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晨不知有誰不喜歡大海的，他不止一次地努力去擺脫那蔚藍色的誘惑，也不止一次地在大海面前唏噓蹉嘆；他無法拒絕那噴涌的浪頭和喧囂的濤聲。大海曾經(jīng)主宰過自己純情至愛的少年之夢……

     晨聽到遠處那咸腥的海峰好像在召喚他，便情不自禁地追隨著浪花的足跡，去重溫奔跑在沙灘上那種柔軟的感覺，去重溫赤裸著胴體撲向大海懷抱的原始歡樂，去重溫脈脈含情離別流下熱淚時奇異的心境。晨相信：只有大海不再讓他失望……

     我不喜歡大海，無論是雄渾的海濤還是馴服的小波浪都無法誘引我的童心，我也不喜歡講臺后面那位嚴肅呆板操一口生硬的普通話的老師。倘不是母親嚴厲的訓斥，我決不會到這來受這份洋罪。也許是無意中我見過母親年輕時的一張海灘泳照，使我不在他人前詛咒大海了……

     遙遠的海岸，曾是那么親近，松軟撩人的沙灘上綴滿五顏六色的貝殼。晨曾把一枚海螺送給一位姑娘，至今他還清晰地記得那位姑娘接過海螺是欣喜之情和自己顯得漫不經(jīng)心的神態(tài)。他們彼此都已經(jīng)走進了對方的世界里。晨愿意就這樣一直迷失下去但他分明又走了出來。此時，一種悔疚的痛苦之情一直在折磨著他，咬噬著他的心……

     梅有一顆純真無邪的童心。她愛唱歌，不知道什么時候懂得了莫名其妙地臉紅，開始愿意接近男孩子，盡管讀不懂他們的眼神，可這對她無疑是深具魅力的。某晚，梅突然第一次失眠和夢醒后，自己想到這位相貌平平的老師會出現(xiàn)在她的夢境而嬌羞。那次梅無意中窺見晨課堂以外的生活就被他吸引了。那份幽默和爽朗的笑聲讓她驚異得不得了，這和他在課堂上彬彬有禮的形象判諾兩人。

     晨默默地咽下自己釀就的這杯苦酒。他竭力地追求一種月亮底下誰也不曾看見的東西。一種超脫性愛·苦惱·悲哀·感傷的東西，他努力地尋找著。晨從這些工工整整的作業(yè)里，為這些聰明的孩子感到十分欣慰。

     晨一定在注意她。梅敏感地察覺到，甚至還能察覺到他內(nèi)心的慌亂。因為他曾有一次講課的停頓中竟忘了講到哪里。梅知道自己長的漂亮，這是在其他男孩子的眼神中早就發(fā)現(xiàn)的，于是梅產(chǎn)生了一個怪念頭，想嘲弄這位前后不一，具有雙重性格的老師。當然她不只是為了上次打瞌睡被老師訓了一頓，還因為這樣做很好玩。驀然間，頭腦里產(chǎn)生了一個絕妙的計劃，她悄悄地抿嘴樂了……

     坐在后排的那位穿白短裙的女孩又在笑。晨注意她好幾回了，總是她破壞課堂紀律，常常是其他同學跟著她笑，這讓他有點氣惱，心里升起一股無名之火。晨冷峻地掃視了一下課堂，一臉慍色，學生們都不安地望著他，此時晨才感到自己有些失態(tài)，繼而后悔不應該這樣做。自己憑什么用這種眼光看人？

     說什么好呢？因為你嫉妒他們，你就損他們，你這個卑鄙蠻橫的家伙。你不覺得那位穿白裙子女孩子長得有多美，笑的有多甜，就象春天鮮花般的純潔清新，那聰慧靈氣的黑眼睛透出的純真，那粉白細嫩的小臉漾出迷人的酒窩，你就忍心招惹她哭嗎？晨思忖道。

     此時梅發(fā)現(xiàn)晨在生氣，好像是誰又在看課外書。那張鐵青色的臉和攝人的目光讓她顫栗不已，不過，她居然發(fā)現(xiàn)那種眼神后面透出的一縷深隱的憂郁。噢，他一定經(jīng)歷了什么磨難，梅第一次讀懂男人的眼神，幡然醒悟過來。

