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屆北京國際電影節(jié)剛剛落下帷幕,在眾多國內(nèi)外電影里,有一部很有詩意的紀錄片,由臺灣導(dǎo)演陳傳興拍攝的《掬水月在手》,贏得了廣大觀眾的一致好評。 為什么呢?因為這部紀錄片講的就是一位詩人的故事,而且一位女詩人,一位已經(jīng)96歲高齡的女詩人。 這位電影節(jié)上的大女主究竟是誰呢? 謎底揭開了! 主人公就是南開大學(xué)中華古典文化研究所所長,曾獲“影響世界華人大獎”終身成就獎的女詩人,葉嘉瑩。 那葉嘉瑩到底是誰? 答案來了。葉嘉瑩是1924年生于北京的一個書香門第之家,祖上可是鑲黃旗,曾祖父是光緒年間的進士。葉嘉瑩自幼喜愛中國古典詩詞,1945年畢業(yè)于當時的輔仁大學(xué)國文系,后來一生輾轉(zhuǎn)漂泊世界很多個大學(xué),講授中國古典詩詞,最終回到了祖國,安家在南開大學(xué)。 這就是葉嘉瑩一生一句話概括出來的故事。 一句話說起來當然容易,可實際上葉先生的一輩子都是在和各種磨難對抗的環(huán)境里堅持下來的,支撐她精神信仰的便是她愛了一輩子的古詩詞。 在輔仁大學(xué)上學(xué)的時候,日本已經(jīng)侵占了北平,她的父親隨著國民政府遷往西部,母親這時又不幸患上了癌癥,不久便去世了。年幼的葉嘉瑩經(jīng)受著喪母的巨大痛苦,開始創(chuàng)作詩詞,記下她心中的悲痛。 葉嘉瑩畢業(yè)后,便在中學(xué)教起書來,不久來到了南京,為什么呢?結(jié)婚??墒切禄闆]過多久,便隨著丈夫到了臺灣,開始了在臺灣的艱辛生活,一呆就是十八年。 在臺灣的葉嘉瑩干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教書,各地教書,各個大學(xué)、中學(xué)、電視臺、廣播臺講授中國古詩詞。期間,她的丈夫又不幸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葉嘉瑩只得用教更多的書來掙錢養(yǎng)活兒女,那是她已經(jīng)有了大女兒。 所以葉先生在詩里說,“剩撫懷中女,深宵忍淚吞”,就是說懷抱著自己的還在吃奶的小女兒,一個人在深夜里偷偷地落淚??梢韵胍娨粋€女人在這種時候的孤獨無助。 一直堅持到60年代,葉嘉瑩得到機會去美國哈佛大學(xué)交流學(xué)習(xí)的機會,從此又開始她輾轉(zhuǎn)世界的里程。哈佛大學(xué),密歇根大學(xué),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xué),葉嘉瑩在這些大學(xué)開始用英語講授中國古詩詞,這在當時是鳳毛麟角的! 到了70年代,漂泊了大半生的葉嘉瑩終于盼到了回到祖國的時機,她毅然飛回家鄉(xiāng)北京,又游歷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她開始利用每年寒暑假的假期,奔波于加拿大和中國之間,為的就是發(fā)揚中國古典詩詞的文化,給年輕人講授古詩詞的魅力和精神。? 葉嘉瑩在詩里寫道,“構(gòu)廈多材豈待論,誰知散木有鄉(xiāng)根。書生報國成何計,難忘詩騷李杜魂。”什么意思呢?就是說我這根零散的木頭,如今終于要回到大樹這個根上。我一個書生怎么報效祖國呢,只有把李白杜甫這些古詩人們的精神傳承下去。 可就在教學(xué)和生活都已經(jīng)安頓下來之后,葉嘉瑩的小女兒和小女婿卻在一次車禍中雙雙遇難,這無疑又給了葉先生一次重大的心靈打擊! 葉先生又寫了一首詩,“早經(jīng)憂患偏憐女,垂老欣看婿似兒。何意人天劫變起,狂風吹折并頭枝。”