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14歲登上戲劇舞臺，16歲成功地在電影《劉三姐》中扮演了清純俏皮的歌仙劉三姐，影片公映后引起轟動，她和劉三姐的名字風靡海內(nèi)外，家喻戶曉。

▲ 黃婉秋

她，是中國電影中影響最大最久遠的銀幕形象之一。她主演的《劉三姐》不僅成為當時拷貝發(fā)行量最大的中國電影，還走出國門在歐美、東南亞等許多國家上映，僅在新加坡一地，就創(chuàng)造了連續(xù)兩次各上映120天的電影放映紀錄。

她一生的命運和全部的情感，已經(jīng)和劉三姐完美地融匯到了一起。無論經(jīng)歷多少風風雨雨和歲月的沉積，她所扮演的劉三姐早已在觀眾心中完美定格，成為中國幾代人心中的經(jīng)典記憶。

她——就是表演藝術(shù)家黃婉秋。

▲ 少年時期的黃婉秋

黃婉秋小時候家境雖然不寬裕，但父母卻勤勞和善，節(jié)儉持家。母親雖不知書，卻很達禮，相夫教子，孩子們個個都好學上進。父親平時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歡哼哼唱唱。

黃婉秋小的時候就“愛表演”。1956年，13歲的她正上小學五年級，寒假里在報上看到桂劇團招收學員的廣告。劇團規(guī)定，報考演員必須達到高小畢業(yè)水平。天性靦腆的黃婉秋，不知從哪來的一股倔勁兒，大膽走上考場，主動要求表演一段舞蹈。那時的黃婉秋長相、身段還不錯，舞也跳得像模像樣，尤其是她熱切當演員的迫切心情，感動了在場的所有老師，他們覺得這肯定是個好苗子，決定對黃婉秋網(wǎng)開一面，免了她的文化課考試，破格錄取。

▲ 青年時期的黃婉秋

孰料，一向較為開明的父母，卻不愿意黃婉秋吃“開口飯”。因為舊社會藝人非人的遭遇，凄慘的下場，讓他們記憶猶新。

黃婉秋的倔脾氣，父母早已領(lǐng)教過。實在擰不過，只得讓她寫信給遠在長春讀書的大哥，征求意見。在等待大哥回信的漫長日子里，黃婉秋真是望眼欲穿，度日如年?？吹揭黄饒罂嫉男〗忝茫械囊堰M了劇團，這更讓她心急火燎，百爪撓心。大哥支持她當演員的信終于來了，有大哥的支持，父母也就不再阻攔了，黃婉秋總算圓了自小就想當演員的夢想。

▲ 一分鐘了解電影《劉三姐》

黃婉秋出生在廣西桂林，廣西是壯族“歌仙”劉三姐的故鄉(xiāng)，關(guān)于她的故事在人們的口口相傳中，產(chǎn)生了許多不同版本，以劉三姐為原型的文藝作品也有很多。1959年，廣西壯族自治區(qū)進行了一次全區(qū)范圍的《劉三姐》會演，目的是讓各劇種、劇團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取長補短，創(chuàng)作出具有地方特色的藝術(shù)精品。廣西幾乎所有劇團，包括一些學校的業(yè)余團體，有不下100個單位都在排演《劉三姐》，在全區(qū)大會演的時候，100多個“劉三姐”，壯觀極了！桂林市文化系統(tǒng)決定由彩調(diào)劇團排演歌舞劇《劉三姐》，并將桂劇團、歌舞團、京劇團里所有適合演劉三姐的演員都抽調(diào)進彩調(diào)劇團。黃婉秋那時只有16歲，在桂劇團，她也被選入，擔任劉三姐的C角。

1960年初，黃婉秋隨桂林市演出隊去南寧參加《劉三姐》會演的時候，突然接到長影的一封信，讓她到他們廠去試鏡。黃婉秋第一感覺就是不相信：“哎呀！弄錯了吧？怎么會讓我去拍電影呢？”黃婉秋定定神，認認真真地把信從頭到尾再看一遍，確實是真的，通知她去長春電影制片廠拍電影《劉三姐》。這下，她真是喜出望外?？墒?，接著她又奇怪了：“自治區(qū)有上百個劉三姐的扮演者，我從來沒有接觸過電影制片廠的同志，怎么會偏偏‘爆冷門’呢？”事后黃婉秋才知道，原來長春電影制片廠導演蘇里、作曲家雷振邦在桂林為拍攝同名電影做準備的同時，也在看他們的演出物色演員。當時領(lǐng)導還跟黃婉秋要了一張一寸的照片，她也不知道做什么用，也沒在意，其實是蘇里導演要的照片。他覺得黃婉秋聰明伶俐，又小巧玲瓏，無拘無束的表演，顯得落落大方，更難得的是，在質(zhì)樸的性格中略帶一點野氣，給他留下了印象，于是就把黃婉秋提上名單了。