     你不能老是這樣孩子氣了，應該學會寬容別人和珍愛自己，就象學會喜歡大海。梅喃喃自語。湛藍的水面象一片無邊的綢緞，銀白色的海鷗在低掠嬉戲……

     此時我頓然陷入一片迷惘之中，這顆心就像一只白色的小帆船，在這以前一直是停泊在陽光明媚的港灣，如今，它就要啟航了！我想把自己的命運托付給勇敢的水手。這讓我不禁旌搖蕩……

之二：

     晨默默地承受著這種變化。他需要寧靜，內(nèi)心幽閉的寧靜；但另一方面，孤獨和寂寞又折磨著他，那難以忍受的憂傷。此時，他的心像熾熱的火一樣渴望愛撫與溫存?？闯堪涯樎裨趶澢南ドw上，嚶嚶地啜泣，我陡然被他的淚水深深地感動了……

     我從未想到一個冷漠、藐視一切的大男子主義的人也會哭，而且哭得這么真情實意。那撕心裂肺的嚎啕聲；那因臉部肌肉抽搐而扭曲的面孔；那急促呼吸吐出粗重火辣的男人氣息都讓我慌亂得不知所措。憑著女人細微的窺視，我不自禁地抱住晨的頭輕輕地摟在懷里撫摸著，讓自己滾燙的小臉緊貼在那張長滿胡茬的大臉上。我的指縫間第一次浸滿了男人的淚水……

     我不知怎么了，相識才幾天，他所擁有的內(nèi)心世界對我來說是那么的陌生與空茫。我愛笑，愛說也愛幻想；有時也賭氣，但隨即便忘了。生活對我來說像個色彩繽紛的萬花筒。但煙辣味的男人氣息讓我討厭。我不喜歡他，我喜歡幻想著童年時，自己系著藍蝴蝶結跳牛皮筋的歡樂……

     朦朧中晨捫心問道：你自己苦便罷了，為什么還要硬扯上一個天真爛漫的女孩子。她應該活得比你快樂一萬倍！她不曾有過你那艱難曲折的生活經(jīng)歷，也不應該有。她應該屬于新的生活。想起梅離別是那雙清澈的充滿憂郁的眸子，他感情的閘門再次打開了……

     我太失禮了。我分明聽到晨在道歉。此時我才覺得自己對他的怨恨剎那間煙消云散了。豆大的淚珠禁不住順著白皙的臉龐滾落下來。我看見晨用那雙青筋暴凸的大手托著下巴，癡呆地凝視著遠處。

     暮色蒼茫時分，遠處曠野萬籟俱寂。晨努力睜大雙眸，試圖望得更遠些。然而，眼前除了夜幕籠罩下幽暗的峰巒，和那時隱時現(xiàn)繁星般的燈火，他什么也沒看見……

     此時我卻看到晨嘴角動了動，好像要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我等待著他能說出來。不知不覺之中，我開始喜歡跟他說話，喜歡聽他低沉沙啞鼻音很重的神聊，喜歡撫摸他那波浪般的額頭；甚至喜歡看他抽煙時貪婪而不文雅的姿勢，還有從嘴里飄出漂亮的煙圈。我不明白男人為什么總愛抽煙，不知爸爸從前是不是抽煙？是不是這種姿勢？真見鬼！為什么老是把他與父親牽扯在一起。他們到底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我喃喃自語:回去一定好好問問媽媽……

     晨放下手，抱住膝蓋，他感到手指很僵，左手攥緊右手捏得骨關節(jié)咔吧咔吧地響。此時他轉過頭，慢慢地伸出手把我瀑布般的黑發(fā)一直捋到腦后，那動作完全像個父親。父親嗎？我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有這樣荒唐的念頭。

