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媽媽把這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男生牽到自己面前對蘇吾言鄭重其事地說：

“這是你的哥哥孟亦。以后一起生活要互相照顧?！?/span>

時蘇吾言就懂得這個家里要來新的成員，除了這個媽媽口中的哥哥以外還有一個中年的男人。

僅九歲的蘇吾言沒有多么驚異，她不懂原來的爸爸去了哪里，為什么家里又來了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而媽媽一直讓她喊爸爸。

  “蘇吾言，這個物理公式單位是根據(jù)哪個物理科學(xué)家而命名的?！?/span>

物理老師叫著正在犯迷糊的蘇吾言有些溫怒。

  旁邊的孟亦使勁用胳膊肘推了一下蘇吾言：

“牛頓。”

  蘇吾言顫顫巍巍的站起來盲目地看著老師又低頭看孟亦：

“什么？”

  “牛頓。”

孟亦輕聲說，這樣的事情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敢確定蘇吾言又要被痛罵一頓。

  “哦。。。哦是牛頓。”

蘇吾言有些結(jié)巴，但她很信任孟亦，樣子也算得上是理直氣壯。

  物理老師忍不下去了，這個四十出頭的女老師沖蘇吾言吼起來：

“蘇吾言，告訴我我問的是什么問題。你剛才自己在做什么呢！你看看你的物理，每次四十多分，你有臉這樣懶散下去幺，蘇吾言回答我！”

  蘇吾言一臉茫然，她反復(fù)思考著物理老師的問題緩緩說：

“你問了三個問題，我回答哪一個?！?/strong>

  “蘇吾言，出去！”

  孟亦站起來，他高高的個子一下子埋沒了蘇吾言的存在一般，他有些不滿：

“問了三個問題，你要她回答哪一個。這樣簡單的事情，蘇吾言又沒有說錯。這樣盲目讓她出去站著，不是一個老師應(yīng)該做的。盲目去拿一個無辜的學(xué)生去當(dāng)出氣筒真是令人咋舌?！?/strong>

  “孟亦！她不懂事你還跟她一般見識干什么！”

物理老師像瘋了一樣吼起來，那樣子確實嚇人，而孟亦只是微微一笑，他還是比較喜歡看物理老師發(fā)火。

  “你講你的課，教訓(xùn)蘇吾言的事交給我就好了。真是啰嗦?！?/strong>

孟亦皺皺眉。

  “孟亦蘇吾言！出去站著！”

物理老師大聲吼，隔壁班的已經(jīng)聽得徹徹底底了。

  孟亦舔了一下嘴唇，率先離開座位，走出教室。

  一旁的蘇吾言很不屑的放下手中的書，踢開椅子就向教室外走去。走到一半她用很鄙視的眼神看著物理老師說：

“看樣子你又收了哪家的禮，拿我當(dāng)玩笑。”

說完她大踏步走出教室。

  這樣的生活蘇吾言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做錯什么事，被孟亦護著。就算罰也是一起罰。這樣蘇吾言對于被老師訓(xùn)斥或懲罰也就沒有什么畏懼了。但學(xué)習(xí)的直線下落，所有科目的成績讓她整個人都低到了塵埃里。

  她曾向父母提出輟學(xué)去打零工。蘇媽還有蘇吾言的后爸也就是孟爸都同意了，可是孟亦站了出來，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蘇吾言去輟學(xué)，他說：

“如果她不上了那我也不上了?！?/strong>

孟亦的成績完全可以考一個好大學(xué)，可他為了蘇吾言寧愿放棄自己也不會同意蘇吾言輟學(xué)。

  蘇吾言問他：“你這樣做真的沒有多大的意義。對你有什么好處幺？”

  孟亦沒有立即回答她，他正在寫一篇稿子，很不高興的回答：

“我樂意要你管?！?/strong>

“那我不想上學(xué)也是我自己的問題，我也樂意要你管！”

