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出好戲》的宣傳期間,幾乎所有路人看完預告就進行“爛片預定”。 它的核心演員陣容里,張藝興和王迅是“極限挑戰(zhàn)兄弟團”成員,舒淇和王寶強是黃渤合作過的老友。 很像是貴圈“哥們兒我要拍電影了,哥兒幾個來撐個場唄”的劇本走向。 結(jié)果,所有降低期待走進電影院的人,走出電影院時不免心生感慨: 《一出好戲》,竟然真的是一出好戲。 依靠口碑發(fā)酵,其首日票房還被神TM盜墓片壓制,第二日便在排片和票房上逆轉(zhuǎn)翻盤。 總票房還是看著來氣 與其說這是對《一出好戲》的肯定,不如說是對黃渤人品的再次確信—— 黃渤是個真·好人,他沒干用觀眾緣騙錢的事兒。 黃渤的觀眾緣,首先當然還是他作為演員的點點積累。 那張丑臉,使他成為了管虎、寧浩這些類型片導演的專寵。 從他飾演的又臟又慘的角色身上,觀眾看到的不僅是滑稽和幽默。 更多的是生命的荒誕感和生存的疲累感。
我想演技是一方面,做人是另一方面。 在第50屆金馬獎頒獎禮上,與“說話之道”的蔡康永一番機智回嗆之后,黃渤就成為了高情商的代名詞。 不僅避免臺上臺下的尷尬氣氛,自己也反客為主,不卑不亢。 圖源自網(wǎng)絡 他用自己的聰明、謙遜、真誠,讓身邊的所有人都感到舒服和安全。 所以,才能讓林志玲、舒淇、王菲這些各路女神,都將他視作圈中密友。 對所謂的幾十億影帝頭銜,他一直保持清醒,說“幾年后這就是個笑話”。 正是因為這種清醒,《一出好戲》才沒有滑向鬧哄哄的喜劇路線。 用自己可貴的資源和國民好感度,忙著從觀眾的智商稅里套現(xiàn)。 主角馬進仍舊是黃渤擅長的那類小人物設定: 負債累累的時候還借給別人錢,喜歡同事姍姍只敢暗戀卻不敢表白。 是生活中的失敗者,但又保有一點可貴的善良。 公司去團建的路上,馬進臨行前買的彩票中了6000萬! 但還沒來得及像王多魚那樣享受人生巔峰的美夢,一場海難就直接打破了他咸魚翻身的希望。 這個轉(zhuǎn)折,就像是黃渤的清醒的一種延續(xù)。 戲外的“70億”頭銜,和戲里的6000萬彩票一樣,不過是黃粱一夢的數(shù)字而已。 所以他趕緊用滔天巨浪澆息了這種飄飄然,將馬進和公司一行人送進了荒島的絕望處境。 影片大肆渲染的隕石撞地球,大海中漂浮的北極熊,海面上籠罩的龍卷風漩渦,營造出了強烈的世界末日感。 這群人只好被迫接受了自己是人類最后的幸存者,相信外面的世界不復存在。 于是,人類社會文明的進程在荒島之上更迭上演。 第一階段是王寶強代表的部落文明。 原先城市文明的那些金錢、權力、階級的規(guī)則全部被洗牌,具有最強生存能力的司機小王(王寶強 飾)成了新的領袖。 曾經(jīng)退伍后當過動物飼養(yǎng)員的他,把管理猴群那一套用在人類身上—— 不干活就打,犯了錯就罰。 如果膽敢不服,就會像馬進一樣被他“勞動改造”。 暴力馴服后,一根藤鞭就讓烏合之眾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 當現(xiàn)代科幻片鼻祖《2001太空漫游》的插曲《查拉圖斯特拉如是》響起,象征著人類重新又回到了樹上。 權力必然滋生腐敗,身邊人開始用女色、食物獻媚,小王儼然成為了這個荒島上的山大王。 第二階段是于和偉代表的資本文明。 小王的壓迫導致了張總(于和偉 飾)的出走。 他找到了海難時那條被攔腰斬斷的游船,豐富的物資讓張總重新掌握了權力,帶走了一批擁眾。 很快,張總的人馬就在荒島上進行貨幣交易,資本家那套規(guī)則重新運行了起來。 小王領導的采集漁獵小分隊,想要兌換船上的物品,就得乖乖接受張總的剝削。 他手中不斷增多的撲克牌,決定了島上的資源永遠都處在他的掌控之下。 第三階段是黃渤和張藝興代表的科技文明。 馬進的彩票兌獎期限到期,生活徹底失去了最后一絲曙光。 然而數(shù)以萬計的海魚從天而降,像是老天給馬進換了一種方式兌獎。 夾在小王和張總之間的馬氏兄弟,有了另立山頭的資本。 馬進的智商,加上小興的技術,兩人控制了科技文明的源頭——電。 小王能解決人群的生存難題,張總能提供有限的生活質(zhì)量,而馬進可以讓他們重獲人類的精神生活。 他們重新洗上了熱水澡,看見了活動的影像,還可以從手機里重溫家人的音容笑貌。 正是精神需求的滿足,讓這群所謂的幸存者從動物變?yōu)榕`,最后重新做回了人。 片中有個場景,小興在一旁手搖發(fā)電,馬進站在大燈前頭發(fā)表鼓舞人心的演講。 