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chuàng)作品一經(jīng)采用將根據(jù)各種留言等情況將發(fā)布5家媒體,優(yōu)秀作品還將發(fā)12家媒體! 炳爺是我父輩出了五服的本家叔,他有兩個兒子四個女兒,福生是大哥,福貴是老弟,他們都比我爸小。再往下一輩兒,福生叔有一兒一女,福貴叔有兩個女兒。講炳爺家的事兒,得先從炳爺炳奶奶說起。 聽說,炳爺年輕時是后街里最肯吃苦最俊的后生,就是脾氣有點(diǎn)火爆,炳奶奶是前街最能干的女子,嘴皮子和干活一樣利索。生活在一起的兩個人男耕女織,日子過得十分紅火,可在一起生活的兩個人,也常常因?yàn)橐痪湓拑删湓掙衿饋砀愕眉依镫u飛狗跳。最讓人奇怪的是,炳爺和炳奶奶吵歸吵鬧歸鬧,卻從來沒想過分開,他們十幾年里接連生了六個子女,福生叔是他們成家第二年出生的老大,福貴叔是炳奶奶三十五歲那年出生的“老娃”。 福貴叔的出生結(jié)束了炳奶奶的生育史,也給她帶來了身體上的嚴(yán)重創(chuàng)損。福貴叔靠著炳奶奶一點(diǎn)點(diǎn)喂小米湯、面糊糊,長得一點(diǎn)都不瘦弱,但炳奶奶總是特別偏愛他,她跟福生幾個最常說的話就是:“福貴打從出生就沒吃過一口親娘的奶,受了你們沒受過的罪,你們要多讓著他。福生你是老大,凡事不能光想自己,要多為這個家著想?!睆母YF出生到炳奶奶離世的十多年里,福生叔被他娘不斷的說教洗了腦。他也覺得,自己就該多為弟弟妹妹考慮,他們過得好自己才算過得好。 鄉(xiāng)下的日子總的說應(yīng)該算是波瀾不驚吧,春夏秋冬的重復(fù)輪轉(zhuǎn)中,福生叔考上中專離開了農(nóng)村,娶了同是農(nóng)村考出來在同一個學(xué)校教書的同事,倆人在離家三十多里路的城里結(jié)婚租房,生兒育女。從小跟著寡婦娘長大的福生嬸兒打心眼里愛極了福生叔,凡事都任他作主,有時候?qū)嵲诒桓I迕總€月發(fā)了工資先回家送錢的做法氣得牙根癢癢,她也多半會說“自己眼瞎,嫁了個窩囊廢,就知道填憨,孩子都上學(xué)了還沒有自己的窩?!?/span> 福貴叔15歲月那年,炳爺對福生叔說,“你們城里沒莊基沒房,村外那片宅基地就給了你們吧,跟你媳婦說趁現(xiàn)在物料不貴先蓋起來占住,村里現(xiàn)在不叫劃莊基了,咱那片地兒離大路近,你們早晚回來了還能開個小店掙個錢,是個好地方,老空著別人眼熱......前些年你娘身體不好也沒攢下錢,你娘不在三年了,你妹妹也都嫁出去了,家里掙錢的人少,你弟弟上學(xué)要花錢......你們要蓋房子家里添不上稱,要是錢不夠就自己先借借,以后發(fā)了工資慢慢還......等福貴能掙錢家里寬松了,能搭把手就幫你們一把?!睆挠浭聝浩鹁蜎]見父親這么掏心掏肺對自己的福生叔第一次覺得炳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為他好,他的心里暖暖的。 立契分家,拉磚備瓦,淋灰買梁,挖基打樁,福生叔的房子拖拖拉拉蓋了兩三年才搬進(jìn)了新居。可他再也想不到,剛剛平靜下來的生活會因?yàn)楦YF叔的婚事提上日程掀起新波瀾。 福貴叔十九歲才上高三,不知道為啥突然間就厭倦透了讀書,哥哥姐姐們誰勸他好好讀書參加高考他就跟誰急,炳爺覺得福貴這點(diǎn)兒脾氣倒像年輕時候的自己,于是說“他不想上學(xué)就算了,趕緊的給他張羅一門親事叫他娶妻生子吧”。在媒人的說和下,長相不錯的福貴叔很快和鄰村村長家的閨女定了親??