蘇吾言理直氣壯的回答，她一把搶過孟亦手中的本子：

“你必須正視這件事?！?/strong>

  孟亦笑了，他說：“因為我的樂意要你管的程度高于你?！?/strong>

  自從蘇吾言的九歲生命里闖入了這樣一個男孩后，她便感覺得到這個叫孟亦的男孩是她的守護神一樣。

  成績一直在班級中墊底的蘇吾言對于學(xué)習(xí)沒有什么興趣，孟亦對她卻是從不放棄。他總會教她做題，就算浪費自己的時間，孟亦都是很樂意的。

  下雨天，他們只帶了一把傘，孟亦總是對蘇吾言說：“你打吧。”

  蘇吾言問：“那你怎么辦?！?/strong>

  孟亦笑著說：“我去打出租車啊?！?/strong>

  蘇吾言看著他決然走在雨中的身影知道回家后孟亦怕是又要被爸媽罵。這一切都是為了蘇吾言。蘇吾言心里是多么多么明白。她比任何人都明白。

  這種被孟亦庇護的感覺突然在不知不覺中漸漸消失。

  那是在一次父母吵完架之后，為了一點瑣事他們就吵了起來。當(dāng)孟爸摔完那個蘇媽一直很喜歡的陶瓷花瓶時，孟亦上去對他吼：“你有完沒完，不想過就離啊?！?/strong>

  一旁的蘇吾言聽到”離“這個字的時候心就顫了一下。她不希望他們離婚，哪怕過的再苦。她不想再看到自己媽媽痛苦，她也不想離開她依賴了這么久的家。

  蘇吾言看得很清楚，孟爸給孟亦一個耳光。重重的打在孟亦白皙的臉上，孟亦的臉?biāo)查g就有一個紅色的血印子。蘇吾言被嚇到了，她呆住了，一時竟忘記了一切。

  “帶著你兒子滾吧。別在我這里！”蘇吾言又清楚聽到自己媽媽歇斯底里的喊叫。

  孟亦什么也沒有說，他轉(zhuǎn)身回房間：“離就離，別啰啰嗦嗦。”

  蘇吾言跟上孟亦，她很認真的問：“你的臉......痛嗎？抽屜里有藥膏的?！?/strong>

  孟亦沒回答蘇吾言，只是惡狠狠的關(guān)上了房間門。

  蘇吾言呆住了，她忽然覺得這個家在分崩離析。她不想這樣，她的腦海里隱約浮現(xiàn)出第一次在家門口見孟亦的時候孟亦微微上揚的嘴角，那種很好看的笑容。似乎是蘇吾言心中一道無法抹滅的勾起的線條。

  孟亦，如果你走了。我會害怕大雨嗎？

  17歲生日那年，沒有一個人為她祝賀。她只是對著兒時蘇爸送的那個被她擦得很干凈的平安符輕聲說：

“我好想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strong>

那或許是她記憶里自己第一次流淚。

  已經(jīng)是高三，就連平時班上玩世不恭的一些男生都已經(jīng)開始好好學(xué)習(xí)。蘇吾言感受到了這種緊張的氣氛，這種氣氛令她感覺窒息。家里的情況已經(jīng)走到懸崖峭壁上了，她能感覺到父母沒有離婚只是因為他們臨近高考，不想牽連他們的情緒。也許高考完，他們就會離婚。連孟亦的心中都這樣認為。

  她甚至有脫離這個世界的念頭，坐在一旁的孟亦也是很少管蘇吾言。蘇吾言并不是害怕那種被隔離的感覺，她心中只是有種無名的恐懼。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抽搐一樣。

  中午，蘇吾言剛從食堂回到教室就看見班里的葉青青在自己位子上與孟亦討論著什么，似乎是在討論一道題。孟亦很認真的教給葉青青。葉青青是主任的女兒，有著很好的異性緣?？蓯鄣臉幼涌偰艽騽雍芏嗄猩男摹?/span>

  蘇吾言也沒有在意，她只是將手中的杯子放進抽屜洞里沒有理會他們。

 “吾言來了啊，那我們放學(xué)之后再說吧。謝謝你咯孟亦?！?/strong>

葉青青嗲嗲的聲音響起，很刺耳很尖利刻薄的感覺。至少蘇吾言是這么覺著的。

  孟亦點頭答應(yīng)了，蘇吾言回到座位上很認真的對孟亦說：“以后想要給大?；ㄖv題請不要在我的座位上。謝謝。”

 “喂，蘇吾言你怎么了。”