看不清的面孔、頭頂?shù)淖蒲酃猸h(huán)儼然摩西在世,誓將帶領信徒找到傳說中的奶與蜜之地。 在兄弟倆的帶領下,人群似乎進入了精神大一統(tǒng)的階段。 然而和諧烏托邦的人群,穿的卻是精神病號服。 分明是在諷刺著這一切就像是洗腦的異端邪教。 兄弟二人不僅從現(xiàn)實中的loser一躍成為荒島上的神,馬進也因此收獲了姍姍的愛情。 這遠比中6000萬還要天遂人愿。 故事如果照此發(fā)展下去,仍舊還是一部披著“反烏托邦寓言”的高級外衣的底層逆襲爽片。 黃渤繼續(xù)深挖,從社會文明的一步步復盤走向了關于人性、關于生存方式的終極選擇。 一艘定期經(jīng)過荒島的游輪打破了兄弟二人的神仙逍遙夢:外面的世界依然存在。 是留在這里當人上人,還是繼續(xù)回到現(xiàn)實世界當?shù)讓觢oser? 是選擇真實而又平凡地生存,還是活在謊言編織的權力崇拜里? 為了不讓這坨原本是屎做的冰淇淋化掉,兄弟倆陷入了人性的迷失。 《一出好戲》,是黃渤對過往演藝生涯的高度整合。 在風格上,它有《斗?!贰稓⑸返暮谏⒀裕灿小动偪竦氖^》《無人區(qū)》的黑色幽默,還有濃厚的舞臺劇痕跡。(黃渤也演過舞臺劇) 他將演員時期拼命吸收來的東西塞在一出出高度濃縮的群戲中。 暴君、資本家、革命派、為權力背書的知識分子、用行賄獲取晉升的投機者、見風使舵的烏合之眾...... 因為拿掉了日常生活的社會背景,人類的各色嘴臉變得無比清晰。 各種行為細節(jié)既是對人類文明、宗教的宏觀指涉,也是對當下社會的現(xiàn)實關照。 黃渤作為一個全身都充滿秩序感的人,卻拍了一部意圖推倒秩序的片子。 這種破壞欲,也許是一個中年成功男人對現(xiàn)狀的反思和掙扎。 這一點他做得比好友徐崢更加冒險。 直接將徐崢“我想要什么樣的生活”,跨越到了“我想要什么樣的存在”。 當然,黃渤的冒險是有限的。 他走出了舒適區(qū),但止步于安全區(qū)。 他本可以將馬進與黑化的小興合二為一,但他將自己摘出來,做了揭露真相的英雄; 小興的黑化本可以更加徹底一點,一腳將小王踹下懸崖,或甩下馬進獨自登上巨輪; 在社會達爾文主義的世界里,又不忘安置舒淇這樣一個真善美的女性,給予觀眾一絲安撫...... 《一出好戲》被譽為“成人版《蠅王》”。 同樣是荒島求生的故事,《蠅王》中的少年也分為了不同陣營。 在荒蠻之地的實驗場里,人性最終敗給了動物性。 純真少年們逐漸走向了血腥的殺戮。 相較之下,滴血未見的《一出好戲》就顯得過分溫和。 黃渤的溫和,也讓處女作錯失了更進一步的深刻與尖銳。 不過,在這種溫和的結(jié)尾中,黃渤也許給了我們另一種深意。 回到現(xiàn)實世界的人們,身份、地位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 但他們都變得更加像一個好人。 荒島上的不堪被幸存者的謊言掩埋,但他們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能回來是因為至少還有一個當權者保持了人性的底線。 我們都看到了,當?shù)讓拥娜送瑯訂适Я贾獣r,他們是可以革命成功的。 但他們最終沒有這么做。 就像《英雄》里的無名,放棄刺殺秦王,絕不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的敗舉。 它是一種提醒,勸為“上”不仁的人,看看懸在頭上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馬進跳出無休止的權力爭奪循環(huán),做了義士,也不失為一種存在主義的回答。 之前小十君對某爆款喜劇表示不喜的時候,有人憤而留言: 你這不是找了小姐后還怪小姐不好看嗎?(不止一個人這么說喲) 現(xiàn)在的喜劇發(fā)展到了什么地步?到了被比作皮肉生意的程度。 取悅,仿佛是它們的唯一宿命。 黃渤的《一出好戲》被定位為喜劇,但是并沒有密集的笑料。 作為一個寓言體電影,也未見得有多么深刻和前衛(wèi)。 新導演舍不得刪戲的通病,甚至會造成一點冗長和贅余之感。 但我只知道,他的真誠與自制,責任心和進取心,才是中國電影人該使勁兒的地方。 這樣的新人導演和轉(zhuǎn)型導演,在觀眾這里永遠值得更多的期待和信心。 互動話題 你給黃渤的導演處女秀打幾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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