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10月15日,清晨5點30分,巴黎圣拉薩爾監(jiān)獄。
兩名修女來到瑪塔·哈麗的牢房,告訴她時間已到。她起身披上黑絲禮服,腳穿紅舞鞋,戴上寬檐斗篷和羊皮手套,挺胸、緩步走向郊外的刑場。這位一戰(zhàn)中的“諜戰(zhàn)女王”,將迎接生命中最后的“演出”。這一次,不再是歡呼雀躍的觀眾,而是荷槍實彈的劊子手。立正!舉槍、開火、“砰、砰、砰”,12顆子彈呼嘯而來……1911年夏天,一輛俄羅斯列車疾馳在波蘭的綠野中,向柏林駛?cè)?。頭等艙中,俄羅斯外交郵遞員(機(jī)密送信人)露奧普·梅里科夫正沐浴著夏天山林間沁人心脾的微風(fēng)。 “好好看,這包廂號,是不是我的?”突然傳來一名貴婦的聲音,用囂張且傲慢的語氣,在列車員面前頤指氣使。她是剛從經(jīng)停站波恩上車的。“對不起,沒有多余的位子?!绷熊噯T沒有被貴婦震懾住。“難道讓我站著?我需要一個說法?!辟F婦并不罷休。“下站下車?!绷熊噯T開始粗暴起來,貴婦便號啕大哭。梅里科夫看不下去了,決心解救這位貴婦。梅里科夫身材高大,走上去擋在面前。他瞥見,貴婦約摸30歲左右,衣著華麗,6英尺身高,褐色雙眸,琥珀色皮膚,目光帶著嬌媚與慵懶,融合了東方的神秘風(fēng)韻和白種女人傲人的身材,楚楚動人。“先生,你太無理了”,梅里科夫扭頭,“女士,要不去我的車廂坐坐?!?/section>“您真是大救星,叫我富恩·林登伯爵夫人吧?!彼浇锹冻龉慈说男Γ瑑?yōu)雅地將印著家族徽章的名片遞到梅里科夫手中,“請您務(wù)必在柏林小駐,來我家中作客。到時候我先生會表達(dá)謝意?!眱扇艘宦妨?,并在車廂共進(jìn)晚餐。這幕英雄救美,在貴婦預(yù)料之中,沒預(yù)料到的是,竟然如此順利。柏林站臺,梅里科夫與夫人惜別??粗凉u遠(yuǎn)的曼妙背影,梅里科夫的激素不安分起來。他不甘心,因為夫人盛情邀請了他,他也不必害怕什么,畢竟有伯爵在家,不會發(fā)生什么。要不多留一晚?這不耽誤傳遞要件。“咚、咚……”開門的正是夫人,她比初見更加嫵媚,一襲薄紗長裙開衩到腰,從腰際隱約的股溝線,到高跟鞋尖處,臀腿玲瓏盡現(xiàn),說道:“伯爵出遠(yuǎn)門了。”梅里科夫有點緊張,想著想著,已經(jīng)跟隨夫人走進(jìn)了客廳。眼前,燈光朦朧,餐桌上已放好葡萄酒、伏特加……晚餐十分豐盛。梅里科夫美酒一杯杯下肚。夫人與管家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管家立刻明白,頻繁地加酒。期間,夫人試探性地從桌底把手慢慢地伸進(jìn)了梅里科夫的外套,摸到他腰部,隱約有一“硬物”。半個小時后,梅里科夫被放倒。等候已久的專家們即刻行動,以職業(yè)化的眼光和速度搜查。先檢查隨身公文包,然而,只是一些雜物。接著,他們把目標(biāo)鎖定那個“硬物”——皮帶上的暗袋,暗袋上掛有一把精巧的小鎖,小心翼翼打開后,取出里面的秘密文件。而后,送到地下室給拍照人員。幾分鐘之后,文件又被完整地放回了暗袋中?,F(xiàn)場恢復(fù)如初。其實,這位伯爵夫人正是瑪塔·哈麗。這樣的間諜活動,是她的日常。從伯爵夫人到瑪塔·哈麗,都不是真名,她的真名叫:瑪嘉蕾莎·吉爾特魯伊達(dá)·澤利。 她1876年出生于荷蘭,父親是荷蘭農(nóng)場主,母親是印尼爪哇人。天生的混血基因,讓她貼著性感的標(biāo)簽。然而,好景不長。她童年突然遭遇不幸,父親生意破產(chǎn),父母離異,15歲時母親去世,不久后又被中學(xué)校長強(qiáng)暴。