恐斖纯斓啬昧硕ㄓH禮,并承諾彩禮只要不離譜,要多少給多少,女方回話“別人家都要明三暗五的新房新宅院,咱也不說這些,有三間新房單獨(dú)住就行”后,年近六十的炳爺坐不住了,他思來想去,叫回來了福生叔——“你弟要娶媳婦,家里就我一個老頭子,新媳婦住進(jìn)來也不方便,你們那房子平時閑著也是閑著,回家跟你媳婦說一聲,把你那院子暫時騰出來叫福貴他們住,等他們添了孩子,你弟心性穩(wěn)住了就讓他們搬回來給把房子還給你們。你媳婦要是不愿意,叫她來跟我說!”福生叔本想對他爹說“我們東挪西借好不容易蓋起的新房子還沒住熱乎就叫我們騰給福貴當(dāng)婚房,你也太偏向老二了吧?”但他偷偷瞄了一眼炳爺?shù)哪樕?,低了低頭沒敢吱聲。 福生叔把炳爺要借房的事兒說給自己媳婦兒的時候,從沒對老人說過難聽話也沒計較過工資給老人多少的福生嬸急了眼。她站在炳爺面前大聲質(zhì)問他:“我們結(jié)婚時候你說家里沒錢叫我們自己想法,分家時候給我們空宅基叫我們自己籌錢蓋房,你連工地都沒幫我們看過一天,現(xiàn)在老二要結(jié)婚了你叫我們把房子借給他,憑啥!”坐在桌子邊的炳爺一邊喝著水,一邊瞟了福生嬸兒一眼,他慢悠悠地說“你問我憑啥?我啥也不憑,就憑福生福貴都是我兒,就憑福生他娘死的時候福生答應(yīng)過他娘管他弟,再說了,這房子他是我兒蓋的,隨的是我家的姓,我跟我兒借房又不是跟你借,叫他跟你說一聲是看得起你,論當(dāng)家還輪不著你。愿意借呢,我替福貴領(lǐng)你個人情,不愿意借你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一番話懟得老實(shí)的福生嬸兒哭著離開了家。盡管后來村里人都說,炳爺家能過得平平和和是因?yàn)楦I櫦?、能填憨,福生嬸大氣、不計較,肯將自己家的新房子借給小叔子娶媳婦,但他們再也沒有見過福生嬸回村里來。 我第一次見到福生嬸是在炳爺?shù)脑岫Y上,當(dāng)時我正在看我媽幫他家剪燒紙,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女人掀開門簾進(jìn)屋就說“我在家少,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 家里有事兒也沒幫過什么忙,先給大家磕個頭道個謝,家里的事兒辛苦你們了?!彪S后聽我媽沖著來人說“他福生家嬸子你快起來快起來,咱們這兒不興這個!”我才知道面前這個矮胖胖的灰白頭發(fā)老太太,就是她們聚在一起聊天時常常拿來和福貴嬸兒比較的人,外表看起來,她的確要比瘦條條臉洼洼,顴高高嘴薄薄的福貴嬸兒順眼,可惜我也就見了她那么一回,后來聽說福生嬸得了急癥沒推搶救回來,臨終交待把骨灰放在城里的殯儀館,等福生叔老了之后再運(yùn)回農(nóng)村安葬。看來,時光不停地流轉(zhuǎn),已經(jīng)將她所有的不開心淹沒在了時間的長河里。 說起來我很少見到的,不僅是福生叔、福貴叔叔,還有老家里所有的鄉(xiāng)親們,因?yàn)楦改负髞戆徇M(jìn)城里養(yǎng)老,村里沒有了牽掛的爺爺奶奶,我們一家人很少再回老家。今年農(nóng)歷十月初一送寒衣時,我陪父親回老家上墳,遠(yuǎn)遠(yuǎn)看到福生叔和福貴叔站在炳爺新遷的墳地邊臉對臉地說話,我們從離他倆不遠(yuǎn)的小路走過去時,福生叔大聲問我父親“哥,你今兒回城里不?回的話把我捎回去吧?!倍YF叔則看了我父親一眼,什么也沒說。我們辦完事兒回城路上,坐在車上的福生叔看起來情緒很低落。父親以為他因?yàn)樯蠅瀭辛?,說他“你看你現(xiàn)在,兒女都有工作,啥也不用愁就等著享福了,比我不知道好多少,到墳上還能給老人們念叨念叨,他們聽了肯定也高興,你還有啥事兒至于這么傷心呢?”