就是說我一直疼愛自己閨女,又喜歡自己的女婿,可如今老天爺卻把她們夫妻倆都收走了。 如今,已經(jīng)96歲的葉先生,仍在南開大學(xué)開展兒童啟蒙古詩詞的教育活動,這位橫跨兩個世紀的老者,擁有始終不變的一代詩心,她為傳播中國古典詩詞文化所做的畢生貢獻,一直激勵著擁有詩心的我們。 《掬水月在手》這部紀錄片反映的正是葉先生一生奔波輾轉(zhuǎn),漂泊四方的經(jīng)歷,獨自一人以教書為業(yè),嘗遍了生活的五味辛酸,也見證著我們這個民族的興亡。 像唐代詩人韓愈講的,“和平之音淡泊,愁思之聲要妙;歡愉之辭難工,窮苦之言易好。”那些在平和環(huán)境和一帆風順的心情下寫出的詩句,或許總不能比那些經(jīng)歷了酸甜,嘗過了苦辣之后,自胸中信筆流出的言語更能打動讀者的心志,帶讀者一起走進詩詞沉浮的世界里。 葉先生對古典詩詞的講解,正是如此。 葉先生的詩詞都是在將自己的悲喜情感融進古詩中,將自己的命運離索和古人連在一起,是在講古詩,也是在講自己的詩;是在講古人,也是在講自己,有時竟分不出眼前看到的是逝去的古人,還是葉先生自己。 葉先生講杜甫的詩,“一片花飛減卻春,風飄萬點正愁人。且看欲盡花經(jīng)眼,莫厭傷多酒入唇。”她說“當我們還能看見一片花飛過眼前的時候,還能喝上一口酒的時候,就要好好珍惜眼前的一切,因為你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時候還能再看見飛花,再喝上酒。” 當時我正經(jīng)歷著親人的離世,從入醫(yī)院到去世,只經(jīng)過了10個小時,親人便和我天人兩分。也正因為此,我心里才分外地感同身受,特別能體會葉先生說的,古詩詞帶給人們的不是消極的及時行樂之感,而是洞悉了人生苦短之后,依然能以一顆樂觀的“赤子之心”笑對人生百態(tài),從而更加磨煉自己堅定信念的道理,這才是古典詩詞持久的內(nèi)在人格力量和永不褪色的人性價值! 古人說,讀書人以天下為己任,“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雖然這些聽起來無比的高遠,可我們民族一代一代的仁人志士不正以此為自己報效國家的使命和目標嗎?他們不正是以“為天地立心”的擔當將自己的畢生所學(xué)付諸于實踐,讓書本上的“死學(xué)問”在“為生民立命”的抱負里變成有生命力的“活學(xué)問”嗎? 即使我們不能達到他們的志向,我們不應(yīng)該存有心向往之的情懷嗎? 葉先生做的學(xué)問,正是如此。 葉先生將自己全部的精力奉獻給古典詩詞的講授和傳播,用她一生的悲喜詮釋著“詩心不死”的堅貞,在一代代的薪火相傳中繼續(xù)彰顯著動人的力量,讓我們這個詩歌的國度依然擁有著“詩歌的心”! 也正是這顆“詩歌的心”鼓舞著葉先生一生傳承詩詞文化,葉先生的“學(xué)問”也正是這樣一種帶著生命力的“活學(xué)問”! 葉先生經(jīng)常提及她的老師顧隨先生的話,“以無生之覺悟,為有生之事業(yè);以悲觀之體認,過樂觀之生活。” 是啊,人生是有盡頭的,又是有困苦的,那我們就不過了嗎?不!正是看到人生的無奈,我們更要以一顆積極的心擔負起自己的責任,做出有價值的事業(yè),讓自己有限的生命在無限的事業(yè)中得以長存,這樣,自己的生命就再不覺短暫了! 葉先生被稱為是一個穿裙子的“士”,我想這就是她書生報國的志氣和一生不死詩心的最好寫照! 作者:一毛哥,中文系出身,以古詩詞為精神歸屬,有自己的古體詩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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