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我還沒有睡醒,手機鬧鐘響起來。手機里的倒數日在提醒我今天是姥姥93歲的生日。我的腦海里立馬呈現了去年姥姥生日的情景,家里坐滿了人,遠在濟寧的二舅一家也回來了,哥哥定了一個六層的蛋糕,姥姥笑得合不攏嘴……我一骨碌爬起來,準備去給姥姥準備生日禮物,可是家里的冷清讓我才清醒地意識到姥姥已經永遠離開我們了。頓時,我淚如泉涌,趴在床上哭起來...... 7月3號早晨,媽媽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姥姥住院了,讓我收拾東西請假回家。那時心里就在想可能也就是個普通感冒吧,但是到了醫(yī)院看到姥姥躺在那兒,一家人不說話的表情我就知道情況沒我想象得那么簡單。進了病房輕輕地喊醒了姥姥,姥姥的第一反應是握著我的手,她用微弱的聲音說:“我外甥閨女回來了,這么熱的天該剪剪頭發(fā)啦,我外甥都這么大了。”然后沖著我笑笑,又睡過去了。 姥姥是心臟病,還有室顫,隨時都有“過去”的可能,醫(yī)生說需要睡覺休息,但滿身的管子讓姥姥總是在睡夢中抓狂。中午姥姥還能拉著我的手和我說話,還能吃香蕉,還能笑著吃棒棒糖,但到了傍晚醫(yī)生就下病危通知書了。那一天可能是我最崩潰的一天吧,一個人蹲在醫(yī)院門口哭得泣不成聲,恨不得用自己的生命換姥姥身體健康。在回家的路上,小姨一言不發(fā),只是低著頭抹眼淚,直到這時候我才清楚地意識到真的要沒有姥姥了。 回到家,一家人都在守著。第一晚是最難熬的一晚,不敢閉眼,生怕一閉眼姥姥就沒了,可能姥姥感受到了我們這些孩子的不舍,竟熬過了這最難熬的一晚。第二天一早姥姥竟和平時一樣和我們說話,在未來的四天里姥姥都是上午特別好,下午就會犯病,晚上前半夜睡覺,后半夜就特別清醒。我們輪流陪著姥姥,可是那幾天又怎么能安心地睡好覺。 7月8號凌晨三點四十五分,舅舅到屋里喊媽媽說姥姥不行了,那時候我還在做夢,夢到我和姥姥一起出去旅游,給姥姥在買吃的……一瞬間從夢里驚醒,跑到姥姥屋里去。小姨在給姥姥搶救,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姥姥依然沒有緩過來的跡象,我站在旁邊一言不發(fā),一瞬間除了哭好像沒有別的辦法。表弟看了姥姥一眼,領著我蹲在墻角那里拿著手機翻看姥姥的照片。表姐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上午九點多了,為了不影響表姐考試我們一直瞞著她姥姥的病情。我和表姐抱著在院子里一起哭,表姐說竟想不起上次看姥姥是什么時候。是啊,這幾年我們都忙著上班、上學,卻忽略了身邊的親人。 簡陋的靈堂兩邊坐滿了人,身上戴著白色的花。供桌上擺著姥姥的遺像,遺像中的姥姥皺紋縱橫,滿臉微笑。姥姥的微笑永遠定格在了我心間,蒼老而快樂。 姥姥靜靜地躺在矮床上,媽媽,小姨,舅媽她們坐在姥姥的遺體旁,見我過來抬起頭,她們淚眼汪汪地望著我,我靜默片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總覺得這一幕場景荒誕虛妄,只會發(fā)生在噩夢里。我跪在那里竟幻想著姥姥會醒過來。 送姥姥去火化的時候,媽媽和小姨涕泗橫流,泣不成聲地說:“媽,你別走,走了我就沒有媽了……”我望著姥姥恬靜而枯瘦的面龐,想到以后再也見不到姥姥了,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滔滔奔涌。 第二天我們?yōu)槔牙阉驮?。我想到小時候媽媽不在家都是姥姥陪我吃飯睡覺上學,想到小時候必須拉著姥姥的手才肯睡覺,想到每次都是姥姥給我做我愛吃的,想到每次回家進門第一個迎接我的都是姥姥,想到這幾天她躺在病床清醒的時候拉著我的手對我微笑的情景……我大把大把地抹著眼淚,放聲哭了起來。 晚上媽媽坐在屋里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我攙扶起她說:“媽,我姥姥也沒受罪,以后咱娘倆好好過,我護著你?!眿寢尵従徴酒饋?,臉色蒼白,說:“如今她真的撒手去了。剛才我看到人們往墓坑里填土,泥土蓋著了棺材,我心里很痛很痛。我沒娘了……”說著,我和媽媽都淚如泉涌。濃黑的夜色蒼茫而來,覆蓋了大地,覆蓋了村莊,似乎也覆蓋了我漫無邊際的記憶。 回首姥姥這一生,青年喪父母,中年喪夫,老年喪子,經歷過戰(zhàn)爭,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經歷過文革,經歷過饑餓、寒冷、貧窮和疾病。在凄風苦雨的歲月里艱苦跋涉,撫養(yǎng)子女,撫養(yǎng)子女的子女。姥姥走時92歲,人說七十古來稀,她這個歲數走實為喜喪。雖說如此,但我對姥姥仍有太多的不舍,我還沒好好孝敬她,她便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我。 如果有來生我會再見到姥姥,自己會像一個小孩子一樣對她說:“姥姥,我真的好想你呀!我想讓你陪我吃飯睡覺上學,拉著你的手才肯睡覺,想你給我做我愛吃的,想到每回家第一個迎接我的是你……” 離去的姥姥,空蕩蕩的家!姥姥啊,姥姥呀,有你在的地方才是我們的家呀! 作者:李崳菡,博興縣陳戶鎮(zhèn)人,中學教師,畢業(yè)于山東青年政治學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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