孟亦不屑的看著蘇吾言，他轉(zhuǎn)身就走出座位準(zhǔn)備去打球，他實在不喜歡跟蘇吾言這個低智商在這里耗時間。

  蘇吾言心中的不滿頓時上來了，她不是多么看不慣葉青青，她只是很生氣孟亦對她的態(tài)度也轉(zhuǎn)變了。甚至對她愛理不理，還很敷衍。有時還會跟她唱反調(diào)。而這次，竟然僅僅是為了一個女生。蘇吾言看著孟亦走出教室高大而又決絕的身影眼睛忽然蒙上一層紗一樣模糊了，她自己不得不承認這么多年來，一直護著她的人不是別人，從來沒有別人。只有孟亦一個人一直對她那么那么好。她不被別人理解沒有誰會在意她，也只有孟亦一直牽著蘇吾言帶領(lǐng)著她走到現(xiàn)在。雖然她沒有多么好的容貌，沒有多么優(yōu)異的成績。但是孟亦不曾唾棄過她。她想著，突然恍然，孟亦這樣對自己好是不合常理的。她與他沒有任何的血緣關(guān)系。而且是自己的母親出軌使他的家庭破裂。他對自己這么好是不應(yīng)該的。蘇吾言明白了，她知道自己必須學(xué)會自己一個人承擔(dān)一些東西。她的世界里不可能有孟亦這樣一個人來回穿梭。這個人遲早要走的，甚至現(xiàn)在他就在試圖放棄她的存在。

  蘇吾言看著操場上打籃球的那群男生忽然恍惚著說：“我應(yīng)該去學(xué)習(xí)了?！?/strong>

  蘇吾言的進步也是孟亦率先發(fā)現(xiàn)的，他突然發(fā)現(xiàn)蘇吾言的數(shù)學(xué)測試已經(jīng)及格了。提高了二十多分。他沒有表現(xiàn)出多么的欣喜，他只是看著蘇吾言的成績說：“拿這個成績面對高考？”

  蘇吾言的心一下就象是被抽打了一下一樣，的確，她還差著好遠好遠。

  此后的蘇吾言變得愈加的努力，她沒有再去搭理孟亦。每天下午孟亦的左左右右都會有女生，而班上也傳來了他與葉青青在一起的緋聞。蘇吾言曾心痛，可是她慢慢想開了。她想著自己可以把孟亦當(dāng)作一陣風(fēng)，不管在家還是在學(xué)校她就算與孟亦擦肩也不會看他一眼。她也不會在意孟亦去教葉青青題，就算在她座位上她也不生氣不愿多說什么。

  如同那天下午當(dāng)孟亦教會葉青青一道化學(xué)題后，葉青青很曖昧的在孟亦身旁說：“這樣下去，我們可以考一所的哦。”

  蘇吾言剛好路過，她聽到了，她沒有說什么裝作什么也沒有一樣大步走開了。

  所有人都能感受得到，蘇吾言改變了，她不再與老師同學(xué)頂嘴，忽然變的很大方溫文爾雅。她不愛言語了，還把facebook的名字改成“無言”。她開始節(jié)食，其實她沒有刻意想去變瘦。只是每天晚上都學(xué)到凌晨一點多身體吃不消，體重也直線下降。雖然她還是一個胖乎乎的樣子，但她沒在意自己瘦沒瘦，她的心只撲在了學(xué)習(xí)了。一門心思的在學(xué)習(xí)上。先是做題請教老師，再是拿出自己的全部零花錢去報補習(xí)班。高三下學(xué)期的第一次月考，蘇吾言考了班里第五，孟亦是第一。當(dāng)老師表揚蘇吾言進步時，她并沒有看到，孟亦臉上掛著高興的笑容。她以為，孟亦或許會嘲笑認為她是抄襲得來的成績。

  那個給蘇吾言表白的男生，叫呂維逸。呂維逸是一個很清秀的男生，清澈的眸子里似乎有說不完的柔情。并不像孟亦的那種冷酷。呂維逸是給蘇吾言寫情書，蘇吾言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沒有去回復(fù)或者去找那個男生說些什么。