     我倆一直沉默著，晨縮回雙手。

     起風了，一陣陣涼意襲來，我把自己孱弱的肩膀交給了那雙滿是硬繭的大手，疲憊地把頭靠在他寬闊厚實的胸膛上，跌跌撞撞地跟他走了……    

之三：

     晨又抽出一根煙燃上。今夜，煙抽得太多了，喉嚨里干澀地痙攣著。他唔著嘴干咳了幾聲。晨不喜歡這種場面，但拗不過我的央求，還是來了。此時晨倚靠在舞廳角落里的一把折疊椅上，冷漠地望著舞池：那輕柔妙曼的音樂在狹小的房間里悠揚地飄蕩著。一對對紅男綠女摟抱著，隨著樂曲的節(jié)奏邁著或是輕捷或是笨挫的舞步在跳……晨不喜歡聽華爾茲舞曲。于是他走到花園里，晚風吹來，好一陣清爽……

     我不知道硬拽他來舞廳，對不對？我不過想讓晨快活起來，擺脫心中的郁悶。我想錯了。整個舞會晨一直坐在那里抽煙，并顯得無精打采，這讓我心里有點不悅，怎么一點面子也不給呢。自尊心受到傷害。這時我四周巡視一遍，發(fā)現(xiàn)舞會角落那把折疊椅子空蕩蕩，張望了好一陣子，隱約中窺見門外花園中有著他的身影。難忘今宵，唉，讓他去吧。我又沉浸到美妙輕快的旋律之中……

     一瀉曳地融融的月光像白衣天使的裙裾，撩開了夜的面紗。晨俯下身細看月夜下玉蘭花婀娜多姿的倩影。他伸出手想抖落骨朵，但又怕落到臉上會化成淚珠。他抬頭望著星空，河漢無聲，鳥翼稀薄。晨屏住呼吸，仔細地聽，屋里的舞曲開始響起來了，又是一支華爾茲舞曲。晨驀然想起在一次舞會上偶然認識了梅，那時他年方二十。就這樣，他們在這支華爾茲舞曲的伴奏下縱情地跳起了，梅的指尖輕輕地滑過他的肩頭才，觸到他的臉頰，仿佛在傳遞著某種語言。晨大膽滴瞄了梅一眼：白的膚色，烏黑的云鬢，杏眼微瞇，櫻口豐翕，兩張臉靠得那么近，一股少女特有的氣息拂動在晨的臉上，他猛覺心房一陣痙攣，繼而又狂跳不止……后來他吻了她，跟她到單身宿舍。那時晨以一顆純潔少年的心在愛著她，梅卻沒有把這當回事兒。再后來晨決意離她而去。從此，歲月留下無法彌合的創(chuàng)傷。

     此時，我木然地站在晨的身后，隱約意識到自己今生今世注定不能擺脫他，好像他身上有一股無形的強大磁力在吸引著我。我走上前俯靠在他的背上，雙手繞過肩摟著他的脖頸，晨沒有回頭，只是抓住了胸前這雙細嫩的小手。我發(fā)現(xiàn)他的手異常的冰涼，掌心汗津津的。我把臉貼在他的肩上，閉上雙眼……

    “你聽我說，我有時很痛苦，哦，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從前……”我捂住晨的嘴，我不想聽他從前的故事。晨怔住了，伸出手撫摸我那柔軟的秀發(fā)，說，走吧，我請你跳舞，跳華爾茲……我從未想到晨的舞跳得那么好。我記得他說過自己不會跳舞，但今夜他那嫻熟瀟灑的舞姿確實讓我陶醉了。一朵玫瑰花在旋轉著。此時我看見舞池外投來一雙雙驚訝、羨慕、嫉妒的眼光……

     梅今天顯得特別嬌艷，顧盼流連的目光比往常更加熾熱、透明。白玉般的皓齒含著芬芳的笑意，淺淺的酒窩盛滿了喜悅。她常常懷著一種讓人瞠目結舌的奇特幻想。曾記得梅說過非常喜歡雪，飄悠悠的六瓣絨花給大地鋪上一層厚厚的銀毯，世界一片潔凈。那一瞬間，仿佛接受了大自然圣潔的饋贈。梅說：雪讓她萌發(fā)了當作家的夢。說到這，晨不住地點頭，她卻吃吃地笑道：人家是在騙你唄，其實我未見過雪景呢……晨從心底飄忽一種如夢似幻的喜悅之情。他發(fā)現(xiàn)自己的感情變得更加清晰，如同一塊鵝卵石，一輪明月，一座小橋……

