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查子·元夕

　　【宋·歐陽修】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歐陽修(1007-1072)，字永叔，號醉翁，晚號六一居士，吉州永豐(今江西吉安永豐)人。北宋文學家、史學家，唐宋八大家之一。謚號“文忠”，世稱歐陽文忠公。

　　寫詞不是歐陽修的主業(yè)，但他的詞作也自成一調，像這闋《生查子·元夕》就頗具風味。“生查(zhā)子”是詞牌名，又稱“楚云深”。元夕就是元夜，元宵。正月為元月，夜也稱為宵。所以，古人稱一年的第一個月圓夜——正月十五夜為元宵，這天過節(jié)就自然稱為元宵節(jié)了。

　　元宵節(jié)始于漢代，至今有兩千多年了。從春節(jié)至元宵節(jié)，一年的“年節(jié)”就算過完了。元宵節(jié)之后，大家就要正式上班了。農民也要正式下地干活了。因此，古人非常重視元宵節(jié)，這天晚上總是熱鬧非凡，所以叫“鬧元宵”。特別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平常沒有什么機會出來，這天晚上也都會紛紛走上街頭看熱鬧、湊熱鬧，平添了一道風景。這樣熱鬧的晚上，自然也就會常常比平時多發(fā)生意外。《紅樓夢》里的香菱，就是元宵夜走失的，從此陷入了厄運中。

　　“鬧元宵”是公共生活，同時也為私人生活提供了場所。歐陽修的這闋《生查子·元夕》寫的就是一種私人生活——約會。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去年是誰與誰“約會”?今年為什么“不見去年人”?元夜如故，花市如舊，明月如故，華燈如舊，但不見相約之人。于是，踐約人“淚濕春衫袖”。

　　人們都喜歡“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這個句子，因為特浪漫，特有情調，特有風韻。可以說，這是許多人心中共有的幸福。但是，“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卻是這闋詞最動人心魄的地方。

　　我們可以想象，一年的等待，一年的期盼，一年的煎熬，一年的夢幻，甚至一年的癲狂，竟于這一瞬間“失守”!

　　常想，于古人，尤其是古代那些多情人而言，元宵夜，差不多就是人生悲喜劇舞臺的最佳布景。歐陽修真不愧是文章高手，在這里，花、燈、月、柳、人、春衫、淚眼共構而成的元夕情境，讓人回味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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