▲ 黃婉秋飾演劉三姐

那時黃婉秋才16歲，演劉三姐年齡有點小，導演讓她去試舟妹這個角色。當時從桂林到長春，路途遙遠，黃婉秋是第一次出遠門，而且還是一個人，心里又是興奮又是害怕。團里領(lǐng)導很高興，還特意用公款給她做了一套毛料的西裝。去的那天天氣特別好，團里領(lǐng)導和幾個同伴到火車站去送黃婉秋，火車要開的時候，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就流下來了。領(lǐng)導說：“別害怕，等到了南寧還會有劇組的人上車跟你一起去長春?！惫坏搅四蠈幱钟袔讉€同伴一起去長影試鏡，這下黃婉秋就開心了。

到了長影以后就開始試鏡，劇組發(fā)給每人一大疊材料，包括劇本、導演闡述等等。黃婉秋覺得很新鮮，她演舞臺戲可沒有這么多東西。黃婉秋仔細一看，一點也不像常見的劇本，原來是“分鏡頭劇本”。“在一句話的后面寫著中、近、遠，是什么意思啊？”黃婉秋不明白，就去問導演，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蘇里導演，他瘦瘦高高的個子，和藹當中微露嚴肅。蘇里耐心地教導黃婉秋：拍電影和演戲大不相同，舞臺上可以連貫地演出，電影卻是要一個鏡頭一個鏡頭地拼接成連貫的情節(jié)。這下可把黃婉秋給難住了，怕自己的表演感情不能連貫起來。蘇里導演不愧是經(jīng)驗豐富的導演，他馬上給黃婉秋吃“定心丸”，說他看過她的表演，有基礎(chǔ)，一定能學會。開始試拍了，黃婉秋扮演小舟妹，劉三姐由比她年長的4位演員試拍。不管輪到誰拍戲，黃婉秋總是精力集中地坐在攝影機旁，不錯過任何學習機會，她的試鏡也很順利。

領(lǐng)導看完樣片后提出，能否挑選一個更理想、更適合演劉三姐的演員，蘇里導演說：“我看這個小舟妹就不錯”。當然，這些都是事后黃婉秋才知道的。

▲ 青年時期的黃婉秋

一天早晨，攝制組開會傳達了領(lǐng)導的意見，散會后，蘇里導演和攝影師把黃婉秋留下。導演說：“小黃，你表演幾段劉三姐看看?！币宦犨@話黃婉秋一下子蒙了，但是，當她看到導演期待與信賴的眼光，很快又鎮(zhèn)定下來。先是試演了“繡繡球”這一段，一曲情歌隨口而出：“花針引線線穿針，男兒不知女兒心，鳥兒倒知魚在水，魚兒不知鳥在林?！秉S婉秋的歌聲剛落，就有人為她喝彩：“太好了，她那雙眼會說話！”蘇里導演不露聲色，叫黃婉秋再來一段“三姐罵財主”的戲，這段戲需要的是潑辣、倔強的性格，而且還要有幾分山野妹子的野氣，同剛才的“繡繡球”完全不同，導演就是要在這大起大落的劇情中，考核一個演員的適應(yīng)力。黃婉秋稍稍醞釀了一下情緒，這個時候有人念出臺詞：“劉三姐，我勸你不要辜負我的一片好心！”黃婉秋便放聲唱道：“多謝了，多謝你這好心人，謝你攔路刀一把，謝你捆人繩一根?！彼齽偝暧钟腥私校骸昂靡粋€火爆爆的山頂紅辣椒，好一個活脫脫的劉三姐！”蘇里導演點了點頭說：“婉秋，你來演劉三姐，怎么樣？”就這樣，黃婉秋有幸在電影《劉三姐》中扮演了劉三姐。