     我老是想逗他笑，希望用自己的純真去感化他。我向晨提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你知道燕子冬天為什么飛到溫暖的南國？嗯，不知道。因為走著去太遠了。你能給我說出十種非洲野生動物嗎？……真笨，五只獅子加上五頭犀牛不就有了。你能告訴我這是什么；有絨毛的和會流鼻涕的嗎？……哦，不是，是感冒的椰子！好了，該你問我了……什么？非洲鱷魚最好在什么地方學游泳？嗯，我想想，不知道……什么，在水里？！呸，簡直是在胡鬧。還是我再給你說一個吧：有天傍晚我和幾個同學去散步，看見有四個人合用一把雨傘，可誰也沒有淋到雨，我們都覺得奇怪，你猜這是什么原因？……不，那傘一點也不特別，是把普通的雨傘，和你那把是一樣的……哦，也不是他們躲在屋檐下，四個人都站在街的中央。哦，哈哈，不知道吧，很簡單，因為那天根本沒下雨…… 流浪的云悠悠地徘徊在月暈中。晨發(fā)現(xiàn)流云本身就是宇宙詩心的影視，詩人的靈感。那淡淡的幻境，朦朧的世界，無邊的憂思，悄悄滲透了他的身心，晨很欣賞流云坦蕩舒卷的襟懷，飄忽隱約的潔白的身影。山巒、河流和所有的塵世喧囂都由于它的牽動而顯得不夠深邃，不夠睿智。此時他才如夢初醒，仿佛走出了山，走出了沼澤，走出了蹉跎的歲月和銹蝕的鐵柵欄……

     我終于看到晨眉頭舒展，同時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也很好看。我想實實在在地走進他的生活。依附、主宰，這都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們都彼此獲得了彼此心靈的感應或融匯。以后，我再不會氣勢洶洶地對他說：不許抽煙。晨也不會沉下臉去嗔罵道：鬼丫頭。夢幻般的遐想，羞得我白皙的臉上飛起兩朵紅云。恬靜溫馨的月夜，天邊也有一朵云，一朵顧盼的流云如夢似幻地飄走了……

之四：

     人的內(nèi)心往往是矛盾的。由于對過去天真無邪的生活眷戀，便常常幻想著真能有一個奇跡，讓時光倒流，回到遙遠的童年時代。后來，或許你對人生的思索逐漸成熟，對現(xiàn)實世界的認識逐漸加深；得到的和不慎得而復失的愛，包括曾經(jīng)使自己痛楚不堪的不幸。晨寧愿像現(xiàn)在這樣在慘淡的生活中活下去，或者說衰老下去。青春像花朵的果實一樣，花朵曾經(jīng)是那樣的芬芳和嬌艷，但果實飽滿而具有無可置疑的價值，是丟棄（即使可以丟棄也是辦不到的）或正在成熟—即將墜落的果實。然而，往事是那樣具有永恒的魅力，緊緊地依附在他那已不再年青的靈魂，至死不滅……

     騷動了整整一夏的天空，突然變得陰郁了，無數(shù)個火柴頭似的黑點，從落日渾圓的弧圈上擦過，點燃起一天緋紅，喧囂了許久的大街終于喘吁吁地平靜下來了。舒卷飄落的法國梧桐葉和著煦風，在街面上煽動著無數(shù)蝴蝶般的彩翅。我俯身想撿起落葉，但卻拾起一瓣凋零的回憶，仔細一瞧，曙光和潤韻在殘破的葉脈中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芳影，這讓我好一陣失望，只覺出秋的清冷。我回身凝眸，眼前竟是一片不肯消逝的暮色……

