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楊富榮 孔子研究院

最近看到有一篇文章，題目叫做《由鄰居決定的幸福》。什么叫由鄰居決定的幸福？文章里面提到，有一戶中等收入的人家，住在一個普通的小區(qū)，日子過得很舒坦?？墒撬麄兿胱屪约旱纳钜鼉?yōu)越一些，享受更加美好的物質生活，于是就到一個比較高檔的小區(qū)，買了一套新房子。

高檔房子買了之后，又感覺該配高檔的家具和高檔的家電，于是這家人又把存款拿出來換高檔的家具和家電。本來以為生活可以過成這樣就很好、很滿足了，可出門一看，別人家開的車子比自己家的要高級很多，于是自己的心里又開始蠢蠢欲動，可是自己存款卻不足以支撐了。怎么辦？沒錢就貸款吧，就這樣通過貸款把高檔的車也配上了。

住上高檔的房子，有了高檔的家具，用上高檔的家電，又買了高檔的車子，按理說該滿足了，可是后來卻又發(fā)現一個問題：原來這個小區(qū)的孩子們上的學校和其他的地方也不太相同，一番打聽之后才知道，原來這個小區(qū)的孩子大都上的是私立學校、貴族學校。想著自己家在普通學校上學的孩子，這家人又陷入了深思……

聽完這個故事，相信很多人會有一些觸感。試想：如果這家人費勁心力也讓自己的孩子去上貴族學校，那么這家人能真正幸福嗎？從故事發(fā)展的整個脈絡來看，這個幾率是相當小的。因為在人山人海中，比自己物質條件好的人太多了，如此沒有節(jié)制的去追求外物，不停地去和別人比較，那么到頭來，或許是不僅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幸福生活，可能還會讓自己的內心越來越焦慮。

內心總是有欲望要去追求，該怎么辦？自古以來，人山人海中有很多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幾百年前有人就向一代大儒王陽明先生詢問：“心要逐物。如何則可？”心要追求外物，怎么辦？

有人說，追求外物不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嗎？畢竟每個人都有對美好生活向往的意愿。比如，我們希望住個大房子、開一部好的車子、穿漂亮的衣服等等。是的，正常的物質追求是可以的，甚至可以成為我們奮斗和成長的動力?？墒菃栴}就在于，如果我們在追逐的過程中沒有了節(jié)制，停不下腳步，那么欲望之水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旦開始，再想踩剎車就難了，所以很多人就會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甚至會出現一種反端——擁有的財富越多，內心越焦躁。

關于這個問題，我們聽陽明先生是這樣回答的。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職，天下乃治。”陽明先生說：國君端身拱手，六卿各司其職，天下一定大治。對一個國家來說，國君要定好自己的位，做好自己的事，然后下面干活的臣子們各自盡到自己的職責，于是天下安泰。陽明先生用國君治理國家舉了一個例子，國家要有當家做主的君王，方可穩(wěn)定繁榮。那么，在我們每個人的身上，誰又是那個主事的“君”呢？

陽明先生接著說：“心統(tǒng)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視時，心便逐在色上；耳要聽時，心便逐在聲上。如人君要選官時，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調軍時，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豈惟失卻君體，六卿亦皆不得其職?！?/strong>

人心統(tǒng)率五官，也須如此。如今眼睛要看，心就去追求美色；耳朵要聽，心就去追求美聲。就像君主要挑選官員，就親自字吏部；要調遣軍隊，就親自去軍營。這樣，不僅君王的身份蕩然無存，六卿也不能盡職盡責。

由此可見，要想內心安寧、生活幸福，重要的事情就在人山人海中找到自己，找到自己的心，并能夠管住自己的心?？墒牵茏∽约哼@顆心，談何容易？沒有誰能脫離人山人海，因為每一個個體，終究還是置身于人山人海中。在人群的洪流中，每個人都不可避免或多或少地被裹挾前行，那么，如何去尋找自己？老子的話或許能給我們一些啟示。

眾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臺；我獨泊兮其未兆，如嬰兒之未孩。

眾人欣喜若狂，就像參加盛大的慶典享受豐盛的筵席，又象春和日麗之時登上高臺觀賞仲春的美景。而我卻孤寂地呆立一旁，無動于衷，有如初生的嬰兒連笑也不會笑。這是兩幅截然不同的場面，一邊人山人海、熱鬧非凡，一邊獨自一人、清閑恬靜。老子是在警示我們，不要在人山人海中迷失了自己。

所以，當別人粉墨登場、觥籌交錯的時候，我們要提醒自己，首先要保持覺知，能夠和自己的心在一起，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知道自己處于什么樣的角色和位置；其次，要耐得住寂寞，淡泊名利。司馬遷在《史記》中說：“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在人山人海中，是什么讓我們動搖？是什么讓人與人之間產生了差別？很多時候是利益。觀察歷史上的人，身邊的人，細品一下自己的人生經歷，會發(fā)現，成長的路上牽絆我們的不僅僅是荊棘，有時還會是鮮花。所以，當我們不被外在的誘惑裹挾時，或許獨立的判斷能力、自如的生活能力、自在幸福的能力，才會在生活中出現。

楊絳先生曾說過： “我們曾如此期盼外界的認可，到最后才知道，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彼?，只有在人山人海中，找到自己，可以主導自己的心，方能實現“我的幸福我做主”；反之，如果找不到自己，自己的心不能當家做主，即便是物質生活上幾個臺階，仍然達到不了幸福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