福生叔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哥你是不知道,我家遷墳只從家族老墳?zāi)沁呥w出來了我爹娘的墳,咱不是有句老話說‘老大不離祖’么,當(dāng)時看墳地,福貴就問我老了以后回不回來老家,我跟他說過回來,當(dāng)時按我回來看的風(fēng)水定的位,不知道為啥這才一年不到,今天他巴巴地找人到城里接我回來,上完墳又問我將來老了回不回來,還說叫我趕緊決定了告訴他,他準(zhǔn)備找人看位置給自己選穴,想想他咋也是我的親兄弟,我這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后來直到福生叔下車,我父親和他倆人都沉默著沒再說話。 福生叔走后,我問父親,“老了回來不回來就一句話的事兒,福生叔至于那么難過嗎?”父親說,“老人都講究故土難離、葉落歸根,人呀,不管活著時候在哪兒,死了還是想著回老家,想著入土為安,你福生叔難過是因?yàn)樗X得福貴叔這話不該反復(fù)問,你們年輕人,不懂。” 福貴叔長的相貌堂堂,在我們村里算得上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個。聽說因?yàn)楸棠膛R終時拉著炳爺?shù)氖謶┣笏霸奂腋YF從小就受罪,我在以后你要是給孩子找了后娘,千萬別讓后娘打他”,炳叔便一直沒有再娶。加上后來村里人都說老小比老大聰明,將來肯定比只上了個中專的老大有出息,炳爺就開始一門心思培養(yǎng)他。可不知道為什么,福貴上到高三突然死活不再去上學(xué),也沒有參加高考,炳爺見勸不了,干脆就幫他定了一門親。 女方要住獨(dú)院的新房子,炳爺依仗著多年嚴(yán)管在福生心里留下的余威,逼著福生讓出了自己蓋的新房子給弟弟當(dāng)婚房,滿口許諾“暫時騰出來叫福貴他們住,等他們添了孩子,你弟心性穩(wěn)住了就讓他們搬回來給把房子還給你們”,可他卻沒想到他叫福貴“把房子騰出來還給你哥”時候,福貴兩口子竟然說“那房子是我們結(jié)婚時候的婚房,想不讓我們住,沒門!”一向覺得自己說一不二的炳爺一口氣窩在心里,直接病倒了。因?yàn)榉孔拥氖聝海I鷭鸱旁挕澳銈儺?dāng)兒女的該誰照顧誰照顧,我們該攤多少錢攤多少錢”,福貴嬸兒說“你們都別拿房子說事兒,照顧老人的事兒,大嫂都不上手憑啥讓我管”,兄妹幾個只好約定,倆兒子攤錢,女兒們出力??筛YF嬸兒又說“你大兒在外面上班,掙錢容易,我們就種個地,打個零工,掙不來那么多錢”,姐妹幾個又拉著福生商量來商量去,一直到福生嬸捎話說“讓我們抬大頭也行,我和老爺子生不相見你們姊妹幾個誰也不能爭我理兒”才商量成。 如果不是一口氣咽不下去,炳爺身體一向結(jié)實(shí),他現(xiàn)在是病了好,好了又病,重的時候躺倒,好的時候又一個人能做飯做地,反反復(fù)復(fù)一年又一年,眼見著福貴從兩口人變成了四口人,眼看著福生的兒女們結(jié)婚生子,福貴叔的女兒們也長大了要成家。 要說福貴叔和福貴嬸在村里也算是愛“撥尖兒”的人,相比于做事多說話少的福貴叔,福貴嬸因?yàn)檠勖鞫?、能說會道更出彩,“東頭東數(shù)第二戶劉家的雞跑到對門的張家下了個蛋”,“毛二媳婦從王平家地頭過的時候薅了人家兩個茄子一把蔥“一類的小事到“劉章家不知道上輩子做了啥,幾個兒子都不孝順”,“張平媳婦生了兩個閨女做了絕育手術(shù),孩子大了肯定得招一個養(yǎng)老女婿”一類的大事,她不僅都知道,還能講的有名有姓、有聲有色。