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一縷書香度平生 梭羅在他的《瓦爾登湖》中說:“我的木屋,比起一個大學來,不僅更宜于思想,還更宜于嚴肅地閱讀?!?/span> 我亦如此覺得。 世事繁華,行走其中難免凡心此起彼伏,總要有一個地方,妥帖地安放自己素靜的靈魂。 一間凈室,一方桌案,一卷好書,便是人間至味的清歡。 清晨,推開窗扉,遠山如水,朦朦朧朧地氤氳著薄霧。整個世界靜謐如一潭湖水。山林里的布谷鳥,院子中琢米的麻雀,檐下的乳燕,嘰嘰啾啾,布谷布谷,交織成一曲悠揚的天籟,如一圈圈淺淺淡淡的漣漪清幽地蕩漾在湖面。房間里燃起一柱熏香,別有一番靜氣。思緒隨裊裊而上的煙霧輕柔地蜿蜒。 端坐在案前,翻開濡染著墨香的書卷,如一縷清晨山間的風拂過面頰,如一股涓涓清泉流入心田,如一剪清秋的月色灑向房間,頓覺神清氣爽,流水端然。 眼睛曼妙地散步在一字一句堆砌地青石小巷,每一塊石板都像一位久別重逢的故人,親切而溫暖。輾轉的情節(jié)似斑駁的苔蘚,在記憶的扉頁上層層堆積。指尖停留在小巷轉角處的花園,滿墻怒放的薔薇嬉鬧著春天,那是書中的主人公已志得圓滿。 喜歡用手一遍遍摩挲那些寫進心眼里的文字,仿佛搖著一葉小帆,暢游在瓦爾登湖,輕快的船槳劃出兩條漂亮的弧線,與蕩漾的水波紋交織成唯美的圖案。“東城漸覺風光好,縠皺波紋迎客棹?!本G樹成蔭,煙色迷離。湖堤楊柳依依,柳畔暗香拂面,茸茸的綠草擁抱著清澈的湖水,幾對鴛鴦嬉戲在岸邊……竟一時分不清是人在畫中還是我在書中。 讀到動人心弦的地方,又仿佛走近響徹云霄的瀑布,聽聞一聲令下萬馬奔騰,頓時“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蕩起的百米水花隔著時間與空間,穿過層層書頁噴濺在身上,一時仿佛化身出水芙蓉冰清玉潔的仙女,因無意遇見人間一位才高八斗的俊逸書生,而凡心大動,不顧天兵天將的阻撓,斷了織女的機杼,驚起牛郎的雀橋,踏著千山暮雪萬里層云,撥開銅墻鐵壁般積聚的云霧,打開人間茅屋上銹蝕多年的銅鎖,終得與前世的檀郎相見! 翻到東坡的詞卷,又不禁沉溺在他超脫物外,悠然淡泊,于草街陋巷穿過卻不染塵埃的境界?!爸裾让⑿p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彼季w不禁隨著他穿著芒鞋依然輕快的腳步,在雨中竹林羊腸小路上蜿蜒,淋濕衣袂的雨水仿佛是天泉久釀的甘露,剝落心中經年的青苔,洗去沾染俗世厚重的塵埃,身子輕盈起來,如一葉扁舟漂浮在碧海長天,任紅塵煙波浩渺,俗世繁花似錦,我甘愿“小舟從此逝,江海度余生。” 讀到陶潛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又隨著他晨興理荒穢,帶月荷鋤歸。竹籬笆里種著一日三餐的果蔬,自給自足。 田間風兒蕩起的麥浪,是他彈琴長嘯的弦音; 蟲吟鳥鳴的淺吟低唱,是他琴弦上歡快的音符; 他開墾腳下的沙石泥土化作碧藍如洗的天空; 他清理掉地壟苗間的荒草,化作朵朵流動的白云; 他手中的鋤頭是織錦的機杼,織就了只屬于他一個人的錦瑟年華; 他淡然的步伐是濃淡相宜的筆墨,描繪出薄霧成紗,江山如畫。 這里沒有風云變幻,人事消長,動蕩的世態(tài)無法企及這塊凈土,這里連一朵流云都安然愜意,從不需道別離,也無需問歸期。 恍然間,熹光穿過軒窗,蜿蜒在我攤開的詩卷上,一束束婆娑的光影搖曳著一縷縷燃起的檀香,將我從書中呼喚而出,結束了剛剛漸入佳境的太虛神游。檐下的燕子忙碌地啄回新泥,建造著后代綿延的雀巢,嘰嘰啾啾歡騰一片。 時光在自然流走,我卻不再刻意挽留。只愿在凡塵俗世里采擷一片寧靜,捧一縷書香度平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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