     咖啡小屋，漾著職業(yè)微笑的女郎輕盈地遞上兩杯雀巢即溶，又悄悄地退下。為了打破沉默已久的尷尬，晨欠了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我點了點頭，仍然沒有動。晨問這幾年你過得好嗎？那語氣居然帶著一絲懊悔，驀然間把十多年的跨躍輕易地連接起來。我一臉苦笑，揶揄道：你不認得我，真有點不敢認，可我知道是你，一進門我就猜出是你。玄？可不。第六感覺唄。我這個人沒出息，我剩這一點能耐了。自打破暫短的沉默后，氣氛稍變的融洽，晨的話也利索多了。真不該約見他。嗯，為什么？！如果當初分手時我知道他還愛我，或許現(xiàn)在我早就把他忘了……當然他沒說，可他的眼睛告訴我：難道你不承認。

     晨“噗”地笑出聲來，很輕松。他還是他。在久別十多年后重逢的一剎那，我仍能明顯地感觸到自己內(nèi)心莫名的顫栗，可當初我憤然離他而去就錯了嗎？無論如何我和他不屬于一個領域，我知道自己不能與他生活在一起，也無需征服他。每每想起那時自己為了得到他，而付出的多少眼淚，為了抹去心靈陰翳而失去青春歡樂。想到這，我又陷入了無邊的迷惘中……

     晨怎么知道我回到這座城市？是看了晚報廣告？噢，訂貨會？真是不可思議……此時晨默默地凝視著我的眼睛。

     哦不，沒什么，只是咳得厲害，好像這里的咖啡不地道！你看那窗外的影色有多美……你哭什么……我的病，沒什么，難為你記得，別當真……你瞧這多掃興，好孬咱朋友一場，分別多年，重逢本該好好慶賀一番……你等一會兒，我去為你點一首歌……晨滿臉蠟黃，輕輕地說。

     我怎能不記得這首歌呢？那時我像個淘氣的孩子，要他為我寫首歌。晨說寫歌容易，寫你太難：相愛容易，相處太難：抉擇容易，分手太難……不不，你別說了。我趕緊雙手捂住臉，低低啜泣著。此時夕陽的余暉從窗外映射進來。透過近視鏡片我看見晨那雙清明的眸子流露出一縷戀情……當時我們確實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盡管相處的日子十分暫短，我明顯對老師不夠尊重，每次分手時，我總是輕輕擂了擂他兩下子，然后嬉著笑臉跑走了。

     十八歲的我，仿佛走進了一座布局復雜的迷宮。晨知道我不再是一朵無牽無掛的流云，而像一顆進入正常軌道的行星，正在自己的座標上隱隱地運行，不再受任何引力的干擾，放出自己晶亮的光芒，同另一顆星以及無數(shù)顆星一起點綴璀璨的夜空；而現(xiàn)在自己卻是一顆即將隕落、不屬于任何星系，撞碰的千瘡百孔的流星…… 我笑著問，你還沒結婚？晨說談過幾個一直沒有合適的，后來也就無所謂了……

     明天陪他去趟醫(yī)院，仔細檢查一下身體。我暗自想道。

     不知什么時候，踉踉蹌蹌地走出咖啡小屋。該朝哪個方向走，向前或向后，向左或向右？晚風吹來，我一陣抖索。只要不回頭，不轉身，那么就是向前，就是向上，就是進取的生活。

     夜深了，靜謐的大街上留下一行徘徊的腳印……晨望著閃爍的星空，心中一片迷惘。

     翌日早晨，街旁的電話亭。我在小巧玲瓏的電話盤上撥了6個號碼。喂，你是xxxx公司嗎？我找你們經(jīng)理。

     他出差去了。一年后，某日，晨因肺癌死于A市人民醫(yī)院。次日。我讀了《XX晚報》這篇報道的消息后，在公司的辦公室整整地呆坐了一個下午。

      夕陽西沉。海灘由于單調(diào)荒蕪而顯得空曠蒼涼。天低、水闊、風勁。大海以巖漿般沸騰的熱情，擠榨著，沉淀著一切垢物;以晶瑩清冽的激情，沖刷著內(nèi)心的積慮。遠眺洶涌澎湃的大海，我涕泗滂沱……