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徐海樓小說選讀《一盆白玉蘭》

惜緣文學 2020-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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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稿選讀

一盆白玉蘭

徐海樓（黑龍江）

鐘澤發(fā)現(xiàn)，不知從哪一天起，早市院里多出一家花鳥魚蟲商店，吸引他駐足。走近一看，一盆白玉蘭花開得正艷，白得像一汪水，高貴淡雅，可以把周圍一切黑色洗凈。驚喜之中，他發(fā)現(xiàn)這盆花好像曾經(jīng)受過傷。花盆里兩根竹筷子插著，用繩把花繃在上面固定，多美的意境，全被兩根筷子攪亂了，有點遺憾。

哦……是這樣啊……，白玲頓時臉色羞愧地紅了。一看她的神色，鐘澤好奇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正當鐘澤準備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花店老板白玲拄著拐杖走到門口，微笑著對他說，你好！要賣花嗎？選一盆喜歡的吧！鐘澤回頭看了一眼那盆白玉蘭，轉(zhuǎn)臉對白玲笑了笑，就是隨便看看。

　　哦，那您進來看吧，滿意了，價錢好商量，白玲輕輕說。

　　鐘澤再次回頭看一眼那盆白玉蘭，心里有種莫名其妙的不舍。

　　只幾眼，白玲摸透了鐘澤的心思，她笑容燦爛地對鐘澤說，你看這盆白玉蘭開的多好，清香入肺，純潔誘人，雅致中不失高貴，又可吸附室內(nèi)異味。

　　鐘澤一時有點猶猶豫豫不絕，其實他還是被白玲熱情介紹和誠肯的招呼打動了……

　　進來看看吧，不買也沒關系的，白玲繼續(xù)往屋請。

　　鐘澤經(jīng)不住勸，還是走進了白玲的花店。白玲前面引路，直接就把他領到了白玉蘭花前，何止是一盆，二十多聚在一起，如藍天上的白云，招示一種可親可愛。這些花朵，用什么樣的詞語修飾都不為過。只不過，多數(shù)花盆里都插入兩根筷子，讓鐘澤不免再次皺了皺眉頭。

　　白玲“咯咯”地笑著，還有什么可猶豫的呀？咯咯……，笑聲有些讓鐘澤不太好意思，他紅著臉，看了白玲一眼，不是……這花兒倒是真好，就是……

　　就是什么……，白玲微笑著問。

　　那幾根竹筷子插著，挺好的花，看著有點別扭……

　　哦……是這樣啊……，白玲頓時臉色羞愧地紅了。一看她的神色，鐘澤好奇地看著她，等待著她的下文。

鐘澤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有種刺痛的感覺……，再看白玲，分明有一汪淺淺的淚花在她的眼里閃爍……

白玲看到鐘澤直愣愣地看著，略微把頭低了下去，聲音輕輕地說，原來你是嫌棄那幾根竹筷子呀。很顯然，她內(nèi)心深處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傷，好在她很快收斂了那一閃即逝的不悅，并接著說，雖然有點難看，可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不用它支撐著花就癱倒了！別說美與不美了，恐怕她連站都無法站立，就像我，沒有它的支撐我就只能是個癱瘓殘廢人，用手摸了摸自己的拐杖，眼里流露出無限的愛意，鐘澤才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這個姑娘。她細高挑身材，一雙大眼睛透著甜甜的光澤，特別有神，白皙細膩的肌膚散發(fā)著一股充滿活力的風韻。在她稍有些傾斜的肩膀下，一支拐杖夾在腋窩下，支撐著她的右邊身體。不知道為什么，鐘澤的心忽然緊了一下，這么一個漂亮美麗的姑娘，渾身上下一身白色的衣服，像冰山雪域里的仙女，怎么就落下了這個缺陷？實在是可憐啊！不免感嘆，怪老天真是捉弄人。

　　就在鐘澤愣神兒的時候，白玲的聲音再次飄進他的耳中，其實吧，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都需要一種依靠，區(qū)別只是在于，有的是有形的，而有的則是無形的。就像你，如果真的愛它你就不會在乎它的那一點缺憾，真的愛她你就該包容它的不足……，她像一個大哲學家一樣解釋。

