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讀 | 江南帖：西塘的每一塊磚都是一段往事

城北十五里666 2020-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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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夏梓言

來源：《品讀》2020年第10期

壹帖：西塘，廊棚下

抬頭可見便是廊棚。

水鄉(xiāng)中，廊街上千米的，唯有西塘。

那些磚和木搭的廊棚，集中在北柵街、南柵街，朝南埭等商業(yè)區(qū)，舊時或許只是為商賈貿(mào)易、行人往來提供一些遮蔽，免去日曬雨淋之苦，而今，它們成為了西塘的標(biāo)簽。

一邊是民居，另一邊是河，廊街自有一番浪漫的蜿蜒景致。

去時有著淡淡的陽光，隨意走進(jìn)了一家茶館，點(diǎn)上一壺茶，開始了下午的時光。我和老板相商，搬來搖椅，在廊街中放下自己，面對一池的波光粼粼，發(fā)呆，想一些美好的事情，就著陽光的味道。

茶的香氣縈縈上升，忍不住打盹，像青石板上入睡的橘貓、慵懶的那條金魚，各自尋到屬于自己的夢。

忍不住想，若是雨天，會有更美的風(fēng)景。這廊街能減去多少雨中的倉惶，人們?nèi)阅苈仵獠健⒄勑?、靜靜地看木檐邊滴滴答答的雨簾。

貳帖：誰是誰的風(fēng)景

詩人卞之琳有很美的句子：“你站在橋上看風(fēng)景/看風(fēng)景的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點(diǎn)了你的窗戶/你裝飾了別人的夢?！?/span>

我猜想，他是在江南作下這樣美的詩。

當(dāng)我路過一座座古橋，拾級而上、拾級而下，因這時刻、小橋、流水，我變得美好起來。在岸邊閣樓上，說不定有個多情的畫家，正靠著木質(zhì)的窗，把橋上的人與風(fēng)景，一一裝進(jìn)自己的行囊。

西塘橋多。

自宋以來，已建有安仁橋、五福橋、永寧橋等13座，清代又有臥龍橋、渡禪橋、送子來鳳橋等。

我特地去了五福橋。據(jù)西塘的老人講，從這橋上走，可以得到五種福氣：長壽、康寧、富貴、德、善終。這樣善意的祈愿總是讓人神往，游客們在望見橋的那一刻，都大叫大嚷，紛紛表達(dá)要來來回回走個百八十遍的豪氣。

橋邊有人在賣供游人放生的小魚。10塊錢一個小盆，三五條魚，我也買了一盆，雖然知道過不多時，它們又會被捉回來，擺在盆里，供下一批游人放生，但是祈福之心左右了我，又想，沒準(zhǔn)這條小魚能幸運(yùn)地從此自由自在呢。

上橋時，我對心里的神祇說，五種福氣或許太奢侈了，那么，給我康寧、德和善終吧，如果太勉強(qiáng)，我便只要善終一樣。然后，我笑了，自己竟開始像老人一樣，為老境綢繆。

游人們在橋上都格外地靜，或許，他們也在許愿，雖未執(zhí)香火，卻仍虔誠。只是不知道，我們想要的，有多少能真正得到？

叁帖：《雨巷》長弄和丁香一樣的姑娘

黃昏，暮色漸濃。

穿行于西塘的宅弄，想象著遇到一位姑娘，從戴望舒的《雨巷》里走出。

那些宅弄的深處，曲曲折折，不知深幾許，古老舊舍，大多宅深弄長，三進(jìn)、五進(jìn)、七進(jìn)，住著二三十戶人家，都在宅弄里進(jìn)出，老婆婆大多翻騰著梅干菜，而孩童總是將嘴巴塞得鼓鼓囊囊。

既然來了西塘，怎么會錯過“江南第一弄”呢？這第一弄的原名有些蹊蹺，叫做“石皮弄”。走到西街的盡頭，就是石皮弄。它長而逼仄，最窄的地方還不到一米寬，兩側(cè)就是宅院的高墻。路面上選用的花崗巖都很薄，大約只有3厘米，如石頭的一層薄皮。