我媽一直不太喜歡福貴嬸,我和我妹小時候一說回老家,她就囑咐我“你回家后看好你妹,叫她少去你福貴嬸子家找她孩子玩,她問咱家的事兒你們也別跟她說,你福貴嬸那是沒上過幾年學(xué)不認(rèn)識多少字兒,要是上過學(xué),肯定能當(dāng)個大偵探或者大作家?!蔽以谝估锖孟衤牭竭^我媽跟我爸小聲說“福貴媳婦天天說東說西,笑話這個光生閨女,笑話那個沒兒子,她自己也沒兒子咋就不說說?”我爸壓低聲音斥責(zé)她“咱有兒有女就行,人家有啥沒啥礙你啥事兒?村里人都計較說這個,你給我管住你的嘴”。 扯這些事兒,是想引出福貴叔家二妮兒的婚事,因?yàn)楦YF嬸生完二妮兒后被拉去做了絕育手術(shù),兩個閨女長大后,她權(quán)衡了半天,留下了老二在家招上門女婿。選定的女婿是鄰村的山林,山林家弟兄四個,他排老三,仗著家里兒子多有人撐腰,山林娘天天到村支書家里磨,磨回來幾片宅基地,但家里窮的實(shí)在出不起彩禮蓋不起房,沒辦法才出來當(dāng)上門女婿。福貴叔和炳爺商量這事兒的時候,炳爺說“招個女婿也是兒,但在農(nóng)村咱得講老理兒,原來上門當(dāng)養(yǎng)老女婿要找中人立契寫明‘小子無能,改姓更名’,現(xiàn)在新事新辦,不更名不改姓,但婚禮得在咱家辦”。福貴叔跟炳爺攤牌說“我們兩家都商量好了,山林把二妮兒娶過去,過了三天就搬回來住,以后生的孩子隨咱們家姓”。炳爺聽這話就生氣了“把二妮嫁過去,這叫哪門子上門女婿?”福貴叔就笑炳爺“你年歲大了,光知道念老理兒,山林家現(xiàn)在是窮,可他家有好幾片宅基,山林爹娘可說了,叫山林住過來養(yǎng)老行,分家能有他的份,要是叫山林嫁過來,他家再分家就沒有山林的份。養(yǎng)老養(yǎng)老,我們老了二妮兩口子管就行了,哪來的那么多事兒?”炳爺見說不動福貴,憋著氣給福生打電話,叫他回來去勸福貴,福生沒去勸弟弟反倒勸炳爺“兒大不由爹,隔輩不管人,你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福貴自己家的事就叫他當(dāng)家吧”,被炳爺連爹帶娘的罵跑了,直到二妮兒結(jié)婚前一天才回家。 二妮兒結(jié)婚時候是冬天,那一天,漫天的大雪片飄的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下的雪有三寸厚,地里、路上到處一片白茫茫。炳爺叫人捎話給福貴叔“這天不好,我這老胳膊老腿也不利落,你們辦你們的事,我就不過去了”。他原本以為福貴叔怎么著也得派個人再來請請他,沒想到直到天擦黑也沒見人。第二天上午,福貴領(lǐng)著回門的二妮兒和山林來看他,小倆口在門口喊了半天爺爺,炳爺像個小孩子一樣躲在門后面往外看,但卻沒吱聲也沒開門。 冬天的北方農(nóng)村,一到冬天家家屋里生煤火安煙囪,門外掛棉簾,戶戶緊閉門窗燒旺火,生怕哪兒沒堵嚴(yán)實(shí)跑了熱氣兒,年年有人中煤氣,尤其是冰、雪、霧夾雜的晚上,更容易出事兒。炳爺中煤氣那個晚上,村里有三家八口中煤氣,救護(hù)車在村里響了兩回送到醫(yī)院七口,只有獨(dú)居的炳爺?shù)诙觳疟话l(fā)現(xiàn)。福貴嬸得到信兒掰著指頭一數(shù),二妮結(jié)婚還不到九天,立馬就哭了起來“俺的親爹孩兒親爺呀,你咋就這么不會享福呀,二妮這剛結(jié)完婚搬回來幾天呀,你都沒聽到倆孩兒一塊兒喊聲爺就走了,你叫孩兒們想孝順你都沒法孝順了呀......”我媽有一次在提到這段往事的時候,用了她在葬禮上幫忙時聽到的一句話“福貴家的那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含悲帶恨有花腔,比唱戲的都熱鬧?!?