  孟亦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他看了呂維逸的情書，他只是看著蘇吾言很認真的將那張紙疊進書中后拿出來看了。呂維逸與孟亦是認識的，他們都是學(xué)校足球隊的。孟亦記著，呂維逸在那次比賽中還踢進兩個進球。祝賀的時候他還與呂維逸象征性的擁抱了一下。但是他們之間也沒有深聊什么。孟亦看著沒有什么變化的蘇吾言像往常一樣學(xué)習(xí)，他的心就放下了。

  蘇吾言向葉青青借一本化學(xué)全解書，葉青青借給了她。借的時候葉青青說：“恐怕現(xiàn)在再努力是有點晚了吧。祝福你能成功啊?！?/strong>

  蘇吾言聽出了葉青青口氣中的嘲諷，蘇吾言沒有生氣或者反駁什么她只是輕聲說：“謝謝。”

  蘇吾言也會看見葉青青與孟亦牽著手一起走。周末孟亦還會與葉青青一起去看電影，甜甜密密的。葉青青在朋友圈發(fā)的她與孟亦之間摟摟抱抱的照片蘇吾言全都看到了。蘇吾言一個也沒有點贊，她裝作沒看到一樣無所謂。

  那是高三的第二次?？己螅€沒有出成績。蘇吾言去擠公交車，車上的人很多。她恰巧與葉青青與孟亦碰在了一起。他們?nèi)齻€在后車門的前面單人位旁邊站著。當(dāng)單人位上的人要下車時，恰好是在蘇吾言與葉青青中間的一個位置。當(dāng)那個人走開后，孟亦率先開口：“青，你坐下吧。”

  蘇吾言的心是在上次孟亦給葉青青講題后又一次痛了。車搖搖晃晃的開著，忽然，蘇吾言想起還沒有還給葉青青她的化學(xué)全解書。她便解開書包去找書，可是車晃了一下，一下來了一個急剎車。蘇吾言本身就有些胖，重心比較大。她沒扶好一下子跌了一跤，恰好歪到了腳。孟亦沒有去扶她。蘇吾言腳痛得厲害，她痛苦著站不起來。忽然背后有一個人抓住了她的手，將她輕輕扶了起來。蘇吾言還沒來得及說謝謝那個男生就率先開口：“這算不算你沒有給我回復(fù)那封信的后果？嗯？”

  是呂維逸。蘇吾言勉強笑了笑只說：“謝謝你扶我?！?/strong>

  蘇吾言答應(yīng)了呂維逸的表白。那是在第二次模考成績出來之后，蘇吾言是班里第一，孟亦是第三。蘇吾言沒有多么的高興，她沉重的看著孟亦，孟亦低著頭，蘇吾言看不出他的表情。但蘇吾言能感受得到孟亦內(nèi)心的痛苦。

  也就是在這天晚上，她突然恍惚之中就在微信上答應(yīng)了呂維逸的又一次表白。蘇吾言對呂維逸說:

“我們的事等高考之后再認真說說，現(xiàn)在還是學(xué)習(xí)吧。”

  蘇吾言哪里知道，孟亦看到了她與呂維逸的聊天。

  孟亦的手機沒話費了，他借蘇吾言的手機給朋友打電話約去打球。蘇吾言的手機信息欄跳出呂維逸這樣一個名字，孟亦拉開信息欄點開了。他看了蘇吾言與呂維逸之間的聊天。然而他沒有打電話。他把手機還給蘇吾言淡淡說：

“謝謝?！?/strong>

  還剩下寥寥數(shù)日就高考。   班里的人忽然又說，孟亦與葉青青分手了。蘇吾言沒有得到這個消息，她只是認為他們知道臨近高考，對對方也是冷淡一段時間來做好考試準(zhǔn)備。

  每個人的內(nèi)心都變得平穩(wěn)了，似乎是看淡了這一切。蘇吾言更是看淡了。她雖然依舊努力，內(nèi)心卻有種說不出的難受。

  蘇媽和孟爸吵了一架。家里的經(jīng)濟條件只允許一個人去上學(xué)，本來他們一口咬定讓孟亦去。但是蘇媽突然改變主意要求讓蘇吾言去上學(xué)。蘇吾言明白媽媽的用意，蘇吾言在日記里是這樣寫到的：“她不過是想的更長遠了些。以后的日子如果孟亦有了出息肯定會孝敬他的親生父母。而她只能會被冷落，也許后半生都沒有一個安定的生活?！?/span>