身陷絕境的瑪嘉蕾莎,嫁給了大自己22歲的丈夫,一名海軍軍官?;楹螅煞驇齺淼搅擞∧?。但瑪嘉蕾莎更加不幸,頻繁遭家暴,兒女被毒死,為丈夫借錢在軍營里出賣自己的肉體。遭遇多重打擊后,她開始沉迷于印度“濕婆舞”放逐自我。1904年,瑪嘉蕾莎來到巴黎闖蕩。這座奢華的天堂,即將成為她命運的轉(zhuǎn)折點。為了生計,她跳起了脫衣舞,并給自己重新起了個名字——瑪塔·哈麗,意味著“黎明之眼”。中西合璧的氣質(zhì),多年“濕婆舞”功底,加之珠寶胸罩、露臍上衣、華麗寶石的束腰外衣包裝,她給自己的新人設(shè),更暴露、更神秘、更具東方特質(zhì),她也徹底走進(jìn)了墮落的地獄。王公大臣,紛紛拜倒在這位“爪哇公主”石榴裙下,瑪塔·哈麗迅速走紅。在那個以獵取最美艷情婦為傲的圈子里,巴黎上流男人們,都為她花錢,討她的歡心,成為她的死忠粉。《巴黎人報》如此評價道:“只要她一出場,臺下的觀眾便如癡如狂。不可思議和無與倫比的美貌,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section>1914年,一戰(zhàn)爆發(fā)。德國間諜機(jī)構(gòu)發(fā)現(xiàn)瑪塔·哈麗的巨大價值,用2萬法郎誘她下水。奢華生活需要錢,這讓瑪塔·哈麗與德國迅速成交。瑪塔·哈麗很快展現(xiàn)出了過人天賦,就像游弋于深海中的美人魚,混跡于各大交際圈。她荷蘭中立國國籍的身份,也讓各國軍官放心。她源源不斷地為德國送去一些“大新聞”,每一份情報足以震驚歐洲。一戰(zhàn)期間,英國秘密研制“19型”坦克的消息被德國間諜組織獲知,坦克設(shè)計圖藏在聯(lián)軍法國統(tǒng)戰(zhàn)部高級軍官摩爾根家的保險箱中。德國方面密電瑪塔·哈麗去截獲此圖。 俘獲高級軍官,對于瑪塔·哈麗來說早已輕車熟路。她繼續(xù)出入高級社交場合,喝酒跳舞,像一只黑色蜘蛛,編織著美人絲,等待摩爾根墜網(wǎng),然后纏住他。很快,一場酒會,摩爾根來了?,斔す惒皇r機(jī)地用烈焰紅唇接近摩爾根,表達(dá)仰慕,摩爾根也對她著迷許久,毫無抗拒地陷入了溫柔之鄉(xiāng)。有幾次,瑪塔·哈麗試探口風(fēng),但摩爾根嘴咬得很緊。那只有深入虎穴,到摩爾根家中偷了。于是,瑪塔·哈麗提出同居,摩爾根爽快答應(yīng)。瑪塔·哈麗再次準(zhǔn)備好葡萄美酒夜光杯,等待摩爾根歸來,一頓酣飲之后,摩爾根昏昏睡去,直打呼嚕。顯然,酒中放了安眠藥?,斔す惓脵C(jī)來到書房,拉上窗簾,四處翻找,卻毫無蹤跡。觀察片刻后,一副油畫吸引了瑪塔·哈麗。果然,保險箱就藏在畫后的墻壁中。她飛速上手撥轉(zhuǎn)密碼鎖盤,多次嘗試后保險箱卻始終打不開。兩個小時過去了,沒有上級的提示,沒有摩爾根的線索,她手已麻木,呆呆坐下,一團(tuán)急火涌上心窩。摩爾根依舊鼾聲如雷。突然,女仆起床打掃衛(wèi)生的動靜傳來,天快亮了。聲響越來越近。瑪塔·哈麗屏住呼吸,迅速過一遍與摩爾根交往的種種對話和動作,愈發(fā)對這個守口如瓶、老奸巨猾的軍官恨得牙癢癢。“我老了,記性是越來越差?!爆斔す惸X海中閃過摩爾根的一聲抱怨。既然記不住,密碼會不會記在什么地方?瑪塔·哈麗似乎找到了突破方向。她抬頭一看,只見墻上的掛鐘有些怪異,幾小時過去了,指針竟然沒轉(zhuǎn)動。再一想,她問過摩爾根,為什么不把鐘修一下。摩爾根說沒有修好,但當(dāng)時的眼神,好像有點不自然。而且,鐘表就在那副油畫,即保險箱的對面。而且,印象中這次指針停留的位置跟此前一樣。直覺告訴她,密碼就在這里。她仔細(xì)觀察指針:九點三十五分十五秒。她欣喜不已,決定最后一試。