我興致很高，蹲下身，敲擊石板，聽它發(fā)出的清越之聲。我突發(fā)奇想，這石皮下面，會不會是流水，所以，這是流水之音？

游走弄堂的主題是拍照，鮮艷的衣服和暗青的石墻，年輕的臉，根本不需要構(gòu)圖，每一張都有無需修飾的美。其中有一張，我非常喜歡，靠在石墻上，閉著眼睛，風(fēng)穿過弄堂，開始轉(zhuǎn)涼。無所不在的風(fēng)，穿過我身體的風(fēng)。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會飛起來。

走在石皮弄里，清脆的足音叩擊于地面，一剎那有這樣的幻覺，像是踩在歷史的河流中，有悠遠(yuǎn)的回音，仿佛誰在訴說。

肆帖：水鄉(xiāng)夜晚，放走用手心呵護(hù)的燈

水鄉(xiāng)有迷人的夜晚。

城市里的燈紅酒綠好像從來不曾在我們的生命中出現(xiàn)過，我們也好像生來不愛歡鬧，而是屬于這里，屬于這份寧靜，屬于星空、夜幕與河上倒映的燈火。

晚飯后，沿著河散步，看這煙雨畫廊行走的人。路遇賣許愿船和花燈的人家，手工制品，卻都精巧得緊。買些煙火和花燈，上了游船，在花燈下寫下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和一些沒頭沒腦的祝福語，然后去看別人的花燈，也多是癡情又可愛的小句子。青春年少，必是這樣的。

西塘的夜晚從船劃動的那一瞬開始。

緩緩流淌的河水，軋軋的櫓聲響起，像是一種儀式，對自己的告別。原以為緊緊包裹的憂傷情緒，無法釋懷的痛苦煎熬，都隨水而去，而那些年少癡狂的愛戀，生死契闊的誓言，也變得稀薄起來。

河岸上，燈一盞一盞的亮。

家家戶戶的紅色燈籠，像是經(jīng)過約定，三三兩兩散發(fā)著溫馨的光，在這濃墨重彩的黑夜。

放花燈是一天中最浪漫的時刻，游人們仿佛約好似的，將燈芯點(diǎn)燃，用手呵護(hù)著跳動的小小燭光，然后輕輕放在水面，粉紅色，白色，玫紅色……一時間蓮花綻放。

伍帖：苔痕深處，每一塊磚里都有一段往事

倪宅、醉園、尊聞堂，聽了一路的故事，然后像飽學(xué)之士一般，想著將這些典故，帶回城市里，將這方水土里的風(fēng)物和人情，裝進(jìn)自己的文章里。

也許，景點(diǎn)最迷人的地方，不在于它高墻之內(nèi)的盛衰，而在于它的每一塊磚石都是一個故事，哪怕它們中的一部分生著綠苔，另一部分光潔如到西塘之前，早已聽人們細(xì)數(shù)的當(dāng)?shù)氐男〕浴?/span>

龍?zhí)?、扎肉、芡?shí)糕、八珍糕、鞋底酥、管老太的臭豆腐……沿著廊街，有酒旗飄動。

有的食物，只看了一眼也便解了饞，比如龍?zhí)?，碩大肥厚的蹄膀，讓人疑心什么樣的胃才能接納它，然而購買的游人極多。

扎肉小小的一塊，用荷葉包裹，一口咬下去，有清淡的香味。糕點(diǎn)們都極甜，甜且糯，久久停留在唇齒間的香氣，讓人感到幸福。

熏青豆是我最喜歡的，混以香料，用炭熏熟。青豆自有一種水鄉(xiāng)的滋味，一種是新鮮的，帶點(diǎn)咸味；還有一種是風(fēng)干了的，略帶甜味。

熏制似乎是江南人家的愛好，家家戶戶都陳列著熏制的青豆，一邊販?zhǔn)?，一邊往自己的嘴里丟，這樣的生意，做得饒有趣味。

西塘的飲食大多是河鮮，老鴨煲、餛飩湯、清蒸白魚、小炒河蝦，以清新的滋味滋養(yǎng)著我的胃。一種叫做“夜開花”的蔬菜，連名字也帶著氤氳水鄉(xiāng)的美，在我的家鄉(xiāng)，它只是白瓜，但是到了江南，便有了江南的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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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品讀》2020年第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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