  蘇吾言沒有去爭這個名額，高三以來她第一次找到孟亦很認真的對他談：

“這個名額更適合你吧?！?/span>

  孟亦沒說什么他只是“嗯”了一下，半響，孟亦抬頭說：“其實都一樣?！?/span>

  蘇吾言看著孟亦纖細細長的手突然想起了小時候。

  那時，孟亦才剛來到這個重組的家庭不久。還小的他們不懂大人的事，他們很快成了彼此最好的玩伴。那時候的蘇吾言像個男孩子一樣，孟亦敢玩的她都跟著玩。就算被父母訓(xùn)斥，蘇吾言也總是像個男孩子一樣不曾去哭，照樣去犯錯。她記得，孟亦總是喜歡跟她比手的大小，蘇吾言總是會把自己胖乎乎的小手緊貼著孟亦的手，總是向上移動直到高出孟亦的手時她就會驚呼：“哥哥我比你手大哦?！?/span>

  孟亦則黑著臉指著蘇吾言的手說：“你手腕在我手掌心里，應(yīng)該對齊手腕?！?/span>

  蘇吾言絕不聽那一套，她總是會大喊大叫，無憂無慮的?，F(xiàn)在的蘇吾言多想回到那時候的自己，至少心里可以少些心事。

  如今，孟亦的手變得更細長。蘇吾言的手，似乎還是那樣的臃腫，好難看，蘇吾言在心里說著。突然發(fā)現(xiàn)好久沒喊過哥哥了，這個稱呼自從他們逐漸長大后都沒有出現(xiàn)過。

  不知怎么鼓起的勇氣，蘇吾言輕聲對孟亦說：“哥，咱倆誰的手更大些。”

  孟亦回過神來，愣了一下：“不知道?！?/span>

  蘇吾言拉過孟亦的手，認真的用手與孟亦的手對齊，她裝作不滿的喊：“憑什么你手大。”

  孟亦抽回手：“這次怎么沒有賴皮。”

  蘇吾言看著孟亦抽回的手，鼻子一酸，她沒說話，良久，她說：“你還記得?！?/span>

 “記得?！?/span>

  那一刻，蘇吾言感覺自己被感動了，具體說不出是為什么。

  蘇吾言很認真的備戰(zhàn)高考，孟亦也認真起來。他依舊不去理蘇吾言。蘇吾言想跟孟亦說說話，可是忙碌的課程安排讓她有些暈頭。備考的時間里蘇吾言沒有多想些什么，她只想好好考，為了自己為了媽媽。

  蘇吾言不知道備考的幾天是怎么過去的，很快很快，直到走進考場時，她都不敢相信這一切。時間在告訴她，與孟亦能一起生活的時間幾近沒有了。

  孟亦高考完就要去深圳老家找他媽媽，他爸爸準(zhǔn)備與他媽復(fù)合。這個結(jié)果孟亦和蘇吾言兩個人彼此都知道。

  高考完。

  孟亦第一次找到蘇吾言很認真的跟她談話。

  校門口。

 “蘇吾言，我覺得我們沒有給彼此足夠的時間?！?/span>孟亦開口。

 “什么時間?？纪炅耍筒灰嘞胧裁戳?。你不是跟你爸回深圳幺，好好生活吧。我們一起走過，有十年時間了吧?！?/span>蘇吾言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有好多話對孟亦說，她想把這十年沒說完的話全都說出來。

  “嗯。上海離深圳也不遠。過年我回來?！?/span>孟亦努力笑著說，就好似第一次見蘇吾言時的那種微笑，有著輕輕上揚的嘴角。

  蘇吾言沉默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蘇吾言?！?/span>孟亦輕輕喊著。

 “嗯？”蘇吾言抬頭。

  孟亦微微一笑：“我喜歡你。已經(jīng)喜歡了整整十年?！?/span>

  驀地，蘇吾言呆了，她又抬頭看孟亦，哽咽著。

  當(dāng)蘇吾言和孟亦站在律師事務(wù)所門口時，蘇吾言頓了一下，進去了。

  孟亦看著蘇吾言已經(jīng)瘦下來的模樣，突然發(fā)現(xiàn)蘇吾言有著如此清澈的眸子，瘦下來讓她整個人更高挑，細長的腿，白皙的皮膚，齊肩發(fā)。孟亦覺得時間真的在幫助蘇吾言，只是一個高考，蘇吾言出落的大大方方很是青春年少意氣風(fēng)發(fā)。那個胖乎乎的蘇吾言不在了呢。孟亦突然在心里笑了，她為蘇吾言高興，這次高考她去個重點是沒問題的。