但她又沮喪地停了下來,9-35-15,合起來只有五位數(shù)啊,心涼了半截。難道是09-35-15?她再次猜想,9點就是21點,是“213515”?她飛快撥動號碼盤,緊張地期待著奇跡。“咔!”保險箱開了,里面是一個文件袋。這就是她想要的東西——“19型”坦克的資料。事不宜遲,她用微型照相機(jī)拍好后,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正是這幾張照片,為德軍贏得了時間。當(dāng)這款坦克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時,德軍早已嚴(yán)陣以待,反倒讓洋洋自得的英軍亂了陣腳。“213515”成了世界諜戰(zhàn)史上的一個傳奇。然而,高光時刻,危險也悄然而至。時光荏苒,瑪塔·哈麗年近40歲了,她時刻擔(dān)心年老色衰那一天的到來。 當(dāng)時,一戰(zhàn)進(jìn)入相持階段,瑪塔·哈麗預(yù)感英法協(xié)約國將取得勝利,她開始有意識地向協(xié)約國靠攏。最終,法國人給了瑪塔·哈麗機(jī)會。其實,法國老早就盯上了她間諜的身份,但沒有有力證據(jù),而且她的影響力和朋友圈太大,不好輕易下手。一次,他們秘密帶走了瑪塔·哈麗,說:“給你一個洗脫嫌疑的機(jī)會。我們?nèi)蚊銥榉▏貏?wù)機(jī)關(guān)的正式人員,前提是去比利時將我們已打入敵軍內(nèi)部的30名間諜所收集到的重要情報給傳回巴黎,因為那邊的反間異常嚴(yán)。”瑪塔·哈麗前腳答應(yīng)了法國,后腳就將法國間諜名單盡數(shù)交給了德國間諜機(jī)構(gòu)。德國特工們立刻分頭行動,對30人進(jìn)行暗殺計劃。然而,縱使他們動作如何迅速,但名單上的人仿佛從人間蒸發(fā)了一樣。原來法國方面早就猜到瑪塔·哈麗的心思,虛構(gòu)了30人的信息,來一個“將計就計”。德國也不是吃素的,覺察到瑪塔·哈麗的異常。當(dāng)時,德國駐馬德里的軍隊向柏林發(fā)送了一封密電,被法國情報機(jī)構(gòu)截獲并破譯,信息顯示:代號“H21”的德國間諜采集到大量法國情報,通知“H21”速回巴黎,并支付1.5萬法郎費用。當(dāng)瑪塔·哈麗回到巴黎的寓所,即被逮捕,被押往圣拉薩爾監(jiān)獄。“H21”正是她的代號。而德國在這封電報中采用了此前已經(jīng)被法國破解的編碼方式,德國來了個“借刀殺人”。走向刑場的途中,瑪塔·哈麗依然面露微笑著,還向士兵拋去飛吻。因為有人對她承諾:“這只是一個流程罷了,不要擔(dān)心。槍是空彈?!畼寷Q’后,有人會將你的‘尸體’送出去,放心?!?/section>“砰、砰、砰”……隨著子彈脫殼的清脆響聲,射進(jìn)她的胸膛,驕傲的瑪塔·哈麗明白了一切,黑色的身軀緩緩倒去。正像瑪塔·哈麗不斷換裝那樣,將男性官員玩弄于股掌之間,法德間諜機(jī)構(gòu)也像丟棄一件衣服,拋棄了瑪塔·哈麗。“起初,我只是喜歡富恩·林登伯爵夫人的身份和它給我?guī)淼纳?,我并不熱衷做一名間諜??墒窃谝淮斡忠淮蔚墓ぷ髦校野l(fā)現(xiàn)自己在這條路上可以游刃有余地走下去,這份工作很適合我。”瑪塔·哈麗在獄中如此寫道。2.紀(jì)錄片《最風(fēng)流女間諜:索菲亞·波特卡與瑪塔·哈莉》 3.電影《Mata Hari, agent H21》(1964) 4.電影《魔女瑪塔》(1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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