/span> 我和二妮兒熟,但他們結(jié)婚前我沒怎么見過山林,對他開始有印象是在炳爺?shù)脑岫Y上,因?yàn)榈谝惶焖透I寮业男P哥穿了同樣的孝衣,一起跪在炳爺?shù)墓啄九赃?,還一起還忙里忙外叩頭謝孝,第二天他卻和福生叔家的女婿小燕姐夫一樣,腰里扎了一樣的白腰帶,一起拜祭完了然后躲在一邊等指揮。我曾經(jīng)問我爸“聽說山林是上門女婿,他這是算炳爺?shù)膶O女婿還是炳爺?shù)膶O兒”?我爸說我“老社會老理兒,新社會新理兒,他給你福貴叔養(yǎng)老就行,你管他是炳爺家孫女婿還是孫兒?!辈贿^,二妮和山林的孩子們都跟了福貴叔的姓,他們管福貴叔福貴嬸叫爺爺奶奶,管福生叔家小燕和我妹都叫姑。 老話常說“父母在家就在,兄弟姐妹一家人,父母不在了,兄弟姐妹都成了親戚”這話一點(diǎn)都不假。炳爺過世后,福貴叔核著帳本要和他哥分禮金,福生叔思量著自己不在家,就囑咐福貴叔說“都是為咱爹欠的情,這錢你都拿著,村里誰家有事兒了你上禮,咱倆記一樣多,錢啥時候不夠了你就說”。福貴叔痛快地說“照你說的辦,咱就不分了?!彼鞯厥掌鹆藥け荆瑢ΩIf“哥,爹不在了老宅子就空了,這二妮兒剛結(jié)婚,和我們住在一起也不方便,我尋思著和你弟妹搬回老宅那邊住,老房子有人住還能住,沒人住就廢了?!备I凰f的心里有點(diǎn)冒火“咱爹在的時候我怕惹他生氣把房子讓給你,合著現(xiàn)在你準(zhǔn)備把我的房子傳給你閨女?”福貴訕笑著說“哪兒能呢,二妮兩口子打算過了年出去打工掙錢,也不在家住,我叫他們把東西歸攏歸攏,給你們騰出來一間房,你和嫂子侄子收拾收拾,啥時候回來都能住。過個三五年二妮他們掙了錢,我們把老宅這邊翻蓋翻蓋,就能把房子全還給你?!备I宓谝淮温牳YF主動說還房,他沒有再說話。 三五年聽起來長,過起日子來可就是幾眨眼的事兒,福貴叔說還房的話,還真兌了現(xiàn),福生叔既意外又高興,聽福貴叔說要給他交鑰匙,迫不及待地帶著兒子女兒孫子外孫浩浩蕩蕩回了家。福貴叔領(lǐng)著他哥一大家子把騰出來的房子里里外外轉(zhuǎn)了個遍,一邊轉(zhuǎn)一邊介紹“騰房子時候我叫二妮兒把地面這一米全部重新抹了灰”,“房頂重新做的新吊板,看起來比原來亮堂不少”,“倆孩子可沒少費(fèi)心思沒少花錢,算下來兩千多呢”。福生叔一時激動,隨口說:“咱家下一輩二妮兒最小,打工掙錢也不容易,這錢咋能叫孩子出呢?”福貴叔接過話頭說“我也是尋思著他們掙錢難,翻蓋老宅的房子手頭緊,還惦記著修這邊,你當(dāng)初留下的禮金這幾年下來總共也就剩下三千來塊錢,已經(jīng)都給他們了?!备I寰陀悬c(diǎn)哭笑不得,“那以后隨往事兒也不能叫你墊錢呀”。他對跟在身邊的兒子說“小凱,回頭給你叔轉(zhuǎn)三千塊”。這些事兒的細(xì)節(jié)是小凱哥說的,他對我說“就沒見過我叔這樣精明的人,事事兒計較光打小算盤。住我家房子那么多年從來不說給錢,修個房子兩千塊倒急著要。”他還埋怨福生叔“我也沒見過我爸這樣的人,我爺在的時候事事將就我叔,我爺都不在了他還將就我叔,將就完了自己心里憋得慌跟我媽嘮叨,我媽隨和著他說我叔不行他還跟我媽急,說我媽‘兄弟間的事兒,你們媳婦們別摻和啥事兒也沒有’真搞不懂我爸他腦子里想的啥。” 說到這兒我也想講講小凱哥,他是炳爺孫輩里唯一的男孩,炳爺雖然對福生叔嚴(yán)厲,但對小凱那可是疼愛有加,惹得福貴嬸常對別人說“都說他爺爺向著我們,你們誰知道他心里真有誰?小凱不在家俺倆閨女還能吃他爺爺一塊糖,小凱一回來,俺倆閨女就成了長在野地里的狗尾巴草,連他爺爺家一口水都喝不上,在咱村就沒見過當(dāng)爺爺當(dāng)?shù)南袼@么下作的人”。 