  推開門。

  當(dāng)看著他們在離婚手續(xù)上都摁了章簽了字之后，蘇吾言沒有傷心，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她是明白的，孟亦遲早也要走。因為有了準(zhǔn)備，所以她才沒有多么在乎這個結(jié)果。孟亦安靜的站在一旁，只是看著玻璃窗外的馬路，他知道這一天會來，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整個過程，誰也沒有去多說些什么。 

  所有手續(xù)和合同都弄好后，以后即是陌路人的這四個人忽然都不語了。

  孟亦看著蘇媽，他轉(zhuǎn)而看蘇吾言，蘇吾言躲開了他的眼神。

  沒有一個人說話。

  蘇吾言轉(zhuǎn)身去開門，她覺得壓抑難受。孟亦皺眉，忽然一手抓住蘇吾言的手：

“蘇吾言！”

  蘇吾言回頭。

  孟亦欲言又止，他又撒開了蘇吾言的手。

  對方好似都看到了彼此眼里閃爍的淚光。

  孟亦與父親兩個人去的機場。本來蘇吾言也要去，但是孟亦拒絕蘇吾言去送。他在收拾好行李后在家門口輕輕抱了一下蘇吾言在她耳邊輕輕說：

“蘇吾言，沒有我的下雨天記得找一個可以施舍給你傘的男人?！?/span>

  蘇吾言第一次哭的那么無助。

  孟亦卻頭也不會的走了，他怎么能夠讓她看到他的淚。

  上了飛機的孟亦茫然的拿出書來準(zhǔn)備看報考志愿的書，他隨意翻到一頁卻看到了一張信封。

  打開。是蘇吾言寫給他的。

  孟亦快速打開，里面有兩頁信紙和一張CD。

  打開信紙。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孟亦，真的沒有想到會這樣分開吧。本來還堅信可以一直走下去的?？墒沁@樣的結(jié)果，我想是大人的問題。我們彼此是連著心的。

  葉青青，現(xiàn)在提起她是不是有些不對勁。我知道你不喜歡葉青青，一開始我就知道。當(dāng)你說你喜歡我的時候，你知道我的心多么澎湃又難受幺？澎湃，你竟然會喜歡我。難受，我知道我們彼此不會因為你的一句喜歡就能在一起。我是沒有勇氣的吧。現(xiàn)在我真的想告訴你，孟亦，我也喜歡你。喜歡了你整整十年?；蛟S不僅十年吧，以后的日子，還會喜歡。

  其實我有時候甚至很糾結(jié)，如果我退學(xué)。那么家里也許就不會決裂的這么早。也許還十年。我就能多陪你十年。能繼續(xù)看你好看的微笑。我沒能明白你為什么在后來的日子里刻意不理我。甚至有種恨怨我的感覺。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慢慢脫離你的懷抱，你的心。

  我是很留戀你的一切。哦對了，你的那雙球鞋還有你的一張物理試卷我都留下了。我不想讓你那樣決然的走。不給我留下任何值得我懷念的可記憶的東西。我早早藏起了你的那雙鞋，尚保留一些可以不哭不鬧的過去。

    我寫不下去了，我想跟你面對面真實的聊天。那樣我才會有好多好多話說。

  信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孟亦轉(zhuǎn)眼去看那張CD，竟是陳奕迅歌的選集。上面的第一首歌就是“十年”。孟亦看著看著眼淚順勢而下。

  報志愿時，孟亦忽然給蘇吾言打去電話：

“想報考哪里?！?/span>

  “北京的吧?！?/span>

  “蘇吾言?！?/span>

  “嗯？”

   “再見?！?/span>

  “再見。”

  電話那頭的蘇吾言已落下一行淚。

  這一散 怕是終生難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