▲ 黃婉秋飾演劉三姐

蘇里導演的一句話改變了黃婉秋一生的命運。雖然試戲讓黃婉秋順利地得到了劉三姐這個角色，可真正開始拍攝了，黃婉秋反而拘謹起來，表情也收斂了，既不敢大笑露牙齒，因為她覺得自己的嘴大，笑起來不好看，也不敢大步流星地走路，因為有角度、機位、光線等諸多因素和外在條件的限制。這個時候蘇里導演就對她說：“你就像平時一樣，千萬不要太拘謹，要改變舞臺表演，要像生活靠攏。我選你來演劉三姐，就是看到了你的清純和自然，你只要改掉戲曲表演的一些習慣動作，很好地理解角色，投身到生活中，我相信你一定能演好。”

在蘇里導演的啟發(fā)下，黃婉秋的表演越來越順暢了，但是有一場戲卻讓她為難了，就是在大榕樹下與阿牛哥定情的那場戲。那時黃婉秋才16歲，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談戀愛的女孩子該怎樣表現(xiàn)。她一開始不知道該怎么演，后來還是在導演的啟發(fā)下，著重通過眼睛來表現(xiàn)三姐對阿牛的真摯的愛。這場戲?qū)Π咨?，主要是通過眼神、表情、拋繡球的動作，還有歌聲來互相溝通，黃婉秋把自己在舞臺上運用眼睛的特點用在生活化的電影中，用眼睛來向阿牛哥傾吐愛情。有人開玩笑說：“小三姐的秋波真厲害！如果把這段戲演得矯揉造作、扭扭捏捏，那么就失去了三姐這個山野少女誠摯奔放的性格了?！?/span>

黃婉秋恰到好處的表演，再加上非常動聽的歌聲，使這一段成為電影中非常唯美的一場戲。

拍完《劉三姐》，蘇里導演想把黃婉秋留在長春電影制片廠繼續(xù)拍電影，她也很愿意?？晒鹆质幸蚕肓糇∵@個“劉三姐”，黃婉秋那時候也很聽話，高高興興地就回到了家鄉(xiāng)桂林。她想，既然“劉三姐”是廣西桂林的，就應(yīng)該原汁原味地永遠留在當?shù)兀诩亦l(xiāng)的土壤，她的藝術(shù)生命才能永遠保持下去。

▲ 黃婉秋照片

回到桂林，黃婉秋被重新分配到桂林市彩調(diào)劇團繼續(xù)演出舞臺劇。她一頭扎進舞臺劇新角色中，除了演《劉三姐》，還先后主演了《白毛女》《迎春花》《農(nóng)奴戟》《收租院》《江姐》《洪湖赤衛(wèi)隊》《楊開慧》《不準出生的人》等，既有歌劇，又有桂劇，還有話劇。但黃婉秋覺得她演得真正成功的只有《劉三姐》。也有人問黃婉秋為什么不拍新片子了，她的回答很干脆：“我覺得再也拍不出像‘劉三姐’這樣經(jīng)典的角色了，我知道這是我藝術(shù)的頂峰，所以我格外珍惜！”

▲ 黃婉秋飾演劉三姐

上世紀80年代，黃婉秋開始到東南亞、歐洲等地演出，主要表演《劉三姐》經(jīng)典唱段。有一次她到新加坡表演，演出場面很火爆，來了很多觀眾。演出結(jié)束后黃婉秋和先生走出劇場，發(fā)現(xiàn)外面黑壓壓一大群人站在門口，看到他們出來了，就沖上來要簽名，第二天仍然有很多人等著要簽名。當時黃婉秋和影迷都很激動，大家流了不少眼淚。

在馬來西亞演出時，有人做了蛋糕帶給黃婉秋，還有人聽說她的腰有傷，就煮了藥送過來。影迷的這些真摯情感，讓黃婉秋很是感動。有一個百歲老人，為了跟黃婉秋合影，在機場等了五六個小時，天氣那么熱，他卻仍堅持守在那里。每次想到這些場景，黃婉秋都激動得要落淚。這些觀眾把對劉三姐的熱愛、對家鄉(xiāng)的熱愛都給了黃婉秋，讓黃婉秋非常感動，她想：只要我還能唱得動，我就一直要唱劉三姐的歌。

【本期編輯：郭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