炳爺家的老墳原來在村東,本來離村子有一段距離,后來因?yàn)榇鍠|修了一條寬路,村子一個勁兒向東發(fā)展,他家的老墳就挨到了村邊,福生叔和福貴叔嫌過往人太多太亂,商量著給炳爺遷墳。在農(nóng)村,遷墳是儀式感極強(qiáng)的大事兒,請風(fēng)水先生看墳地是必經(jīng)的流程,他們家怎么看的,什么時候遷的,我都不清楚,只是有一次小凱哥和我一起喝小酒時提起家里的事兒,他對我說“我們哪懂這個,我爸他們叫請誰就請誰,反正不管請誰他們說的我也聽不懂,但我知道這是我爸我叔他們商量的事兒,我就看不慣別人瞎摻和”。我琢磨了好一會兒才知道,他說的那個“別人”,指的可能是山林,我有印象小凱半醉半醒地跟我講“我叔和我爸商量事兒的時候我叔問我爸‘老了回不回家’,我爸說了個‘應(yīng)該回’,我叔就叫我爸‘就說回不回,別說該不該’。我爸有點(diǎn)不高興,山林就在旁邊吧啦吧啦給我爸講,‘先生說過,看墳點(diǎn)穴有講究,回有回的看法,不回有不回的定位,我爸也是為你好,更是為了家族好’,也不看我爸臉都變成了啥色兒,我爸說了他一句‘我們老哥倆商量事兒,輪不著你說話’,我叔就因?yàn)檫@和我爸吵,我嬸子也說我爸‘欺負(fù)他家沒親兒’,你說氣人不氣人?”后來我倆聊了些啥我都記不清了,我只記得那次我和小凱哥兩個人喝了三瓶酒,小凱哥說了不少他家的事兒,后來說的都什么我都忘了,因?yàn)槟谴挝液染坪鹊摹皵嗔似薄?/span> 現(xiàn)在的生活節(jié)奏太快,我和小凱雖然都在城里,但見面的時候并不多,今年十月初一送福生叔回城之后,我還一直沒見過他。那天我去看我爸,閑聊中我爸說他在菜市場買菜時“見到福生了,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我隨口接了句“你們離得這么元買個菜都能遇見,我和福生叔、小凱他們住的小區(qū)挨著都沒見過他們,有空了我給小凱打個電話叫出來喝點(diǎn)。”我爸告誡我“你們小弟兄喝歸喝,聊歸聊,千萬別提你福生叔、福貴叔家里的事兒,人家是親兄弟,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可能聽我爸念叨老理兒多了,他的話讓我很清醒。 (全文完)注: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 作 者 簡 介:李慧英(署名:天涯),女,河北省邯鄲市肥鄉(xiāng)區(qū)人,1972年出生,1993年參加工作。寫文只是一種心情。 贊賞聲明 關(guān)于原創(chuàng)打賞行動,自愿參與,量力而行。稿件所得款項(xiàng)50%將作為稿酬支付給作者,優(yōu)秀稿件入選《北京文學(xué)傳媒作品集》,用稿量大。另外50%,我們將投入《北京文學(xué)傳媒》運(yùn)營,主要用于編輯工作。相關(guān)作者發(fā)現(xiàn)自己的作品被人打賞了,請加主編微信,并說明情況,告知真名,以便確認(rèn)。原則上一個月一結(jié)(每月1號,結(jié)上一月的打賞,作者主動聯(lián)系編輯,超過1號晚上12點(diǎn)不領(lǐng)取視為支持北京文學(xué)傳媒運(yùn)營。由于編輯工作繁重舉步維艱,故66元之內(nèi)的留作平臺維護(hù))。不愿自己作品被人贊賞者,來稿時請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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