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喜歡喝濃茶,他說茶濃雖苦,卻苦的有滋味,苦中帶甘,讓人有念想。 父親不知有茶圣、茶經(jīng),亦不曾嘗過鐵觀音和龍井。喝的多是市場上常見的紅茶、茉莉花茶。 早晨起來第一件事,無論春夏秋冬、嚴寒酷暑,都要先燒上一壺熱水,泡一壺茶。新的一天便在茶氣的氤氳中開始了。喂牲口,打掃庭院,盤算一天的農(nóng)活。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農(nóng)閑時,到勞務(wù)市場上干活,也要帶一個茶杯和茶葉。 父親說,天熱的時候容易出汗,喝茶不僅解渴,而且防暑、提神、敗火,一杯熱茶喝下去足以讓人渾身暢快。 父親從何時開始喝茶,他早已記不清了。 老家方圓百里鄉(xiāng)風淳樸、熱情好客,大有孔孟遺風??腿艘贿M門,無論男女,不管遠近,先獻上一壺熱茶。茶過一碗,再談?wù)?。如果有恩人、貴客、男女親家登門,茶水、點心、香煙、糖果,一樣都不能少。就算是好酒好菜,也要排在沏茶之后。一碗香茶代表了禮儀,拉進了彼此的距離,趕走了一路奔波的辛苦與困乏。如果有煙無茶,人家同樣認為咱怠慢他了,沒把人家看在眼里、放在心上,以后就很難說話了。 也許是這個緣故,父親從陪人喝茶開始,慢慢養(yǎng)成了自己每天都喝茶的習慣。也因如此,父親身體雖有些消瘦,精神卻很好,冬天也很少感冒。家里有一個曾祖父留下來的茶壺,父親視其為寶,盡管茶碗已經(jīng)更換了多個,茶壺在父親的精心保管下卻一直是好好的。 當然,好茶離不開好水。 小時候,老家周邊鹽堿地居多,村里打出的五口井,三口是“咸水井”專供牲畜飲用,兩口“甜水井”分列村子東西兩頭,供全村老少喝水、做飯。每天清晨,來村頭井臺上取水的人絡(luò)繹不絕,胡同口總會傳來水桶提手與扁擔掛鉤摩擦發(fā)出的“吱扭吱扭”的聲音,悅耳、動聽、富有節(jié)奏感。井水挑回去,倒在大水缸里,就是泡茶的上等水源。 即使在今天,家家通上了自來水(黃河水),也有專賣大桶水的小超市,還有許多人像父親一樣堅持把小水缸挑滿,慢慢地飲用。 父親說,喝茶就得喝熱茶,冰紅茶怎能算的了茶呢。“喝茶不燙嘴,不如喝涼水”。 他還說,喝茶不能急,尤其是第一杯茶千萬不要急著端起來喝,要打開壺蓋再倒進茶壺里,讓漂浮的茶葉“打個滾”,這樣壺內(nèi)的茶葉泡的更均勻,茶味才會更久、更香。 那時,年輕的我卻不以為然,年輕人更喜歡冷飲的痛快和直接,更喜歡新式多樣的體驗。 我是臨近幾年才知茶的好處,與父親不同,我更喜歡喝綠茶。年長的同事說,喝茶喝的不是水,而是滋味,時間久了,甚至喝的都不是茶的滋味,而是內(nèi)心和人生的滋味。 前段時間有幸拜讀了于丹老師的《趣品人生》,對茶的認識和感悟也隨之上了一個臺階。自古以來,文人墨客多愛茶,也留下了許多茶詩。尤其是唐朝詩人盧仝,愛茶成癖,著有《茶譜》,被世人尊稱為“茶仙”,與著作《茶經(jīng)》的“茶圣”陸羽齊名。 唐元和六年,盧仝收到好友諫議大夫孟簡寄送來的茶葉,又邀韓愈、賈島等人在桃花泉煮飲時,著名的“七碗茶歌”就此產(chǎn)生。詩曰“一碗喉吻潤,二碗破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fā)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吃不得也,唯覺兩腋習習清風生。蓬萊山,在何處?玉川子乘此清風欲歸去。” 喝茶到了一定的境界,就是一種享受,更是一種頓悟。 古人常講,“名乎利乎道路奔波休碌碌,來者往者溪山清靜且停停。”這也是我對《趣品人生》最大的感悟。其實不會休息休閑的人算不上會工作,只有松弛有度,才會有時間思考,工作才會有效率、有質(zhì)量。 要知道,我們的生活中,總會有些空隙是用來裝一些與生活無關(guān)的東西的。它們的存在,也是不錯的風景。 喝茶如此,養(yǎng)魚、養(yǎng)花亦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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