書。最喜歡買的書是古典小說《水滸》《三國演義》《說岳全傳》之類,也偏愛戲劇唱本如《穆桂英掛帥》《斬楊景》《寇準背靴》等。經常買書,書店的營業(yè)員就成了熟人,到了什么好書、新書,他都會專門給留著。六年中學期間,竟然攢下了幾十本各類圖書,放滿了一個大箱子。只可惜,“文革”到來,批判封資修,這些為帝王將相、才子佳人樹碑立傳的“反動”書籍自然留不得;自覺地在“靈魂深處鬧革命”,把這些書籍交出來,后來被姑姑拿去拍紙筐用了。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國家對書籍的出版發(fā)行控制非常嚴格,所以無論是公家單位還是個人家庭,書架上基本千篇一律。有限的幾本優(yōu)秀小說如《艷陽天》《紅巖》《歐陽海之歌》等,翻過來翻過去都翻爛了。新華書店每發(fā)行一部新書,都會引起愛書者的瘋狂搶購,以至想及時買到新書還要托關系、走后門。改革開放后,各類書籍逐步解禁,一些古今中外的不朽名著也出現在了新華書店。每部好書到手,毫不夸張地說,都是愛書人的一頓豐美大餐。記得當年在部隊時,大仲馬的小說《基督山伯爵》曾迷倒無數人,一部書不停歇地傳過來傳過去,完全破爛了還在傳看。 書店生意難做,這里面有寫作、出版、發(fā)行、銷售等諸多方面的原因。譬如寫書,自古“著書多為稻粱謀”,但當今社會靠搖筆桿子來賺稿費養(yǎng)活人口,實在是太難了。陳忠實、賈平凹和路遙,是黃土高原上難得的高產文學大家,各有小說斬獲“茅盾文學獎”,但他們在得獎之前都累得病病歪歪、活得窮困潦倒。路遙在得知自己的小說榮獲國家最高獎項后,連進京領獎的路費都是借的。疾病纏身的路遙曾當著好友賈平凹的面破口大罵“日他媽的文學”;兩位文學大家,竟然為了“五斗米”的短缺而抱頭痛哭。想來寫書人掙不到錢,就不愿意再寫了;沒有了創(chuàng)作欲望,也就寫不出好書了。沒有好書,自然也就沒有讀者了。 再譬如圖書的出版、發(fā)行和銷售,有沒有符合實際、切實可行的規(guī)劃,有沒有得力的經營策略和營銷手段?電視報紙廣播互聯網等各類媒體上,廣告鋪天蓋地、幾近瘋狂,怎么就沒有見到幾個推介優(yōu)秀圖書的廣告呢?當今社會買書的人少了,一定是看書的人少了。舉目四望,身邊的老少爺們、小姐老太,有幾個在看書,又有幾個喜歡看書?他們都去做什么了--不用我說,地球人都心知肚明。偶爾有些個“書蟲”,也大都被互聯網“網”住了。大家都在玩電腦、玩平板、玩手機,通過這些時髦的高科技產品來微個信、留個言、聊個天、扯個淡,頂多在網上翻翻網頁、查查資料、聽聽故事、發(fā)發(fā)議論,紙質書籍基本丟棄一邊,流行幾千年的閱讀方式已經徹底改變了。人們說網絡打敗了許多東西,但最為讓人痛惜的應當是,網絡打敗了圖書業(yè)、打跑了讀書人!不得不說,有關部門在這方面缺少政策扶持、缺少輿論引導、缺少實際舉措。現代科技發(fā)展如此迅猛,而引導科技發(fā)展方向、反映科技發(fā)展成果、培育科技發(fā)展新人的圖書業(yè),怎么就跟不上時代腳步呢?各類網絡平臺多如牛毛,當然也包括了為數不多的讀書寫作類平臺,有關部門顯然對后者缺乏管理、支持與呵護。各種各樣運用了“黑科技”的物質、文化生活產品,每日每時都有發(fā)明和涌現,而與圖書業(yè)相關的高科技產品卻并不多見;比如電子圖書叫了多少年,至今在新華書店里仍難買到相關產品。“互聯網加”發(fā)展如此之快,竟然還很少看到互聯網加出版、加發(fā)行、加書店、加銷售之類!從水果湖書店空手出來,我深深地嘆息一聲,哎,號稱“詩書禮儀”之邦的文明古國,究竟是怎么了?古人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這話雖有片面性,但其根本意義在于教導人們要好好愛書、好好讀書,通過讀書來增長知識、增加本領、陶冶情操、振奮精神;沒有這些基本的認知,何談偉大理想、美好夢想,何談為民服務、為國效力!小康社會離開了讀書就會成為糟糠社會,民族振興理當包括“詩書禮樂”的振興。我敢說,什么時候書市生意興隆了、買書的人絡繹不絕了,讀書成為大多數人的生活必需和自覺自愿行為了,“詩書禮樂”的振興就有望了。諸君以為然否?【作者簡介】:田新法,男,大學文化,籍貫河南林州。1968年2月入伍,從戎23年,1990年12月轉業(yè),鐵路工作近20年,曾出版文學作品集《春天過后不是秋》《文樂極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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