　　這……，鐘澤立時語塞，不知何以言對。

　　呵呵……，你知道我這里為什么有這么多白玉蘭嗎？白玲望著鐘澤疑惑的目光，說，花農(nóng)的塑料大棚被大風刮破了，一棚花都被砸傷，花農(nóng)看出不了錢要扔掉，我瞧丟掉可惜，給了點工錢，全收過來，所以才有每盆花里都插兩根竹筷子做支撐。花農(nóng)減少點損失，我也增加了收入，兩全齊美。

　　鐘澤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扎了一下，有種刺痛的感覺……，再看白玲，分明有一汪淺淺的淚花在她的眼里閃爍……

　　當鐘澤再次把目光投向那一株株開的正艷的花朵時，頓時感悟到一股莫名的思緒在心里翻騰著。而眼前卻同時出現(xiàn)了一種奇幻的景象，拄柺的姑娘，靠竹筷子支撐的白玉蘭花，交替著在眼前閃現(xiàn)。受傷的姑娘，受傷的花，模糊了鐘澤的視線。

　　后來，像有一股什么力驅(qū)動，有事沒事他都想去早市，而且都要去白玲的花店。在和她熟悉了以后才知道，她原本是一個民辦幼兒園的老師，在護送孩子過橫道時，一個酒駕司機開車瘋狂駛來，沖向人群，她拼命把孩子推開，自己被撞飛一丈多遠，從此終生殘疾。

　　當白玲得知自己落下了終身殘廢的時候，曾一度對人生失去了信心和勇氣。低迷的情緒，頹廢的精神困擾了她好長一段時間。在那段期間里，她幾乎不和別人接觸，整日把自己關在樓里，以淚洗面。她還不止一次地把爸爸為她準備的拐杖砸爛，買一個砸一個，砸了多少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她不想靠一根拐杖打發(fā)以后的日子，不想讓人生的記錄太悲催了。

白玲每天看著白玉蘭熱烈地開放，白玉蘭的花朵好像自己的一張白嫩的臉。

直到有一天，白玲發(fā)現(xiàn)在臥室的窗臺上多了一盆白玉蘭，一束白花那么透明，好像能看到心里的世界，羊脂玉般的花卻得依靠著那么兩根筷子才能挺立起來。

　　當時，爸爸到受風嚴重的災區(qū)檢查工作，拿回這一盆白玉蘭，小心翼翼的在花盆里插上竹筷子固定植株，然后，又用布條纏緊。她很是納悶，這么好的一盆花插入兩根筷子，難看死了。爸爸看出她的心思，說，竹筷子的美不美不是它自己所能選擇的，如果離開兩根竹條的支撐，白玉蘭就沒有了彰顯美麗的條件了……，所以說，這個世界不光要有美麗的白玉蘭，也同樣需要兩根筷子的存在，美與不美都有它自己應有的存在價值……

　白玲每天看著白玉蘭熱烈地開放，白玉蘭的花朵好像自己的一張白嫩的臉，那竹筷子就好比自己拄的拐杖，突然間她悟透了道理，懂得了爸爸的用意，為自己砸拐而后悔不已，人生需要毅力，需要頑強活下去的勇氣。

　　白玲拾起厭棄在床邊的拐杖，愛惜地撫摸，她第一次把拐杖夾在腋窩，想下地練習走路，她開始邁出生命里嶄新的一步……

徐海樓

黑龍江省哈爾濱市方正縣人，

作者簡介：徐海樓，黑龍江省哈爾濱市方正縣人，腦出血多年病人、作品散見于《椰城》、《天池小小說》、《山東詩歌》、《詩刊》、《齊魯文學》、《文學月報》等紙刊。在黑龍江省文化廳舉辦的《黑土地杯》大賽中獲小說二等獎，入選《中國當代詩人辭典》(香港)、《新時代詩典》、《2017年度拾佳詩歌》、《中國當代詩歌精品六十家》、《2018年中國精短小說年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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